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躁

  陸修陽拿著棒棒糖傻樂，後面的同學給他來了一掌：“愣著幹嘛？早讀了！回座位！”

  陸修陽咂舌，不耐煩的揮開他的手，回了座位。

  程亦然送了糖後，繼續往書包裡掏出一顆糖，正要拆包裝紙，趙楠提醒：“早讀了，下課再吃。”

  程亦然動作頓了下，把糖往書包放，還沒放進去，突然想起什麽，拿出來遞給趙楠。

  趙楠：“……”

  明明這家夥面無表情的做完這一套動作，為什麽看起來讓人覺得有點萌？而且這家夥好像特別喜歡糖……

  “謝謝！”趙楠接過，給了程亦然一個燦爛的微笑。

  程亦然仿佛只是隨手一給，沒再理會趙楠，抱著書包往座位去。趙楠轉翻了個白眼，嘀咕這家夥是不是沒睡醒。

  回到座位，程亦然將書包放好，趙楠馬上看到了程亦然包扎起來的手掌，驚呼：“你受傷了！？”

  程亦然表情波瀾不驚，伸出用紗布包裹著的手，張開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書角將書抽出。蒼白得沒有血色的皮膚，紗布下凸起的骨節，另有一種頹廢的美感，仿佛一件藝術品。

  “酷嗎？”

  程亦然拽拽的聲音傳來。

  趙楠：“……”

  挺酷的，你要沒說話，人家可能因為看得太入迷忘記呼吸窒息而死。

  趙楠拿書擋住了自己嫉妒的嘴臉。

  陸修陽非常興奮，恨不得原地起飛，捧著本子一邊讀書一邊抖腿，旁邊的哥們看著，等著他下一秒開始蹦迪。

  “陸修陽你一大早精力旺盛？”

  旁邊哥們假裝讀書，問了陸修陽一句。

  “不可以？哥樂意！”

  程亦然終於理他了，看起來並沒有那麽討厭自己嘛~！再多做些事就可以刷好感啦！
  “你好騷。”

  陸修陽甩了甩劉海，勾唇一笑，騷得對方不忍直視，默默遠離。

  另一邊，高一七班走廊，聞嘉魚臉上貼著一張創可貼，站在教室前門。跟前是七班班主任，手裡拿著聞嘉魚手機在看一段視頻。

  視頻很完整，視角在半腰的位置，應該是放在口袋錄的。

  【來幹什麽的？！】

  一聲粗啞的質問，鏡頭停止晃動。

  【我……】

  兩人都頓了一秒，對方猛的拉近距離，鏡頭晃動得厲害，之後陸續傳來撞擊聲悶哼聲，鏡頭有陡然變化了位置，主人好像被撂倒，一直腳在鏡頭前晃動，踢了主人幾腳。

  動手的人也全拍了進來。十六七歲，一米七幾的身高，長得挺壯的眯眯眼胖子。

  踢打持續了一分鍾。

  【老實點！再讓我看見還有下次！】

  警告完，男生走遠。鏡頭晃動了一下，被慢慢提起，轉過來，將衣衫襤褸，臉上掛著彩的男生拍進鏡頭。

  這是聞嘉魚。

  班主任氣得發抖，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聞嘉魚出聲：“老師我沒事，就留一證據。”

  “怎麽可能沒事？去醫院了嗎？要麽請個假？”

  聞嘉魚搖頭：“去過醫院了，還是這事要緊，老師……我蠻怕的。”

  班主任保護欲頓時爆棚，鄭重道：“你放心！我一定讓這些人付出代價！這個視頻我會給警察看，警察看完我立馬刪除！”

  聞嘉魚朝班主任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老師。”

  老師頓時心疼得不行，不過現在不是煽情的時候，安慰了幾句聞嘉魚，匆匆離開。

  “怎麽了？”

  聞嘉魚回教室，身邊的人小心翼翼問了句，一班子的人視線齊刷刷掃了過來，讀書聲都停了。

  “沒事。”聞嘉魚輕聲回答了句，眉宇間有些疲憊，讓人看著眉頭也不自覺皺起來。

  “誰乾的？告訴哥。”

  有人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好端端的人第二天被人打了，誰能無視！

  “不用節外生枝，現在是我們佔理。”

  “那也得告訴我們誰乾的！”

  “好了！你叫什麽！老幾啊！”

  “別逼人家。”

  班級的氣氛有些凝重，議論紛紛，直到有人喊檢查讀書的來了，教室再次熱鬧起來。

  聞嘉魚舉著一本書，看著上面的字發呆。

  除了臉上，聞嘉魚全身上下都有青紫，實力的差距讓聞嘉魚無法反抗，只能看著拳頭落下來，跌坐在地上，被人踩在腳下。

  這種傷害是無法痊愈的，能作為陰影一輩子留在心裡，時刻讓人記著眾星捧月的你，曾被人踩在腳下，當狗一樣欺負。

  聞嘉魚每次回想起那時都忍不住心悸，不知道他是怎麽冷靜的打開錄像功能紀錄下全程，還在最後將自己的臉錄下，作為證據。

  這種行為，無異將被施虐的過程重複一遍。更糟糕的是，你最狼狽的樣子，被人一遍遍重複圍觀。

  其實聞嘉魚沒有說謊，他真的很怕。不是怕他再次被那個人打，而是怕這個視頻被流傳出來，人們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憐憫的，嘲諷的，大笑的，奇怪的，種種嘴臉，朝著自己指指點點。

  一想到這裡，聞嘉魚臉上的血色盡失，特別是手機現在不在他手上。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被凌虐的人不願站出來，那樣無異於將全身剝光讓全世界的人觀看身上最醜陋的地方。

  這種情況在聞嘉魚身上體現得更加淋漓盡致，因為他不是普普通通的透明人。他是舞台上被眾人圍觀的表演者。

  其實勇氣這種東西，誰也沒有資格去質問誰敢不敢。

  他聞嘉魚至少還有站在眾人前的自信和魄力，昨天沒有輾轉反側不敢安眠，其實聞嘉魚現在才開始後怕。

  更讓他心疼的是，他所害怕的東西對一個人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還是在懵懂的時候已經發生的，比他所預料強烈數十倍的欺凌，伴隨了她數十年。

  聞嘉魚無法想象她是怎麽挨過去的。

  微微嘗了一口她的人生，聞嘉魚恍然意識到他已經沒有任何立場去怪罪那個人對自己的失禮，他甚至想在那個中午時就那樣負氣離開的自己臉上打兩耳光。

  好想去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七班班主任第一時間給警察打了電話，回到辦公室將這件事報告給校長，最後讓副班長注意聞嘉魚有哪裡不舒服。

  警察沒馬上到，第二節課後警察到了學校，打聞嘉魚和約架程亦然的人全被供了出來，聞嘉魚和程亦然兩人也被叫過去問話。

  整個案子捋清楚，眾人才了解到程亦然是主要“受害者”，聞嘉魚是被誤傷。

  打人的人已經很有經驗，一點也不擰著，點頭哈腰認錯，主動要求賠錢，學校的處罰也認了，處理起來格外迅速。

  只是當事人程亦然有些懵逼，仿佛沒睡醒。

  聞嘉魚確認自己視頻被銷毀，拿回自己的手機，看了打自己的人一眼。

  對方壓根沒怎麽記得聞嘉魚，賠著笑了對他點了點頭。

  “你怎麽被打了？”這是程亦然對聞嘉魚說的第一句話。

  聞嘉魚低下頭，將貼著創可貼的臉藏起來，小聲道：“我是男孩子，打兩下沒什麽的。你怎麽樣？傷得重嗎？”

  “他動的手？”

  程亦然指著聞嘉魚跟前的人問。

  聞嘉魚點頭。

  警察在一邊了解情況，老師在一邊教育學生，他們兩個沒人注意。

  程亦然平靜的倒了杯熱水，下一秒猛地朝胖子臉上潑去。

  “操！”胖子擋著臉，下意識罵了聲。

  程亦然動作還沒完，撲過去將人撞在辦公桌上，單手掐著對方脖子，揚起玻璃瓶狠狠朝胖子腦門砸去！
  程亦然爆發力很強，動作很猛，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胖子已經被砸了三下，腦門冒血。

  呵斥聲、尖叫聲、辦公桌與地板摩擦聲、慘叫聲摻雜，辦公室頓時鬧成一團。

  胖子一邊慘叫，一邊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血，抬頭朝程亦然看去。

  程亦然被人架著，表情很冷靜，看到胖子看過來，用沾上血的包著紗布的手捂住右眼，左眼猛地瞪大。

  “啊！”

  胖子渾身雞皮疙瘩一炸，嘴裡再次發出一聲古怪的慘叫。

  在場的人不止胖子，連聞嘉魚都忍不住毛骨悚然。

  這個家夥，分明就是瘋子！！

  “程亦然！！”

  辦公室門口一聲怒喝，程亦然垂眸看過去，眼神極其不耐煩，全身上下散發著令人心驚膽戰的戾氣，俗稱神經病發病時的氣場。

  沈濂大步走過去，面無表情的撥開警察，將手蓋在程亦然腦袋上，往懷裡一摁，低聲在她耳邊道：“乖，忍一下。”

  昨天還不確定，現在徹底確定了。

  比預料的抑鬱症還麻煩，是躁鬱症。

  “大哥！大哥！”胖子哆哆嗦嗦的叫人。

  “去處理！”沈濂抬起頭叫旁邊跟過來的人，胖子被扶走。

  眾人看著這突發的情況，腦子都有點懵。聞嘉魚看著被摁在沈濂懷裡一動不動人，全身僵硬，心臟狂亂的跳動著。

  他被嚇慘了，程亦然剛剛真的跟瘋了一樣，好像要殺人……

  老師的臉色鐵青，一時間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擔心。

  這位同學剛剛的反應明顯不正常。

  “我們現在說話，平和點。”沈濂慢條斯理的對警察和老師說，“不要刺激她，這對她不太好。”

  警察也反應過來現在不是問責的時候，輕聲道：“你們認識？你了解她的情況？能控制住嗎？”

  “放心，她很克制的。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她的情況。”沈濂笑了笑，又道，“剛剛被打的也是我的人，我們會私底下解決，當然犯的事你們也盡管罰，我們配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