第56章 NO.056想賴帳?!
吃過早飯,一群人大大方方地到了端木府敲門。
門房打開門,然後一怔。
明慈笑道:“我們是合罕狼主麾下,遞過帖子的。”
門房看著這行人,頓時就有些腳軟,結巴了半晌,道:“可,可我們城主,今日不在家……”
明慈道:“哦,不要緊,見你們夫人也一樣。”
門房深吸了一口氣,道:“端木府今日不見客。夫,夫人,也不在。”
明慈笑道:“胡說,我剛還看到兩個孤月山的弟子到你們家去,說是去見城主了。”
“……”
頓時一群野蠻人就張牙舞爪,氣勢洶洶。明慈眉毛一沉,道:“我們可是照你們的規矩遞過帖子的,你們現在撒謊,是瞧不起我們合罕狼族嗎?你們中原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你不仁我不義?先禮後兵?”
那門房嚇得直哆嗦,道:“小,小的,這就去通傳。”
等了大半天,也不見那個通傳的人來回報。
夏青笑道:“你學得還挺像,但人家好像不買你的帳。”
明慈也笑,道:“那不買我帳,有不買我帳的辦法。”
雪花舔舔嘴唇,道:“讓我殺進去,把他們轟出來。”
未料,明慈竟道:“好。”
話音剛落,不遠處那門房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連忙滾過來,道:“各,各位,讓各位久等,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家城主不在,但我們家夫人有請各位。”
明慈笑道:“我們合罕狼族體力好,站個一會兒沒關系。但你們中原的規矩實在是多。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們輕視我們呢。”
頓時那門房又落了一頭的汗。做了個手勢,請那幾個人進去。
端木府,明湛自然非常熟悉。但是看這個帶路的方向,卻不是要去正廳。他漫不經心地道:“你們夫人在哪裡見客?”
那門房依稀看明湛有些面善,但並沒有很深刻的印象,只在心下狐疑,他低聲道:“哦,是府上公子新喪。各位既然是外來客,不知道我們有個規矩,喪禮期間本是不見客的。但各位既然堅持要見夫人,那就先隨小的來,給公子上一柱香吧。”
嘿,這端木潑濺倒是想得美,還想讓他們給那小子上香呢。
明慈腳下就停住了。所有人都停住了,看著她。她笑道:“上香我懂,就是尊敬的意思,對吧?你們那個公子,是侮辱我母親的奸賊。你要我們去尊敬他?他是我們整個合罕族的敵人!”
頓時門房就腳軟,差點摔在地上。
明慈冷笑道:“你們有些規矩,我不能認同,但我已經盡量遷就你們了。那要是不行,就按我們的規矩來吧。我們合罕的規矩,要方便得多。”
門房頓時汗如瀑下。旁邊茂密的花草動了一下。明慈注意到那是剛剛一直跟著他們的人,去報信了。
所有人僵在花園中。直到夫人傳令來請客人去大堂,那眾狼轉身去大堂。那門房才一下癱在了地上。
那端木夫人,看起來年約三十上下,但修為才築基初期,看起來,是吃過定顏丹一類的東西。她渾身素衣,面容有些憔悴,但雙目精光不減,果然如外人所說的一樣潑辣。
所以明慈沒等她請,就自己招呼著眾人坐下了。
她從身邊縞素的侍女手中接過一杯茶,飲了一口,才道:“顏氏,是你娘?”
明湛的手指骨發出響聲。明慈立刻握住他的手,笑道:“這位夫人,我娘華顏是純正的合罕銀狼族,請不要用這種漢化的方式來稱呼她。我怕她會不高興。”
端木夫人看了明湛一眼,似有些譏意,道:“哦?”
明慈作勢沉吟了一下,道:“我不喜歡你的神情,你的目光,你看人的方式。在我們那兒,你這種女人被叫做歐巴桑。就是大嬸的意思。你若是堅持按照你們的規矩來稱呼我的母親,我想我也沒有必要遷就你,歐巴桑。”
端木夫人手中的杯子一頓,道:“幾位來我端木府,是為何事?”
明慈道:“自然是為了我娘。”
端木夫人淡淡地道:“你娘已經不在端木府。”
明慈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端木夫人眉心一跳,突然想起來這群都是野蠻的狼族。明慈低聲道:“歐巴桑,你給我搞清楚,我娘是合罕郡主,不是你以為的顏氏。你以為我們是什麽人?我兄長乃是合罕獨侖小將,我乃是合罕司牧。這位是我們的義妹,合罕狼主的掌上明珠,雪花王女。”
“你以為,我們既到了這裡,是憑空而來的,還貪你端木府的一口苦茶麽?”
明慈拿了杯子,直接丟在地上,水全灑在端木夫人腳背上,笑道:“端木夫人,我們狼主得到的消息,我娘曾經進入你們端木府。後來就不知所蹤。狼主還等著接我娘回去團聚。你若是不能給出一個交代……”
端木夫人強壓著喪子之痛和受辱之恨,面色蒼白地道:“怎麽?”
明慈笑道:“那我們隻好自己找線索了。我們銀狼的爪子硬,不勞你們動手,就是把這端木府掘地三尺,也費不了多少力氣。”
端木夫人道:“你這是威脅我?你忘了這是孤月城!”
明慈哈哈大笑,道:“合罕狼女從來不怕這種警告,更不怕死。”
說完,眾人就想走。
端木夫人突然叫了一聲:“端木湛!”
明湛拉著明慈的手,頭也沒有回,出了端木府。
出了端木府,明慈用力把手抽回來,轉了個身,退開了他身邊。明湛的臉色有點發青。
夏青笑道:“你沒看那端木潑濺被你嚇得。”
明慈淡淡地道:“跟大姑學的。”
夏青又道:“你一口一個你們中原,我們合罕。怎麽,難道你真的打算留在北荒不成?你可沒有銀狼血統。”
明慈笑道:“那我生一個不就得了。”
夏青來了興致,道:“你想嫁個狼族?我聽說過,月兒奴的哥哥,代沁很喜歡你啊。”
明慈顰眉道:“那他想娶我,必須把胡子全部都刮掉。”
夏青笑道:“好,回去我對他說的。”
這只是幾句開玩笑的話,一開始誰也沒有放在心上,明慈就更不可能當真。回了客棧,明慈和雪花一起吃過晚飯,上了樓去。卻碰到明湛堵在門口。
她看他青著臉,心裡不禁很不爽,難道她讓他抑鬱了不成?於是她就想繞個方向,然後明湛就死死堵在她門口,不肯讓步。她換了好幾個方向,都被他攔住。她終於惱了,道:“你幹什麽?”
明湛望了她一會兒,口氣很不好,道:“你躲著我做什麽?”
明慈道:“沒有,我沒有。這是你的錯覺。”
明湛笑道:“你有。”
明慈也笑:“就是沒有。這是你的錯覺。你知道,人的感覺不一定準的,連眼睛也是會騙人的。”
明湛低聲道:“你在生我的氣?”
她哼了一聲,道:“木有。”
明湛笑了,拉起她的手,不讓她掙開:“哥帶你去逛街。”
“不去。”
“那帶你去黑市?”
“不去。”
“那帶你去城郊走走?”
“不去不去,我哪兒也不去!”明慈不耐煩應付他,其實心裡特別不好意思,現在就想快點打發了他進屋去。可他就是死拽著不放。
明湛的口氣開始不好了,道:“你這兒也不去,那也不去,那你到底要做什麽?”
明慈用另一隻手摁住胸口,低下頭,道:“心口疼,想休息。”
“撒謊。”
頓時明慈惱羞成怒,趁他不備用力掙開了,退到老遠,道:“我才沒撒謊!你以為我是你!”
明湛向前走了一步,道:“你給我過來!”
明慈索性抽出仙鳶,另一手召喚出水鞭,甩得啪啪響,道:“你才不要臉,明明偷偷親我還說沒有!敢做不敢當,你就是個沒種的爛人!”
明湛怒極反笑,道:“那你是說我親了你,親了你又怎麽樣?你要我負責嗎?要就過來!”
他正想往前走,一鞭子已經甩了過來,正抽在他面上,他躲得快,但也被抽出一道紅印。他摸摸臉,嘖了一聲,道:“小母狼。”
這時候畢利雪花他們已經全都出來了,想上去勸架。雪花怒道:“敢欺負我的司牧,看我去撕……”
夏青把她攔住,笑道:“噓,這事兒你管不了,我們看戲。”
明慈抓狂,尖叫道:“明湛,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反正都是她活。
說著就不管不顧地舉著仙鳶衝了上去。兩個人破頂而出,明湛並不大還手,以躲避為主。後來被他不怕痛,一把抓住她的鞭子,把她拉了過來。她被拉得身子向前一傾,立刻就棄了鞭子。明湛比她更快,趁她身形不穩,烈日已經衝了過去,把她拖到身邊。
明慈右手成掌,待明湛反應過來,寒霜一般的手掌已經拍到了他胸口上,頓時心肺巨寒。
明湛一下子僵住了,臉也扭曲成一團:“你,你來真的?”
明慈也嚇傻了:“你,你你你,你有沒有怎麽樣?”
明湛的手一松,好像要從烈日上摔下去了,大叫道:“啊!我要死了!”
明慈怒道:“那你去死吧!”
他連忙又抱住她不讓她把他一腳蹬下去,還被她打了兩下,不痛不癢的,笑道:“你打也打了,別生哥的氣,好麽?”
明慈方才大怒又大驚,此時方才輕松了一些,頓時就很無力,道:“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明湛低聲道:“是哥不要臉。當時……鬼迷了心竅,並沒有別的意思。那是怕說出來你會尷尬,所以才……”
他道:“還是說,你不想做兄妹,想,做別的什麽?我都隨你。”
明慈心想,哪有你這麽問的。那不是擺明了說,我們如果做了夫妻,只是因為太熟了嗎?她低聲道:“那做兄妹吧。我從來沒有過別的念頭。”
明湛笑了一聲,然後笑容就有些走樣。明慈摸到他已經快結冰了,大驚失色,什麽時候她的寒冰掌有這種效果了?!
她忙叫了一聲:“夏青!大叔!”
正叫了兩聲,幾道劍光已經衝了過來,她抬頭一看,竟是從孤月山的方向來。原來是掌櫃的請來降妖的孤月山弟子。她瞄了一眼,這幾個她隻認識一個,那就是明雲。她見到明慈兄妹,顯然也很驚訝。
夏青等人衝了上來。明慈忙把凍壞的明湛拋給了他,夏青一把接住,頓時大笑,道:“你也有今天啊。”
說著,就不管不顧地馱著有氣無力的明湛,落回了客棧裡。
為首的孤月山弟子道:“幾位,慢著!”
明慈作勢“你們是來找我們的嗎”,停了下來。
那弟子道:“幾位是北荒銀狼族?”
明慈道:“正是。此番入中原,是為了尋找我族失蹤的郡主,也就是我娘。不多日,我們將派人,把黎赤圖王子的文書送入孤月山。”
那弟子沉下臉,道:“那為何在城中殺人,殺的還是城主之子!”
明慈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因為他侮辱我娘。我娘是合罕最尊貴的郡主,我們全族很樂意為了任何人對她一句話的侮辱,覆滅全族也在所不惜,也要把他撕成碎片!”
不等對方說話,明慈又冷冷地道:“我娘是在孤月城失去蹤跡。這件事,最好和貴派沒有乾系!”
就在這時,幾道劍光從遠處爆射而來,為首的身形修長瘦削,留著爽朗的山羊胡,正是薑二。他遠遠地就道:“月音奴!”
明慈喜道:“二舅!”
薑二落在他們面前,道:“月音奴,雪花。”
雪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慢慢想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二叔。”
薑二望了那幾個已經變色的孤月山弟子一眼,冷笑道:“二舅查過,此事確實與孤月山無關。但和端木府絕對脫不了乾系。”
那幾個弟子向薑二緩緩行了一禮,道:“薑老。”
薑二冷道:“回去告訴你們長老,這位是合罕王女,這位是合罕司牧,這次進中原,是為了徹查我四妹華顏的下落。由我作保,他們絕不會肆意妄為。但當年誰欠下了我四妹華顏,莫說是他們,就是我老頭子,就是舍了此身不要,也不會放過!”
終於,為首那金丹弟子道:“是,晚輩一定把話帶到。”
言罷,就化成幾道金光而去。
明慈擔心被她凍傷的明湛,半刻也不想停留,但因為薑二畢竟是長輩,她隻好在空中團團轉:“二舅是收到了狼主的信麽?”
“是黎赤圖那孩子寫來了。湛兒呢?”
明慈憋了一會兒,道:“受傷了,在下面呢。”
薑二一聽就急了:“怎麽傷了?快帶我去看看。”
到了房間裡,明湛被扒了衣服丟在浴桶裡,正精神奕奕的和夏大叔說話。見了焦急的薑二,他隻笑了一笑,道:“沒事,只是和我妹開玩笑。她練的那個凝霜掌竟然已經到了這個程度,這是我們都不知道的。”
薑二這才放了心,嘮叨了幾句,便轉入正題,道:“孤月山那邊二舅會安排妥當。但防不住有人私底下做什麽。”
明慈道:“那我們是不怕的。在孤月山我們並沒有得罪什麽旁人,主要是白氏母女罷了。”
如果他們真敢怎樣,就是把他們都宰了,再逃之夭夭回北荒。誰能把他們怎麽樣?中原人求和避戰的態度,難道還會為了一個綻秋峰,和合罕開戰不成?
薑二道:“他們怕是已經認出了你們。到時候你們隻咬死不認,想來他們也不能怎麽樣。”
明湛笑道:“我們正是這個主意。”
孤月山當晚就很不平靜。
明雲無法隱瞞,隻含糊其辭地說,確實很像,只是衣著個性似乎都有所出入。那女子,明顯是雜靈根,而且已經築基後期。這和明慈的情況不太符合。明慈應該是水木雙靈根,吃了藥之後,終生都無法再提升了。而且她的口音也很不一樣,脾氣也很暴躁,並不是中原女子能有的。
那男子已經金丹二層,以明湛的根骨,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提升速度。雖也是金火二靈根,但面容上似乎有些改變,深目高鼻,很明顯有異族特征。
清霧峰峰主明霧沉痛地對清雨峰主明雨道:“小師妹受了那等委屈,性情大變也是可能的。你我常年閉關,以為師母師公托孤掌門便萬無一失,哪料到竟出了這種事情!”
明雨道:“想當年小師妹也是師父師母手中的掌上明珠,我們二峰老一輩的弟子,有哪一個沒抱過她?我也不曾想到師父師母故去之後竟會有這種事情。恐怕兩位師長在九泉之下,也無法安息。”
明霧的手合上,又松開,最終道:“吾親自去一趟。若她真是小師妹,那誰也別想動她一根毫毛!”
明雨道:“正是如此。白綻秋那老婆娘,趁你我閉關竟然做下這等事情。吾要上報掌事院!若給不出一個交代,吾決不罷休!”
第二天一早,明慈在院子裡練完劍,突然感覺到不對勁。回頭找了半晌,才看到角落裡有一個人影,竟是半點聲息也無。她吃了一驚,舉著劍對上那人。但須彌之後便放棄了攻擊的打算。此人的修為已晉元嬰。她決計不是對手。
對方是個模樣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身穿繡著黑金雲霧的白衣,看來是一峰之主。他望著明慈,目光隱隱有些動容。半晌,他道:“你……叫明慈?”
明慈退了一步,道:“我是合罕月音奴。”
對方似乎有些焦急,從陰影裡走了出來,道:“你莫怕,吾是你明霧師兄,你娘是吾的師父。前些日子吾們一直閉關,才……”
明慈低下頭,半晌,道:“我決計不會再回清月峰。明慈已死,這世上再沒有明慈。”
明霧見她已經成為雜靈根,今晨練劍頗為滯重,似有心事。當下心中酸澀,又想起師父清霧的絕世風華和如仙一般的品質。他道:“能和師兄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麽?”
樓上的窗戶突然開了,一個光著上半身的男子突然探出身來,道:“妹,怎麽不請客人進來坐一坐?”
明慈抬頭看了一眼,複道:“請隨我進來吧。這裡沒有靈泉,所以沒有靈茶,請您不要見怪。”
她引著明霧進了屋,明湛已經穿好衣服,下來了。三人坐了一桌。
明慈繃著臉,給兩人一人一杯茶。
明霧也不介意,輕聲道:“怎麽成了雜靈根呢?”
明慈便說是遇到夏家傳人,被改變了體質的事情說了。
明霧松了一口氣,道:“還好,你有此等奇遇,既然挺了過來,就算是雜靈根,日後也必定成才的。現在可都好了麽?”
明湛道:“不曾見好,隔一陣還要行針。此次趕路回中原,時常半夜心口絞痛。”
聞言,明霧心中又是一番波動,半晌,道:“不如隨師兄回山去罷,讓士已師叔給你看看。”
明慈道:“我再也不回去了。”
半晌,明霧道:“那在北荒,好麽?”
明慈道:“很好。我喜歡北荒。在那兒我有朋友。”
明霧心想,這丫頭從小孤苦無依,在掌門那兒估計也吃了不少苦頭。大約還是心懷怨恨,現在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回山的。他沉吟了一回,道:“你出嫁之前,吾和你明雨師兄都曾見過明月師弟,見他一表人才,你們又青梅竹馬,又聽了白綻秋一面之詞,便以為你是願意的。當初隻想那淑柔也是個可憐人,活不過多長,便答應你先做小。但不曾想你竟……你大婚當日,出了什麽事?”
明慈笑了笑,道:“別的,我不知道。但我是趁亂,自己跑的。喜袍,也是我自己撕的。那件四爪鳳袍實在可笑。”
明霧歎道:“那你怎麽不到清霧峰來?”
明慈不吭聲。
談了一個上午,明霧終於確定了,小師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跟他回孤月山的。想當年他們是以金丹期的修為繼任峰主之位,為了守住基業不斷的閉關以期提升修為。想來清雨師公當年就是知道會這樣,所以才把小師妹托孤給掌門。現在雖然他們師兄弟都已經結成元嬰,但看到兩位師長唯一的血脈成了這個模樣,心中卻還是悔恨居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