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人言可畏
  林果和宋春曉回了家，進了院子，見沒什麽變化，牛馬都安靜的待在棚子裡，姑奶奶和林胡氏雖然有些憔悴，但也都沒什麽大礙。

  舅舅兩家都在暖棚裡忙乎，屋子裡除了那張吃飯的桌子被燒的變了形，其他的東西都完好無損，糧食也沒少。

  慶幸之余心中也有些詫異，按理說山賊進村子搶掠，不都該是先朝富戶下手，搶砸乾淨才是麽，郭新武在村子裡轉悠打探了那麽久，怎麽沒朝自家下手。

  聽說李地主家被搶了個乾淨，自家到是挺幸運。

  聽了林胡氏和姑奶奶的敘述，這才知道，自己昨日走的時候，讓金寶留在家裡是多麽明智的決定。

  鼓勵資助金寶練毒製藥，又是多麽有意義的一件事。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知道金寶昨夜如何嚇走了山賊，把餃子交給林胡氏，匆匆的往仇大爺家去了。

  也不敲門，直接推開院門走了進去，只見金寶在房門前跪著，忙上前要拉他起來。

  金寶搖頭製止道，“我可不能起來，師傅罰我呢。”

  林果放了手，蹲在金寶面前，“你昨夜在我家嚇跑了山賊，護住了我娘和姑奶奶，也沒叫他們禍害家裡的財產，我還要謝你呢，你師傅為啥罰你。”

  金寶笑笑，挪了挪身子，剛要說話，就被走進院子的仇大爺嚇的閉了嘴，老老實實的跪好。

  林果起身上前，拉著仇大爺的手臂搖晃道，“你為啥罰金寶哥，他昨夜護住了我家，該獎勵才是，你怎麽還罰他。”

  仇大爺面帶微笑，卻冷哼一聲道，“誰說我罰他是為了昨晚的事？我罰他是因為他偷學了我的毒經。”

  “想學，就大大方方的學，偷偷摸摸，一知半解的就敢使毒傷人了，稍有不慎，中毒受傷的可是自己。”

  金寶虛心的點頭受教，原來師傅不是生氣自己用毒，師傅是擔心自己學藝不精傷了自己。

  林果同情金寶受罰，卻也知道仇大爺是為了金寶好，與仇大爺閑聊了幾句，上前拍了拍老實跪著的金寶道。

  “金寶哥，我幫不了你了，等你受完了罰去我家，好好與我說說昨天晚上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金寶眼睛亮晶晶的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林果繞過了村子，卻在村外碰上有些癲狂的郭田氏和緊跟著她的郭大丫姐弟。

  遠遠的就見郭田氏抱著一卷被血滲透的破席子，時哭時笑的往村裡去，一會笑著道，“活該你死無全屍。”一會哭著道，“我的命好苦啊。”

  嚇得跟在她身後的郭大丫煞白著小臉，抱緊懷裡的弟弟，手足無措，不知自己該怎麽辦才好。

  林果也聽說了郭新武的事，驚訝蘇和安真的同意了村民們這樣動用私刑，把郭新武活活打死了，雖說他做了錯事，理應受罰，可就這樣把他活活打死也有些太過了。

  郭田氏和這一雙兒女雖說一直過的辛苦，可也不愁溫飽，又有村裡人的幫襯，如今被收了田產，郭田氏有個做了山賊的丈夫，兒女們有個當了山賊的爹爹。

  不說吃食住處，就是村裡人的排擠，和閑話白眼，都能把她們逼的走投無路。

  即便是在現代，有一人做事一人當的說法呢，家裡若是有個犯了法，做過牢的人，一家子都在周圍的鄰裡親朋們面前抬不起頭來。

  自古人言可畏，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如何能經受得住，往日關系密切的鄰裡們，說三道四的議論，鄙夷疏離的目光。

  更何況是在這種，一人做錯了事，全家都會被連坐的古代了。

  郭新武犯了罪，死了一了百了，留下郭田氏和一雙兒女，卻要受他牽連，忍受無盡的折磨與苦難，看著瘋癲的郭田氏，和與自己差不多大的郭大丫。

  林果突然覺得，讓郭新武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見郭田氏跌跌撞撞的越走越近，林果忙讓到了路邊，等著她們走過，郭田氏目光渾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林果忙叫住了郭大丫。

  “大丫，你娘這是怎麽了？”

  郭大丫停下步子，放下懷裡的弟弟，還沒說話，眼淚就簌簌的往下掉。

  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下午娘帶著我們去找爹的屍首，走到墳圈子的時候，就見有野狗在啃食。”

  “我，我不敢上前，娘就在一旁看著，一會哭一會笑的，等野狗散了，上前收了席子就這般了。”

  上前攥住林果的手臂道，“果兒，我該怎麽辦啊。”

  瘦弱的小手卻力道奇大，林果忍痛輕聲安撫道，“大丫你別慌，你娘可能是驚嚇過度，迷了心竅，你先安頓好你娘，再去喊仇大爺給看看，說不得就好了。”

  郭大丫聞言，眼中淬著怨毒，“我爹做了那樣的事，村裡已經容不下我們了，她瘋了也好，往後再也不用受苦了。”

  隨即對林果笑了笑，“果兒，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果兒謝謝你，沒有像其他人那般，說我是山賊的賤種，還肯與我說話。”

  說罷抱起身邊的弟弟，追著林胡氏去了，林果覺著不對勁，追了兩步想喊住她，卻見她越跑越遠了。

  趕忙回了家，給姑奶奶說了此事，姑奶奶帶著林果，去村子裡喊了要好的老姐妹，往郭家的小院裡去了。

  做了那麽多年的鄰居也心疼郭田氏娘三個，許多村子裡的人也瞧見瘋瘋癲癲的郭田氏，雖然心中還有怨憤，但也不好在拿郭新武犯的過錯來懲罰孤兒寡母。

  有同情心的搖頭歎息，“真是作孽啊。”心腸冷硬的冷眼瞧著，說些添油加醋的怪話，沒道理的咒罵郭田氏和兩個無辜的孩子。

  更有調皮搗蛋的孩子，得了家裡大人的授意，撿了石頭土塊，追著娘三個打罵。

  郭田氏瘋癲，無知無覺的抱著席子又哭又笑的往前走，郭大丫抱著懷裡被嚇的又哭又叫的弟弟，忍受著眾人的打罵，木然的跟著。

  姑奶奶幾人趕到郭家小院的時候，只看見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郭小郎，郭大丫和郭田氏卻不見了蹤影。

  姑奶奶叫了聲不好，忙上前抱起抽搐的郭小郎，交給一個婆子道，“快抱他去仇大夫那看看。”

  說著便離了院子，往不遠處的河邊跑去，遠遠的就瞧見郭大丫，正引著郭田氏往河裡走，忙大喊著。

  “大丫，可別做傻事啊，你爹犯得錯處，怪不到你們頭上。”

  郭大丫見來了人，眼中卻死灰一片，頭上還有被石頭打破的傷口流著血，見娘始終不肯下河，上了岸，搶過郭田氏懷裡的席子，一把扔進了河裡。

  郭田氏嚎啕一聲，“新武你不能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啊。”

  縱身躍入河裡去撈那卷席子，待姑奶奶和林果幾人走到近前，郭田氏已經沒了聲音，浮浮沉沉的漂了挺遠。

  岸邊的郭大丫轉頭望著上前的眾人，灰白的臉上竟露出一絲笑意，落在眾人眼裡隻覺得慎的慌。

  只見她，輕啟唇角，像是自言自有，又像在對來人解釋。

  “終於不用再受苦了，我們一家也可以團聚了，爹爹做了錯事，就讓我們一家子來世做牛做馬給大家還債吧。”

  話落，往後一到，瘦小的身子就往河裡落下，林果飛撲上前，拉住宋大丫的衣角，卻被慣性拽著一起跌入了河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