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風雨欲來
  康熙六十一年，這一年注定是一個轉折的年份。從年初開始忙千叟宴，接著又是兩次的出巡。還有胤禛主管的戶部錢糧的那一攤子的事，從這一年年初的時候他就開始忙碌。

  不過從塞外回來以後康熙一直抱病在床，畢竟是眼看要七十的人了，這一躺下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起來。

  胤禛抽空也得到暢春園裡看看正在養病的康熙，又親自到藥房裡詢問了所用湯藥。待煎熬好時便親自端到了康熙的榻前。

  “皇父請用藥吧。”

  康熙微睜著眼睛瞧了一回說道：“是老四麽？”

  胤禛答道：“是兒臣，藥已經好了，過會兒就涼了。還是趁熱喝的好。”

  康熙略起了身子，跟前的太監忙支了軟枕。康熙向後仰臥著，胤禛屈了膝，一條腿跪在踏板上，將藥送至了康熙跟前。康熙很快便喝了。

  等吃了藥，太監立馬送來了白開水康熙漱了口。康熙喘息了一回說道：“你母妃也病了，瞧過了沒有？”

  胤禛答道：“兒臣才進園子來，還沒到母妃跟前去。”

  康熙停頓了一會兒方才說：“老四啊，朕憐你是個極孝順的孩子。朕累了，六十一年了。朕也沒那麽大的心力，這個攤子只有交給你們了。這一生朕也沒什麽好遺憾的，就是去地下見到列祖列宗也有個交代了。”

  胤禛含淚道：“皇父是上了年紀的人，何必再說這些。禦醫們都說不妨，好好將養著。冬天寒氣重，到開春的時候就好全呢。”

  康熙微微一笑，說道：“朕心裡明白得很。去吧，去列祖列宗面前好好的替朕禱告一回。”

  胤禛一凜，他聽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康熙是久病之人，說了會兒話便覺得煩了，擺擺手便讓胤禛出去。

  胤禛從康熙的殿裡出來以後，順路又去看望了德妃一回。德妃眼睛不大好，人有些昏聵，聽見耳邊有人在喚母妃，德妃忙拉了那手，手微微的顫抖著激動的說道：“我的寶貝老么。你回來呢，你還記得母妃，知道要回來看看。”

  胤禛在跟前有些錯愕，心裡同時有些不快。

  跟前的宮女忙說道：“娘娘，是雍王爺。”

  德妃聽見了，她睜開眼細瞧了一回，有些失望便不再言語。當時場景有些尷尬，胤禛也沒多留便出來了。

  要安排祭祖儀式，胤禛更加忙碌。同時他也抽空回王府取些東西。當他才回府的時候，府裡的仆從便說：“稟王爺，舅老爺來了。”

  “哪個舅老爺？”胤禛一時還沒緩過來。

  仆從答道：“就是點了九門提督的。”

  “哦，是他，我得去會會。人在哪？”胤禛才知道是隆科多來了。

  “在書房候著呢。”

  胤禛趕緊向書房走去。隆科多正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好不容易見胤禛過來了，忙笑嘻嘻的起來與胤禛行禮：“奴才給王爺請安。”

  胤禛虛扶道：“舅舅何必這樣客氣。”

  隆科多笑說：“奴才來過幾次了，王爺都不在府，看來挺忙的。”

  胤禛答道：“事是多一點。這皇父身子不適，能幫著處理一點的就盡量了。”

  隆科多又與胤禛說了幾車子的話，只是見胤禛行色匆匆也不敢多留，便告辭了。胤禛隻管說道：“舅舅閑了隻管來坐坐。”

  隆科多道：“定來定來，只要王爺不嫌棄。”

  胤禛道：“有勞舅舅了。”便叫來了高勿庸吩咐道：“好生送舅舅出去，我這裡正忙，疏忽了不要見怪。”

  胤禛也來不及去內院，匆匆的換了一身衣服便又匆匆趕往宮裡。還有一大攤子的事了。

  眼看又到了隆冬季節，康熙的病也一直沒有好轉，相反還有惡化的趨勢。底下幾個兒子爭得厲害的，不怕冒著風險四處請相士來算卦。只是這事不知怎麽就飄到康熙的耳裡裡，讓人將幾個逆子找了來，不顧自己身體便是一頓破罵。

  當下有如意的，有憤懣的，也有怯懦不敢開口心想橫豎與自己無關。

  胤禛立馬對康熙道：“兒臣去齋戒，祈求上天保佑皇父消災免病。”

  康熙卻有些厭煩說道：“下去吧。”接著又昏昏沉沉的不知自己是在夢中還是清醒。

  幾日後，胤祥府上突然來了宮裡人，對胤祥說：“請十三阿哥趕快進園子一趟吧，萬歲爺要召見。”

  胤祥也不知是福是禍，見傳話人的神色又想到前兩天的探望，心中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妙。一面讓丫鬟收拾著衣服，又忙讓人去造辦處將石中玉找來。

  過了將近半刻的時間石中玉才趕了過來。他剛到門口的時候卻見府門前車來車往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在他的印象中，這府裡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的來到胤祥面前。

  胤祥見著了他總算放下心來說道：“指不定大事哪天就要出來。我這裡也用不了你多少。四哥那裡卻慌亂，正是要人的時候。你去那邊隨時聽四哥的調遣，一切要以謹慎為主，知道嗎？”

  石中玉方起身來，正要退出去的時候，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忙問：“中玉還想請教姐夫，這到底是何事？”

  胤祥略遲疑了一下子，方緩緩說道：“你叫我一聲姐夫，說與你也無妨。天大的事或許要出來了，四哥正需要人幫忙打點，你過去人機靈一點。少問多做，我很放心你去。只是耽擱不得，快去吧。”

  石中玉一震，心想還真是天大的事，保不定就要改朝換代。看樣子雍王爺的希望很大，這麽說自家姐夫的好日子總算要盼來了。

  胤祥不敢多耽擱，趕緊穿好了衣裳騎了馬直奔暢春園去。此時康熙正在暢春園的清溪書齋靜養裡外都是人。外間偏殿全是些文武大臣，小耳房裡是禦醫們正在為康熙配藥商量藥方。再裡間就是一些妃嬪及來往使喚的宮女們。

  康熙正躺臥在龍榻上閉目休息，聽見跟前的太監說十三阿哥來了，康熙睜眼看了一回，喘息道：“老十三來了。”

  胤祥便跪在康熙榻前，請安道：“兒臣給皇父請安，皇父可好些呢？”

  “哪能呢。”

  胤祥抬頭看時只見康熙依舊一臉的病容，精神也甚是憔悴，比起前日他來看望的時候又略重了幾分。想到此刻心裡湧過一陣難過。

  康熙虛弱的說道：“朕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母妃來著，醒來的時候你就到了跟前。”

  胤祥聽了這話心裡更加不好受，但康熙是個病弱之人，臉上又不敢露出十分的憂慮來，略調整了一下心情說道：“皇父千萬得以龍體為重，有禦醫們精心調理等天氣暖和些也就痊愈了。”

  康熙輕歎道：“朕心裡清楚。朕這一生也夠了，活了六十九歲，也算是壽終。當了六十一年的皇帝，已經足夠了。當初還是太皇太后一把將朕扶上了這個大位，沒想到就過了六十一年。這六十一年每一天都不輕松呀。”康熙像是在自言自語，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跌進了歷史的回憶中，面容帶著微笑。

  胤祥寬慰道：“皇父欠安，更應該保養，想這些事做什麽，仔細勞了神。”

  康熙招手讓胤祥靠近了些，康熙一低頭竟看見了胤祥頭上幾根白發，在此刻顯得那麽的醒目。康熙突然變得哽咽起來：“胤祥啊……”

  胤祥不知道父親想要說什麽，忙道：“皇父有什麽盡管吩咐。”

  康熙便又道：“朕這一生養了三十五個兒子，成人的也有二十來個。年齡最幼的不過才五歲，而你們大哥已是快五十的人了。你們這些兄弟中有能文的有能武的，朕也算沒有什麽遺憾。說起這些兒子們來，朕也著實操透了心。也苦了老十三這些年，你心裡怨我這個當父親的嗎？”

  胤祥忙磕著頭，說道：“兒臣不敢。”

  康熙卻伸出枯瘦的手來扶著他說：“孩子呀，你們兄弟們中，唯有你是個文武全才，朕每次看到你的時候總想起年輕的時候。這些兒子們中，只有你最像朕，不管是這長相，還是性情，都像極了。當初關於太子那些不好的言論傳出來的時候，朕是想過……”後面的話康熙來不及說出口，又喘息了一回。

  胤祥忙與他揉了揉胸口說道：“皇父請保重，歇會子吧。仔細勞了神。”

  康熙繼續說道：“一直以來，朕把你當做最疼愛的兒子，也一直以為你會忠心向著朕，只是……你總是讓朕生氣。這些年過去了，一晃，你也有白發了，可你今年才三十七歲，竟是這樣的光景了，朕心裡對不住。你母妃走得早，這十年了你過的日子也不好。還落了一身的病痛，如今都過去了，現在你雖然也在跟前，朕知道你也早沒了當年的意氣，都是叫朕給耽擱的，當父親的有責任。只是你不該卷進這場紛爭的漩渦裡，誰也護不了你周全。”

  胤祥聽到此處，喉頭哽咽，眼裡含了熱淚，他已經過了無數個寒冷的冬天，每一年都那樣冰冷刺骨，只是聽見了這一番話，他心裡哪還有半點的怨呢，畢竟是當兒子的讓父親失望了，怪不得別人。

  康熙還想說什麽的時候，聽見外面報：“八貝勒、九貝子到。”

  康熙也就不再言語，胤祥知道哥哥們來了，忙退到了一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