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要合離
  肖二郎的雜貨鋪子就在這條街上，聽見消息趕了回來，一進院子就瞧見抱在一起抹淚的媳婦和嶽母，忙上前道。

  “嶽母來了，怎麽站在院子裡說話，快進屋裡，春曉也沒告訴我一聲，我好親自去迎你，怠慢了嶽母。”

  肖婆子拉過兒子道“你瞧不出來嗎，這是上門給你媳婦撐腰來了，你當他們有什麽好心不成，還要告咱們虐待呢，我就說不叫喚的狗才咬人呢，平時不聲不響，憋著一肚子壞呢。”

  大舅媽瞪著眼睛道“你說誰是狗，你肖家人才一肚子壞水，不乾人事呢。”

  肖二郎尷尬的笑笑“娘你說的啥話，親家嫂子也別動怒，嶽母好容易來一趟，快請屋裡去，坐著說話。”

  大舅媽上前一步道“肖二郎你少在這裡裝好人，你自己媳婦閨女過的啥日子，你心裡沒點數嗎？早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油嘴滑舌的，騙了我妹子，花一樣的人，嫁進你家才幾年光景，你瞧瞧現在，被你們磋磨成什麽樣子了。”

  二舅媽也道“不說旁的，這荷花是你肖家的孩子吧，怎得還要伺候她表姐洗漱穿戴了，她一個孩子有什麽錯了，你們也這樣對待，今日你們不給個說法，這事可不算完。”

  “嘿，二郎你瞧瞧，娘早就說過鄉下的泥腿子娶不得，潑皮無賴的，不懂規矩，咱好心沒把她休回家去，人家就找上門來要說法了，自己生不出娃了，還怪咱們磋磨，我要是她，早一頭撞死了。”

  “春曉，這是怎麽回事？我肖家哪裡對不住你，讓你勞動嶽母過來鬧這麽一出？”

  宋春曉抬頭望向肖二郎，曾經最親近的人，誓要攜手一生，白頭到老的枕邊人，熟悉的眉眼，現在看來卻是那麽陌生，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般，又看看身邊圍著的娘和嫂嫂，輕歎了口氣，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今日我娘和嫂嫂是來接我回家的，我宋春曉自嫁入你肖家，自問孝順婆婆，和睦妯娌，對你如何你心裡明白，如今身子有損，不能再為你肖家添丁，自請與你合離再不相乾。”

  “合離？你想的到美，二郎給他休書，離了我肖家，你也是我肖家的棄婦，是我肖家不要你的。”

  姑奶奶和兩位舅媽聽聞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春曉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雖然西南的民風開放，對休棄，合離，或守寡的女人相對寬容，但聽了春曉的決定，還是不免為她擔憂起來。

  肖二郎聞言，面無表情道“你可想好了？離了我肖家，你如何過活，荷花你也不要了。”

  宋春曉聞言，搖著頭道“不，不，我只要荷花，我要帶荷花一起走。”

  肖二郎淡淡的道“那可不成，荷花是我肖家的孩子，說什麽也不會讓你把她帶走的。”

  肖婆子道“她想要孩子，給她便是，一個賠錢貨，有什麽舍不得的，等你休了她，娘給你說個好的，孩子都是小事。”

  肖二郎衝肖婆子搖了搖頭，“交給我就好，娘你別操心了。”

  宋春曉聞言，卻立即明白了，當初開雜貨鋪子，可是賣了自己陪嫁的三畝良田，當時夫妻二人感情還好，對將來的日子也充滿乾勁，就把這筆錢，當做本金寫在了荷花的名下，將來給荷花當嫁妝，契約也被宋春曉收著。

  這幾年肖二郎也軟硬兼施的要了幾次，宋春曉知道母女兩個要靠這契約在肖家立足，死活沒給，隻盼著荷花長大了帶著這筆嫁妝嫁個好人家，自己也就放心了。

  此時宋春曉提出合離，還要帶荷花走，那這鋪子一大半可都是荷花的，肖二郎怎麽可能吃這樣的虧，那是死活也不會放荷花離開肖家的。

  宋春曉想明白了關鍵，從胸前取出一張契約，“你寫合離書吧，我只要荷花，等我們離開肖家，這契約你便拿去。”

  肖二郎眼睛閃了閃，取了紙筆道“春曉，你還是在想想吧，咱們成親多年，也是同甘共苦走過來的，你心氣不順，咱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何必開口就要合離。”

  若是放在幾年前，宋春曉就信了他的話，可如今已經撕破了臉，也懶得再與他演戲。

  “我心意已決，你隻管寫就是，我自願與你合離，只要女兒荷花，從此生死不論，兩不相乾。”

  大舅媽看著宋春曉挺直腰杆，滿臉決然的樣子道“這才是我認識的小姑子呀，合該這樣，不留在這裡受這鳥氣，咱家如今不同往日了，回去等著過好日子吧，有娘和哥哥嫂子呢。”

  那邊肖二郎寫好了和離書，換過宋春曉手裡的契約仔細看著，肖婆子卻跳了起來，這喪門星帶著賠錢貨走了，以後自家的活計誰來做，少了使喚伺候的人，可吃了大虧。

  “我肖家養你多年，供你吃穿，你說走就走，那這麽便宜，銀子拿來再走，你那包袱裡可都是我肖家的東西，打開打開，可別夾帶了我家的寶貝。”

  姑奶奶一把擋住了撲上來的肖婆子，“什麽叫你肖家養了多年？三媒六聘大紅花轎的娶了我姑娘，供吃供穿那是理所當然，即是合離，我沒問你要我姑娘的嫁妝田產，你就該感恩戴德，給你多大臉，你還想要銀子？”

  “肖二郎，你也是開著鋪子，做著買賣的人，別讓你娘丟人現眼了，傳出去還當你肖家揭不開鍋了，連媳婦的吃穿都要銀子，你還有啥臉面在街上開鋪子做買賣。”

  話落扯過宋春曉懷裡的包袱，一把甩在地上，掉出幾件破舊衣衫，別說傳家寶了，連個銅板都沒有。

  嘲諷道“我當什麽寶貝呢，給你留著供起來吧。”

  轉身招呼幾人就往院子外面去，肖二郎看著頭也不回的宋春曉，不由想起那個眉眼清亮，捧著臉頰認真聽自己說話的姑娘。

  低頭瞧見手裡的契約，搖搖頭，甩開腦子裡那清亮的眉眼，有了這契約，就能跟錢莊多貸些銀子了，多進些新貨，還是賺錢要緊，她走了也好，蓮娘剛有了身孕，如今也好名正言順的把她接進門了。

  晚間就過去給她說一聲，她應該會很高興吧。

  此時院門打開，門口看熱鬧的人還沒有散去，姑奶奶幾人走出院子，肖婆子也追了出來。

  “宋春曉，你個爛了心腸的喪門星，來了人跟你撐腰，你就能耐了，敢和我二郎合離？我呸，明明是我肖家看不上你，把你掃地出門了，沒臉沒皮的東西，我看你以後怎麽抬頭做人，還有你生下的賠錢貨，將來也是個沒人要的。”

  這肖婆子實在可惡，瞧著事情以定，門口人多，專門跑出來敗壞宋春曉的名聲，街坊四鄰都知道肖家欺負宋春曉母女的事情，自然不把肖婆子的話放在心上。

  隻低聲議論，這宋春曉也是個有脾氣的，被欺負了那麽長時間，終於敢合離了，聽說是鄉下姑娘，還帶著個孩子，就算有家裡人護著，往後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姑奶奶充耳不聞肖婆子的喊叫，微微笑著跟圍在門口的街坊四鄰鞠躬說道“多謝往日眾位對春曉的照拂，大家也都聽見了，今日我姑娘與肖家合離，只要了女兒荷花，從此與肖家再無半點瓜葛，眾位也給做個見證。”

  說罷幾人上了牛車，緩緩的出了巷子，肖婆子還要在喊，被肖二郎拉住，關上了院門，眾人也陸陸續續的散了。

  離了鎮子，宋春曉緊繃的身子才軟了下來，摟著懷裡的荷花，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刺骨的風吹在臉上，刀割一樣疼，可心裡卻覺得暢快。

  離開肖家，不是今日突然的決定，原以為要費些周折，待安排好了往後的生活，是休棄也好，逃離也罷定是要離開的，沒想到家裡人這麽護著自己，心裡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二舅媽忙勸道“快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娘也要心疼的，回家就好了，有什麽可愁的。”

  宋曉春笑了，是啊，日子還長著呢，回家就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