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憐取眼前人

  弘暾與甘珠兒走出了碧亭，甘珠兒笑道：“二哥，怎麽剛才我來找你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一個年輕姑娘的身影從這裡出去。是誰呀？”

  弘暾倒也不避嫌，笑嘻嘻的說道：“你當真看見呢？”

  甘珠兒忙點頭：“就是沒有瞧清楚到底是誰。”

  弘暾說：“那是你未來的二嫂。”

  “二嫂？”甘珠兒也逐漸的開始懂事了。

  弘暾又扯上了別的話題：“你和八阿哥好，怎麽不將他一塊兒叫來？”

  甘珠兒回答說：“八阿哥病了，二哥難道沒聽說麽？”

  弘暾搖搖頭。兩人正從煙雨樓旁走過，弘暾遙望了一下江心小島，臉上露出了笑容。甘珠兒十分的聰明伶俐，他一下便猜到了二哥的心事忙道：“未來的二嫂就在那邊的島上。”

  “小鬼頭，你倒是能猜。”弘暾忍不住拍了拍弟弟的腦袋，臉上卻是抑製不住的喜悅。

  此時幼君和蕙蓉從煙雨樓走了出來，幼君正在向蕙蓉交代著什麽。幼君看見了他們兄弟倆因此問道：“你們兩個從哪裡來？”

  甘珠兒張口便說：“額娘，看未來的二嫂。”

  弘暾暗暗的拉了拉甘珠兒的衣裳，且說一旁的蕙蓉早已羞紅了臉，低頭和幼君說：“福晉，那麽我先過去了。”

  幼君笑道：“快去吧，別忘了我的話。”

  “是。”蕙蓉道了萬福，不敢去看弘暾扭身便向九曲橋走去。

  幼君又和他們兄弟說道：“你們也別淘氣，暾兒要帶好弟弟。”

  弘暾忙稱是。

  “二爺！小爺！原來你們躲到這兒來了。”

  幼君尋聲望去只見從柳蔭下跑來了一個與甘珠兒年紀相仿的小男孩，穿著一件青緞子掐牙坎肩，虎頭虎腦的倒十分的可愛。

  “我們在這了，別找了。”甘珠兒忙迎了上去。

  幼君忙問弘暾：“這是誰家的孩子我怎麽沒見過？”

  弘暾笑答：“額娘當然沒見過，他是第一次來這裡。說是什麽曹叔叔的侄兒，叫什麽……”接著又去問那小男孩：“對了你叫什麽來著，我又給忘了。”

  小男孩恭恭敬敬的向幼君作了一揖笑道：“晚輩曹霑給福晉請安了。”

  “你叫什麽來著？”幼君隻覺得沒大聽清楚。

  弘暾忙補充道：“他姓曹，單名一個霑字，原是江寧織造家的小公子。”

  幼君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混沌一片有些分不清楚了。這麽大一點的孩子就是以後完成了那本舉世名著的曹雪芹？幼君還真不敢相信。等她明白些的時候弘暾他們三個已經上前面去了。

  煙雨樓的院子裡此時正唱著《桃花扇》的選段，這是當年她在江寧曹家府上聽見過的唱詞，彈指間二十幾年已去，幼君心想當初那個娉婷的憶霜少女如今也早就兒女成群了吧。

  幼君信步向敷春堂走去，身上的衣服她覺得有些不舒服，想要回去換一身輕便的來。走了不多久她看見水邊正蹲著一人，他正攤開手掌，一隻鷺鷥正在他的手心啄食。就像別人給鴿子喂食一樣，鷺鷥也不怕他。

  蹲在水邊的人看見了幼君在水中的倒影，忙起身來回頭看她：“你站在我身後做什麽？”

  “森哥哥好。”幼君見那隻鷺鷥已經飛去了，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雲森笑了笑說道：“我今天要帶菀梅回去，你答應嗎？”

  “女兒是你們家的我哪敢不答應，再說她還沒過這個門呢。”幼君邊說邊走，等走到一大石頭後面幼君便立住了腳步，回頭見雲森也跟了來，幼君忙問：“你還有事要說？”

  雲森訕笑道：“沒，沒什麽事。”

  “哦，那你脫空跑到這裡來做什麽？”

  雲森自然不敢說是為了等你的話，便笑道：“他們正在那裡說些什麽琺琅瓷器的話，我又不大懂得見他們說得正好也不好插嘴，有些無趣所以就隨便走走。”

  幼君又調轉身子便走，雲森在身後說道：“他們晚一輩的事什麽時候在一起議一議？”

  幼君道：“今天可能不行。要不下午的時候你晚些走，大家在一起商量？”

  雲森想了一回方說：“家裡還有事可能太晚了回去不好。”

  幼君笑道：“也不急，再等等合適的時機吧。只是這些話還是不要當著他們年輕人的面說，怕他們不好意思。”

  雲森說：“我是極願意將菀梅給你們家的，以後你可要好好的待她。”

  幼君笑道：“難道我長得像一個惡婆婆不成，小梅兒我也喜歡。自從我們家杭兒走了以後她倒在我身邊解了許多的煩悶，她十分的討人喜歡。既然又是暾兒心上的人我怎麽會虧待她。”

  雲森道：“那我是真放心了。常感歎我們這一輩是錯過了，他們這一輩既然有緣分就不能再錯過了。小梅兒雖然看上柔柔弱弱的，但她脾氣和我卻一樣，慣是有些固執的。”

  幼君道：“太執拗的話只怕會吃些苦頭。不過森哥哥放心，既然她有緣到我跟前來給我做兒媳，我自然會當親生女兒般的疼她。”

  雲森順口說道：“若你當真是她嫡親的額娘就好了。”

  幼君不再理他，急急的走了。單留下雲森在那裡發怔。

  等到下午園子裡的客人都散去了的時候，菀梅也讓丫頭收拾了自己的行裝，與允祥和幼君再三的道別。幼君拉著菀梅的手說：“在家好好的，我想你了便讓人去接你。”

  菀梅笑道：“好，福晉也要多保重。”

  雲森便接了女兒回去了，幼君有些不舍。

  允祥道：“看來你還真的把她當成你的兒媳了，這麽舍不得。”

  幼君說：“不止是兒媳，更像是親女兒。一般的姑娘還沒她那麽體貼了。”

  允祥聽見幼君這句話有些酸溜溜的，但他知道幼君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杭兒走了，棠兒又不能在跟前，心中也有些不忍。

  弘暾和甘珠兒走了進來，甘珠兒一頭便鑽進了幼君的懷裡，甜膩膩的喊著：“額娘，額娘。”

  “都這麽大了還只會纏人。”幼君將小兒子抱在旁邊坐好。又探了探他的背上隻摸得一層密密的汗珠，幼君忙道：“怎麽玩得這樣熱，快脫一件衣服，別熱出病來了。”說著便給甘珠兒外面的小褂子脫了去，幼君又問弘暾：“今天你們在明暉堂那邊胡鬧些什麽呢？”

  弘暾答道：“怎麽能叫胡鬧了。我們在那邊比試射箭來著。”

  允祥忙問：“哦，你們幾個誰更了得？”

  甘珠兒搶先答道：“二哥和四阿哥不分上下。”

  幼君笑道：“這暾兒也不懂得謙讓，你比四阿哥還大幾個月，他又是皇子更要讓著些了。”

  弘暾有些不服氣：“兒子為什麽要讓著他啊，私底下我們是好朋友不分彼此，到了賽場上總要分個高下吧。”

  幼君隱晦的說了句：“你看看你阿瑪當年是怎麽和你皇伯伯相處的以後自然就明白了。”

  允祥聽後皺眉道：“你和他們說這個做什麽。”

  幼君忙道：“好，我不說。”她知道弘歷的地位一直沒有被公開，表面上和一般的皇子沒兩樣，但早在幾年前“正大光明”匾後的密旨上只有他的名字，所以早就是內定的太子了。

  此時弘晈回來了，手裡還拿著隻彈弓，跑得氣喘籲籲一頭的汗。

  幼君忙問他：“你又是從哪裡跑來的？”

  弘晈道：“和幾個小子打鳥來著。”

  “不許弄那個，別的不學，就不學好。”幼君將甘珠兒的衣服已經理好了。

  弘晈也不開口，他知道母親偏心，同是兒子二哥和弟弟總是能得到更多的關愛，偏他的年紀不大不小，因此父母也不大理他。於是垂首站在那裡有些不開心。

  允祥道：“你們大哥也在這邊，一會兒我得考考你們幾個。這兩年來事太多也顧及不到你們。作不上來的可別怪我當阿瑪的不講情面，該受責罰的就責罰，別一天像個紈絝子弟的跟著不學好，你們阿瑪老了，算是不中用，也不知還有幾年好活，這份家業最終會到你們的手上，能不能守得住到看你們的本事。”

  到了夜裡歸寢時，幼君和允祥說：“是不是你身上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地方一直瞞著我？”

  允祥看了幼君兩眼忙說；“哪裡有。”不過他心裡卻很清楚這些年來身子已經不堪重負，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跟前四哥交給他的這個大攤子他要幫忙打點，還有家裡的這些事他也要操心過問，身子本來就有病根，年紀漸長，也就更不中用了，只是不能讓身邊的人替他擔心，便也隻好瞞過了。

  幼君道：“你也別學得杭兒那樣，明明自己病著不想我擔心就騙我說沒事。”

  允祥拉著她的手說道：“你看看我們都是青春不在，自然更加懂得珍惜二字，哪裡還會欺瞞你。”

  幼君看見了允祥發辮中那些夾雜著白發更加明顯，鼻子一酸哽咽道：“你沒有多老怎麽就像個糟老頭似地，添了這些白發看著倒讓人驚心。”

  允祥努力的笑笑：“它要變白我能有什麽法子不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