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流水落花兩不厭

  菀梅、蕙蓉、雅繡和念如在錦心苑裡與淑杭說了半天的閑話。後來淑杭說菀梅的棋藝好，雅繡又推了念如。兩人便開始對弈，蕙蓉等在一旁閑觀。棋藝淑杭雖然不大精通，但也曾蒙父親的教導，因此也能觀幾局。

  第一局菀梅輸了兩子，第二局念如輸了半子。第三局剛剛開局不久，覺羅夫人跟前的丫頭便來找蕙蓉，因此蕙蓉隻得暫且告辭了。

  淑杭道：“若沒什麽事蓉妹妹一會兒還要過來，我們在這裡等著你。我讓兩個丫頭隨你去。”說著便去喚這邊的丫鬟，哪知小丫頭們都脫空去別處玩了。淑杭隻好說道：“要使喚了一個人也不見。”

  蕙蓉起身道：“不勞煩了，這邊的路我大約認得。一會兒就過來。”

  淑杭忙道：“好，快去吧。”

  蕙蓉跟著來到了覺羅夫人這邊，此時剛唱到了第三折“紫花兒序”裡的句子“等待那齊齊整整，嫋嫋婷婷，姐姐鶯鶯。一更之後，萬籟無聲，直至鶯庭……”

  覺羅夫人將蕙蓉叫到了跟前低聲問了她幾句話，蕙蓉搖搖頭說：“想來太太是記錯了。”

  覺羅夫人笑道：“上了年紀，許多事就不那麽記得清楚了。”

  蕙蓉笑說：“太太整天管那麽多的事，這檔子小事自然就不記得了，也不足掛齒。”

  幼君看見了蕙蓉忙將她叫到了跟前，拉著笑問她：“十幾呢？在家都做些什麽？”

  蕙蓉一一回答著。

  幼君看了一回才說：“是個好姑娘，比我們年輕那會兒強多了。難道這就是說的後生可畏？”

  幼君的話讓旁邊的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幼君也含著笑去問覺羅夫人：“比我們家出的那幾個孩子都強。”

  覺羅夫人忙道：“福晉這話讚得過了。王府出了公主，又出了和碩格格，民婦自然不敢比。”

  幼君笑道：“我這話倒是真心話，絕對不是恭維的意思。我要是有這樣好的一個女兒什麽都不用想了。哪知偏沒有這樣的福氣。對了，可曾許過人家沒有？”

  覺羅夫人笑道：“難道福晉是要幫忙張羅一門好親事，還是要認作乾女兒替她準備嫁妝？”

  幼君忙說：“看來這伶俐是有來由的。夫人這話說得我倒不敢認了。”

  覺羅夫人笑道：“當著她的面我也不怕臊了她。還要預備著進宮待選呢，哪裡敢許什麽人家。”

  幼君心裡清楚便也不再問。這個乾女兒幼君知道也是認不得的，倘或有一天進宮成了什麽嬪妃，什麽福晉的還怕岔了輩分。再說蕙蓉這等的品貌，家世也如此的顯赫不用說定是牌子上的人物。

  蕙蓉見長輩們說起自己來自然不好意思，於是離開了此處。想著該去淑杭那邊說笑一陣。出了院子沒有走多遠蕙蓉卻發現自己迷了方向，這王府寬闊，後面這些差不多的四合院便就有數十座。每一座都差得不多，蕙蓉有些辯不清楚，連剛才那院子叫什麽名字也給忘了。

  隨意走了一陣，才發覺更不知方向。殊不知蕙蓉亂走一氣已經走到了後門這一塊，她想找人問問，正好過來了一個婆子，蕙蓉忙問：“請問你們家的二格格住在哪個院子裡？”

  偏那婆子是個聾子，沒有聽清楚：“姑娘說……說什麽？”

  蕙蓉也不再繼續問了，隨即又找了幾人相問，都說不清楚。

  蕙蓉抬頭看見了高聳的煙囪，心想莫非到了這王府裡的廚房不成。哪知在一個角落裡蹲著幾個少年聚精會神的在那處不知弄些什麽。蕙蓉要趕到前面去，只有問他們呢，說不定他們知道。

  蕙蓉上前還沒開口，只見弘暾回過身來，兩人都笑了。

  “你怎麽找到這裡來呢？”弘暾心想她不是和菀妹妹一起找二姐了嗎。

  蕙蓉笑道：“不怕你笑話，我是迷了路，不知怎麽回去了，所以才走到了這個方向。”

  弘暾手中捧著一堆稀泥，蕙蓉有些不解。另一個少年聽見了姑娘說話的聲音也忙回頭去看，只見一個生得甚是齊整好看的女子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弘暾忙說：“四阿哥，還記得她麽。這是李榮保家的閨女。”

  弘歷搖搖頭：“記不得了。”

  蕙蓉才知跟前這個少年是當今的皇四子，垂著頭，退了幾步行了禮。

  弘暾知道蕙蓉迷了路，也不讓跟前的小廝硯聲帶她去，自己先快快的洗了手整理了衣服出來和蕙蓉說道：“蓉妹妹，我帶你過去。”

  蕙蓉忙道：“不用麻煩你親自帶路，只和我說說怎麽走就行。”

  弘暾說：“沒關系，我順路也要回房去取點東西，一點也不麻煩。”又和弘歷說了句：“四阿哥，等著我回來一起放進爐子裡燒，好不好？”

  弘歷忙說：“好呀，快去快回。”

  弘暾便和蕙蓉一起走了。弘歷望著蕙蓉的身影暗想道：真有這般好看的姑娘，怎麽又讓弘暾給佔了先呢。

  弘暾和蕙蓉一面走一面說：“蓉妹妹，我覺得有許多話要和你說，你願意聽嗎？”

  蕙蓉道：“你有什麽好說的。”

  弘暾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當真有許多話，只是不知從何處說起。又怕蓉妹妹聽了不高興。”

  兩人已到了一涼亭裡，弘暾忙拿了絹子將石凳上的灰撣了撣然後請蕙蓉坐。

  弘暾摸到了腰間的長笛，於是取了下來靜靜的吹奏了一曲。蕙蓉記得這個曲子，曲名叫做《梅花落》。他吹得真動聽，蕙蓉所有的思緒已經帶到弘暾的曲子中去了。

  等弘暾吹完以後，蕙蓉先念道：“中庭雜樹多，偏為梅谘嗟。問君何獨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搖蕩春風媚春日，念爾零落逐風飆，徒有霜華無霜質。”

  弘暾笑了笑：“妹妹果然是飽讀詩書，不過我卻更喜歡那幾句。”因此略清了清嗓子念道：“對戶一株梅，新花落故栽。燕拾還蓮井，風吹上鏡台。倡家怨思妾，樓上獨徘徊。啼看竹葉錦，篸罷未成裁。”

  蕙蓉笑說：“只是這樣的句子不大適合你。”

  弘暾眼中含著笑意，直望著蕙蓉的眼睛說道：“蓉妹妹，覺得剛才那曲子好麽？”

  蕙蓉不假思索的點頭讚道：“實在是好。”

  弘暾臉微微的泛紅，有些語結：“妹妹喜歡的話，以後我……我，天天吹給妹妹聽，好……好不……好”

  蕙蓉站了起來，她有些不敢去看弘暾，隻背著身子說道：“你胡說什麽呢？”

  “我沒有胡說，原本也不敢在妹妹前面造次的。只是前些日子翻《詩經》的時候獨獨看見了兩句話。”

  “哪兩句？”蕙蓉忙問。

  弘暾一字一頓的說道：“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蕙蓉一聽，扭身便走。

  弘暾連忙趕了上去賠笑道：“蓉妹妹別生氣。”

  蕙蓉急急走著：“我得去找格格，怕她們等。”

  “我帶你去。”弘暾忙給蕙蓉引路。等快到錦心苑的時候，弘暾有些著急了：“好妹妹，你到底是何種說法？”

  蕙蓉故作不知：“爺說的什麽，我不明白？”

  “呀，我前面說了那麽多，蓉妹妹還是不明白麽。那麽我的心真算是白費了。”

  蕙蓉抬頭見他額上青筋暴跳，有些替他擔心，忙說：“別急，別急。我這裡也有兩句話送你。”

  弘暾忙豎起了耳朵。

  蕙蓉道：“何如雙翡翠，飛去蘭苕上。”

  弘暾臉上焦急的臉色終於轉換成了歡喜。

  菀梅見久等蕙蓉也沒見她過來，於是說要出來尋尋。哪知才出了院門不久便遠遠的看見他們在轉角的地方說話。菀梅沒有上前去，此時他們談的是什麽仿佛不重要了。

  蕙蓉也發現了菀梅，向她招了招手，卻並沒見菀梅上前來。蕙蓉和弘暾說道：“我過去了，不用你相送了。”

  弘暾還沉浸在喜悅中，於是又問了一句：“剛才你那兩句話是真心話麽？”

  蕙蓉反問道：“哪一句不真呢？”說著已經向菀梅的方向走去。懸在弘暾心中的大石總算平穩的落了地，原來這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菀梅見蕙蓉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一絲紅暈。菀梅便問：“你和二哥哥在說什麽？”

  蕙蓉連忙掩飾道：“沒，沒什麽。”

  菀梅慧黠的一笑：“你的眼睛告訴我的可不是這樣，和我說說好不好？”

  蕙蓉忙說：“有什麽好說的，別瞎猜了，真沒什麽。”她已經跨進了院門，菀梅卻遠望著弘暾只見他還站在那兒，菀梅向他揮揮手，示意他不用擔心了。

  淑杭見蕙蓉總算回來了，忙笑道：“我還以為你迷路了，找不到這兒。怎麽耽擱了這麽久？”

  蕙蓉笑說：“可不是迷路了，正好這府裡的二爺領了來。不然真還不知道怎麽收場。”

  菀梅和念如的棋局早早的就收了場，兩人的棋藝相當也沒分出個到底誰高誰低，但弘暾和蕙蓉的事讓心思無比敏感細膩的菀梅還是有所察覺，她知道自己走不到二哥哥跟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