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謊言（下）

  聲音清冷，響徹了細雪紛飛下的樹屋群落。

  傳入每一個行商耳中，

  不帶半點情緒……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喂！你……”

  姬月泓猛地轉頭，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盯著魍女。

  唯有他，是清楚的。

  什麽援軍？
  什麽龍薇盟主馬上就回來？

  ——這一切，統統都是謊言！

  她真正的目的，

  是要利用百余人的商隊、以及那幾百人的樹人部落……把他們當做棄子！用鮮血和性命，為自己爭取逃跑的時間！
  沒有希望，人不會去拚命；
  但若有了希望……卻會堅持戰鬥、直到最後一刻！
  然而，
  這份希望，其實不過是一份毒藥。

  一旦醒悟過來……就會變成加倍的絕望，將人徹底吞噬！
  這個女人，好像完全沒有屬於人的七情六欲。

  她是那麽森冷、那麽決絕，不帶絲毫感情。根本就是一件以血火鍛煉出來、徹頭徹尾的戰爭兵器！

  “走吧。”

  黑衣少女直視他的目光，平靜地令人心寒，“抓緊時間。”

  龍薇說過，戰場上沒有完美的計劃。只能隨機應變，盡量做出無悔的抉擇。

  現在，

  她必須要做的，就是保護這個男人，平安撤退。只有這樣，其他人的犧牲才有意義。

  “……”

  姬月泓注視著魍女的眼睛，仿佛在凝視一口幽井，“你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麽？”

  “沒什麽。”

  魍女搖頭，眼神很淡然，“只不過……是為了我自己而已。”

  她，本是從一把古劍中誕生出的“靈”。

  沒有父母，也沒有家人。從有記憶開始，就被龍薇收養了。

  很久以前，她也認識許多一起訓練的孤兒，親如兄弟姐妹。然而，在一次次主宰也會隕落的殘酷戰爭中，大半都死去了。

  是的。

  終於……想回起來了。

  她並不是，天生就沒有七情六欲。

  劍靈雖然出身奇異，畢竟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又怎麽會毫無感情呢？

  只是……這一百多年來，看過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

  內心之中，

  除了忠於女帝大人的執念……她已經一無所有。

  她曾經滿懷喜悅，漸漸不起波瀾；
  她曾經痛哭流涕，漸漸不再悲傷；

  她曾經惶恐畏懼，漸漸看淡生死；

  ……

  無限黑暗的生命之中，只有一點始終不變。

  那位培養了她、引領著她的女帝……只要那個人還在前行，世上就永遠有一絲光明。

  那是——

  指引她的未來、貫徹她生命的唯一意義。

  沒錯，

  對於劍靈來說，誓死堅守對主人的承諾……正是唯一一個，對抗這個殘酷世界的抉擇！
  “你不是還有很多心願麽？”

  魍女抬起頭，注視著那個白衣如雪的男人，“想活下去的話，就跟我走！”

  那一瞬間的沉默，寂靜而漫長。

  半空中，
  有細雪飛落下來，灑在了白衣與黑衣的衣襟上。

  “我只怕，你選錯了要救的對象……”

  良久，

  姬月泓搖頭，對空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就算犧牲掉那麽多人……或許，也未必救得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