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噩夢之後
  中午的時候顧煬趕來了，程亦然有理由不下樓，當然就關著門直接從窗戶翻出溜走。

  輕車熟路。

  來到約定好的地方，程亦然看著他臉色的紗布和眼底的青黑，無法言喻的窒息感反饋到每一個細胞，她扶著桌子趴在他身上：“你見了沈濂？”

  顧煬原本神色窘迫，聽到沙啞撕裂的聲音後頓時忘記了心裡的忐忑，急忙道：“怎麽這麽嚴重了？！你不要說話。你跟我寫就好。”

  程亦然靠著他寬厚卻微微顫抖的肩膀，並不覺得有安全感和寬慰，她感覺兩人都是在海浪裡被拍擊掀起的可憐的小浮木，隨時會沉入混無天日的海底。

  “你怎麽搞成這樣。”她扶著他的臉，“我不讓你回來，誰會關心你？你不是家人的大寶貝嗎？怎麽……”

  “不要說話。”顧煬急得要哭出來，“你拿筆寫，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程亦然閉上嘴緩了一會兒，垂下眉眼替他輕輕吹著傷口：“呼呼就不疼了。”

  “對不起……”顧煬無地自容，哽咽道，“不要再說話了，很疼的。你寫，我看得到。”

  這個傻子，還跟我說“對不起”。

  程亦然哭笑不得，俯身吻他嘴角，滑到唇瓣，顧煬突然將她推開，避開她的視線沒有說話。

  程亦然的表情凝固，腦子一片空白。

  她想做點什麽。

  嗓子確實很疼，她也想尋求幫助，或者是發泄心底的苦悶，但那都可以用一件事來替代——只要顧煬沒事。

  她的事別人無法解決，那就讓他恢復精神吧。看著神采奕奕的，目光不再痛苦、躲閃的他，那一切或許都會變好。

  但……這樣都不行嗎？
  不知道是傷情還是心理的原因，程亦然感覺到呼吸困難，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得吃藥。

  她從顧煬身上下來翻出藥瓶，倒了杯水，混著鐵鏽的味道艱難的咽下藥片，繼續坐下來堵著他。

  她現在還要緩一會兒，希望顧煬給她這個時間，她還有話要說。

  顧煬看著蔫蔫的耷拉著腦袋坐在跟前的女孩，呼吸有些粗重，冷汗浸濕了她額前的劉海，他可以想想她現在承受著怎樣的痛楚，越發的心如刀絞。

  真是個混蛋啊顧煬，既然知道護不住她，為什麽要將她搶過來？就為了看到她現在這樣痛苦嗎？
  還是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沒有了敵人，沈濂就沒有了折磨她的樂趣，他那麽在乎程亦然，不會虧待她的。

  這樣想……是沒有錯的吧？
  他是舍不得，但她很痛苦，他還能怎辦啊。

  顧煬站起身，程亦然伸出手拉住他，冰冷的指尖緊緊攥住自己的手腕，他的肌肉頓時緊繃起來，眼眶通紅。

  “沒事。”他靠近她坐下，扶著她腦袋讓她靠著自己，揉著她的臉龐，倒了一杯水，拿出一塊泡騰片扔下去，蓋住杯口。

  程亦然靠在他肩膀上，只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什麽也沒察覺。

  “再喝點水吧。”他清澈的白開水遞到她的唇邊，“會好受一點的，慢慢喝。”

  她揚起脖子乖巧的，像隻受傷的小動物慢慢的吞咽，他捏著杯子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程亦然看著眼角濕潤的沈濂，抬手摸他腦袋，想說話，但喉嚨發不出聲音。

  再等等。

  他不知道他笑起來的力量是巨大的，為什麽老是皺著眉？害她也跟著心情不好。

  等了半晌，她沒有感覺喉嚨好轉，卻聽到顧煬再嘀咕“對不起”，她抬起頭，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又將他抓緊了些。

  這個笨蛋，安靜一會兒不行嗎？
  “這是個噩夢，程亦然。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顧煬聲音沙啞，輕輕在她耳邊道，“我真的……還想繼續和你在一起。”

  舒適的漩渦不斷拉拽著她，顧煬的體溫很暖和，她眼皮子開始打架，最後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他說了什麽……？
  顧煬看著靠在懷裡，輕盈得像羽毛一樣的人，心情忽而得到了寧靜。

  結束了吧。
-
  程亦然沉睡了三個小時，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家的床上，身邊坐著神情緊張的母親，看到她睜開眼睛，也跟著瞪大了眼睛，趴到床邊道：“然然，感覺怎麽樣？”

  程亦然：“……”

  這是什麽台詞？我該接一句“孩子在哪，快抱來讓我看看”嗎？

  她腦袋還有些迷惑，盯著天花板努力的翻找記憶。

  自己是在午睡對吧？為什麽嗓子這麽疼，她是被斬首了放床上的嗎？

  她呆呆地伸手摸自己脖子，沒有什麽奇怪的觸感，忽然回過了神……

  顧煬呢？
  她張著口，無聲的說，翻身站起來往外走。

  “你去哪？程亦然！”程母皺著眉凶她，“給我好好躺下！”

  程亦然走到房門口打開門，四顧了一圈房子，沒有找到熟悉的身影，被程母拖了回去。

  “你到底在幹嘛啊！突然跑到那種地方吃安眠藥，要不是服務員發現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要死給我看！”程母很憤怒，更多的是心寒，“為了那個男人這樣做，值得嗎？”

  程亦然：“……”

  我只是出去見見他尋找安慰，你在說什麽啊？

  我怎麽吃了安眠藥？昨晚通宵，一不小心睡著了有什麽好奇怪的？而且給程母打電話的應該不是服務員，是顧煬。

  他怎麽走了？她還有重要的事……

  等等，未婚夫這件事或許可以有轉折。

  程亦然瞪大眼睛，張開卻吐出破碎的聲音，當機立斷，直接攔腰抱住了程母，又晃又蹭的。

  解決親子之間的問題大概不是講邏輯的。不管是信任危機還是什麽，只要一招就行！
  賣萌！

  程母聽到女兒發不出聲音就滅了火氣，現在又被她蹭來蹭去，心軟得一塌糊塗，抱著女兒就是一頓擼……哦不，是哄。

  她憐愛的扶起她的臉看著女兒：“媽媽對不起你，但尋死的事，以後也不許再做了好嗎？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

  程亦然點頭如搗蒜，露出了笑顏。

  程母松了一口氣，繼續道：“所以，肯乖乖聽媽媽的話了嗎？”

  未婚夫的事的呢？！

  她可憐巴巴的看著程母，像是被主人丟棄的小動物。

  程母撫摸著女兒左眼的眼角，哭笑不得。

  好可愛好可愛！明明就算這樣一隻眼睛也能這麽可愛，為什麽老是愛板著臉嚇唬人呢？
  她在那雙滿是戲的眼睛裡讀懂了女兒的台詞，語氣無奈道：“你都這樣逼你媽媽了，媽媽哪裡還敢給你找未婚夫？算了。”

  程亦然站起身，抱著老媽就是一個麽麽噠。

  好了，母親不怪自己沒事了。一切都好商量，事情正在好轉。

  程母看著興高采烈的女兒，感到一種甜蜜的憂傷。

  雖然逼迫女兒的出發點是為了她好，但沒有看到任何成效，甚至讓事情越演越烈。她還是當一個溫柔的，放縱溺愛孩子的媽媽吧。

  看著她這樣高興，有什麽必要拒絕呢？

  “這兩天你還是不許會學校，知道嗎？”她板著臉，“媽媽要看著你，和你的嗓子。”

  程亦然乖巧的點頭。
-
  應付了母親，她顧煬發信息，說他真是個福星，只是出來和他見一面，搞了這麽大個烏龍，現在老媽已經和自己和好了！

  這是個好信息啊。

  她點擊了發送，然後繼續編輯新信息，問他為什麽走之前不跟自己打招呼。

  輸入到一半，她手指僵住，看著剛剛那條信息前頭紅色的感歎號，愣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給他電話。

  沒有打通，她換了張卡打過去，也沒有接。

  他在搞什麽？是在坐飛機嗎？過隧道嗎？信號不好嗎？
  又連續他發了幾條信息，考慮他可能還在訓練，便消停下來。

  但這也太讓人擔心了吧？為什麽自己就不是他的好友了呢？沈濂會玩這麽無聊的把戲嗎？
  換位思考，他要的不就是在顧煬眼皮子底下綠他的刺激嗎？
  ……

  她太高興了，差點忘記沈濂這一茬。

  程亦然呆呆坐了半晌，拿出作業，翻開書本，重溫拚命三郎的那段刻苦時光。

  找時間和沈濂聯系一下……雖然不知道要說什麽，她現在還在顧煬和他之間搖擺不定，雖然她只是個沒有選擇權的玩具。

  但是到底是要順從沈濂，還是和顧煬擺脫他的掌控，她還是得給自己一個方向的。

  只是站在顧煬這邊的話，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總不能私奔吧？她老媽還在這座城市，剛剛才修複關系。

  不對啊，不是這樣的。雖然沈濂搗亂會讓事情變得很艱難，但和顧煬在一起真的開心，這些痛苦都是有意義的不是嗎？
  不對不對，不是和顧煬的問題，問題出現在沈濂，自己已經不配和顧煬在一起了，她髒了。

  ……為什麽突然考慮了這個？
  程亦然煩躁的將作業推開，繼續鍥而不舍的給顧煬電話。

  讓她想到他的聲音，讓她知道他怎麽了，他不能這樣晾著她，這很令人懷疑。

  他不會是……不會吧……

  他到底在搞什麽？
  數百個電話過去，沒有一次接通，台燈柔和的燈光下，程亦然抓著手機的手指泛白，眼底布滿血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