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終章+完結番外
四季之中冬日最為清閑,但是在這年冬天裡,許多人都過得緊張忙碌。
比如蘇瓏忙著約婠婠兌現那句請她喝酒的諾言。不過因為婠婠說的喝酒就是喝酒,蘇瓏理解的喝酒卻是喝花酒,兩人沒能達成共識,這件事就長久的變成了追問、無果、順便過招的循環;
又比如鳳頌娘忙著備嫁。她的備嫁方式完全不同於別人家的小娘子,針線活計統統的交予了丫頭們,自己每日尋了銀雀這個陪練,苦練擒拿手;
再比如雲相夫人在忙著籌辦喜事的同時,還在忙著清洗小兒子的院子。她清洗不是院落屋舍,而是院子裡的大小丫頭。姿容嬌媚的、太過伶俐心思活泛的、在府中沒有根基的、在府裡根基太厚的.總之,一切在她看來有可能引發事端的苗頭,統統掐滅;
婠婠也是忙碌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忙。
先是四門諸人的安頓。四門眾人一部分留下來繼續為朝廷效力,一部分人領了銀錢或是歸家或是自由闖蕩,還有一部分人隻願跟著婠婠,而不肯歸於朝廷調派。
後兩種都好說,要走的贈禮相送,要跟著她的隻管往明月山莊一送,留在汴京的那部分是最耗心力的。職務的安排、官階的升調,再加新招進來補充的人員,著實的耗了婠婠一番時間。
接下去是讓四門正式的運轉起來。澹台靈不肯為趙子敬效力,連汴梁都不願多待,早早的便往蜀中奔去。少了她,這些事務婠婠就要自己面對。
除了這些公務,她的私事也足夠她忙。忙著簡化四門令的使用,忙著發財大計。
天下安定,趙子敬又是這般重農重商,大刀闊斧,勵精圖治。盛世,還遠的了嗎。眼下的經濟便算繁榮,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日子將會越來越好,兜裡的銀錢將會越來越多。
如何使大家兜裡的銀錢流到她的兜裡呢?當然是鼓吹消費,讓大家來買她的東西。
如何鼓吹呢?這便是婠婠要忙的。
她列了一個完整的方案,豎典型、編故事,口傳報寫,利用起一切能夠利用的方式和傳播渠道來煽動消費。管是覺得錢多燒心的,還是覺得錢再多也不燒手的,任何一種人群,都有針對方案。
對於賺錢,婠婠具有著無上熱情。好不容易能有時間沐休,她也趴在桌上奮筆疾書著,從清晨寫到黃昏也依舊的亢奮。
鳳卿城走過來,將那些散放的字紙收齊在一旁。他坐在婠婠的對面並不作言,隻靜靜的看著她,見她眉飛色舞他的唇角便也不自覺的彎起。
待婠婠停下筆,轉轉手腕暫做休息時,鳳卿城遞了幾本厚厚的折冊給她。婠婠接過來翻看,見是一份禮單、一份賓客名單,剩余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麽了。
“頌娘的喜事不是全由兩位嬸娘辦?”
鳳卿城笑道:“不是頌娘的。”
婠婠此刻細看了兩眼,發覺這份的確不像是頌娘的。這不是一份嫁女的儀單而是娶婦的。
鳳卿城的聲音再次響起,低醇如春夜美酒,微帶著溫柔笑意,“如今諸事安穩,總算能安下心擇個吉日認認真真、風風光光的將三書六禮、親迎賓證都補給你。”
屋子裡點了如意香篆,輕煙嫋嫋,暖香淡淡,將此刻時光一寸寸的染香。
對於婠婠來說,三書六禮、親迎賓證都是形式,還是那種麻煩的叫人頭疼的形式。但是同鳳卿城成親這件事,就是成上千百次她都不覺半絲麻煩,而只會覺的歡喜無限。
更何況,走形式是有禮金收的。
對於這夫妻二人忽然要重拜天地這件事,汴梁城中不憋著好奇的人少到屈指可數。很久之前曾有“謠傳”,定北侯與明大人已然合離。如此看來那不是謠傳。但若他們當真曾經合離,這大半年來同住一處,又是什麽道理?
他們的好奇沒有憋太久,很快的就有“內情”流傳出來。那段原本只有寥寥數言的簡單解釋,經過口口相傳、層層渲染,便成了這年冬日最紅的茶余故事。
定北侯府連辦兩樁喜事,一樁在年前一樁在年後。喜氣接連中,冬去春來。
這是景熙五年的暮春。才剛下過一場微雨,空氣清鮮無比。
蜀中,一片繁華盛麗的海棠花海間,有官道曲蜒穿過。官道上正行著一隊車馬。一隻鳥兒自雲間俯衝而下,掠過雲錦似得海棠林,直直的衝入到其中一輛馬車裡。
馬車中,鳳卿城從鳥兒的腿上取出隻小銅管來。
婠婠眨了眨眼,道:“不是要喚我們回去罷?”
辭官之時,趙子敬答應的痛快,但有一句:隨時聽召。
已然能遙遙的見到明月山莊的建築群落,趙子敬那貨不會現在就召他們回去罷?!
銅管中的字條並非來自汴京,而是來自棲梧島。鳳寒那貨是個話嘮,她的字條卻簡單到的極致,除了催促鳳卿城速回,便隻一句明二爺已歸,現今正於棲梧。
除了對叔父的想念,婠婠還好奇著陶香黛的事情。她能確定,鳳寒是故意的惜字如金,釣著她速往棲梧。她去了,鳳卿城自然也就去了。
嘖嘖了兩聲後,婠婠道:“什麽急事,傳封信也用這麽多的心眼兒。”說罷,她撩開車簾吩咐扶弦停車。
車隊暫時的停穩在路邊。
婠婠向鳳卿城道:“棲梧島上不知有什麽事情,我們這便掉頭往東?”
鳳卿城微微一笑,道:“事無大小,以婠婠的為先。”
鳳寒能有什麽事情?這字條橫看豎看也不像真有緊急之事,無非還是催著過繼。棲梧島上的麻煩他已清理乾淨,過繼之事,早一些、晚一些也沒什麽緊要。
他這話讓婠婠心生歡喜,歡喜之余見鳳卿城慢條斯理的喂著鳥,神情十分的閑適自在。
她看了一陣,忍不住道:“細想來,恆之事事都要我拿主意,該不會是因為恆之懶罷?”
鳳卿城錯愕的抬眼,“婠婠如何這般想?順由你的意願,自是因著討你歡喜。”他笑了笑,又道:“若你覺得勞心,以後我來拿主意便是。”
婠婠正待說話,便聽柳如風在車外喚道:“阿婠姐。”
她撩開一側的車簾,柳如風遞了一截斷枝進來,“阿婠姐,你瞧!”
斷枝的切面平滑無比,連邊緣都是平滑的。能造成這般斷口的,婠婠隻想得到一種兵刃——夜遠朝的隕金蠶絲。
不止是兵刃,瞧那手法也是夜遠朝慣用的。
她再次的確認的一遍,問道:“在何處發現的,可有打鬥痕跡?”
柳如風不甚自然的笑了笑,道:“就在那邊。瞧痕跡並非打鬥所致,倒像是.”乾咳一聲後,他繼續道:“砍柴。”
婠婠的想象力稍稍豐富些,夜遠朝使著隕金蠶絲割柴的畫面頓時生動的出現在腦海中。她僵了僵,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當然,她還是靠譜的。沒忘記讓柳如風稍加留心,打探一下夜遠朝的蹤跡。
車簾重新放下來,車輪轆轆的滾動。山風橫過,掀起花雨成陣。落花間攜著枝頭細碎的雨珠,那風便是微潤輕香的。
遠處,雨雲在山間高低的錯落,水霧氤氳如同渲染的墨色,將偌大一座明月山莊隱約其間。
鳳卿城從馬車的儲物格中拎出了一隻鳥籠,將喂得飽足的鳥兒放進去,擦淨手後倒了一盞桃花露遞給婠婠。
水分的滋養令婠婠頓覺清爽,想起了方才沒說完的話。她笑眼彎彎的瞧著他道:“我如何舍得恆之勞心。費神的事情,還是我來。”[全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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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番外:這世上滿滿都是不可預料]——
顧長生篇——
我叫顧長生,顧是臨風顧盼的顧,長生是長生不老的長生。
我沒有什麽血緣親人,只有師父。師父並不姓顧,他撿到我時,我身上也沒什麽說明姓氏的物件兒。他老人家為什麽給我起這樣一個名字呢?
據師父他老人家說,他撿到我那天正刮著春風,我在風中左顧右盼著,令他想起了臨風顧盼這個詞。風和顧都是姓氏,但風與我無關,無論有無我的存在它都會刮著,而左顧右盼是我自己做出的動作,所以師父擇了顧這個姓氏給我。
臨風顧盼還有一種解釋,便是形容人很得意。事實上長大後的我也確實混得春風得意。以我這等年紀,混到四門之一黃門的監正,豈止是青雲得意。
長生是師父對於我的寄望,不是要我活成長生不老,而是要我精研醫術,醫人長壽。我沒有辜負師父,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說的便是我和師父這種情況。
然而這世上滿滿都是不可預料,相比醫術我竟更精於毒。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用來形容我的毒術都不為過。
我以為我會一直在黃門監正的位置上待下去。不料想變故忽生,我由從官家的心腹臣子變成了朝廷暗中追剿的重要人物。不過我不鬱悶,反而興奮異常。因為我以為我會分到一批寶藏。
說了是“以為”,最後的結果自是落了空。之後接連而來是一場又一場的不可預料,每每我以為以後的日子就要如此的時候,變故總會忽然而生。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再不是過去的那個我。
我叫顧長生,顧是臨風顧盼的顧,長生是長生不老的長生。
我有兩口能裝下個把壯漢的大箱子,裡面裝著鴿子蛋大的寶石、炊餅大的金塊、指頭粗的珍珠. 滿的不能開箱,一打開裡面的東西就會溢出來。
這是我從不同的地方得來的。
我到過很多的地方,見過很多不一樣的人和事,不一樣的景與物。那些模樣各自不同姑娘都說我笑起來很好看,討人喜歡的那種好看。這一點我很是承認——雖然她們誇著我好看,卻大多都跑去向暄哥示好。
美女非我所欲,只要財寶在懷,我便滿足。
這些年我醫人無數,許是見到雜症多了,我的醫術竟慢慢超越了毒術,於是我醫好的人就越發的多。
懸壺濟世,醫人長壽。我終是對得起師父對我的寄望,這些帶給我的滿足更遠勝於財寶。
月色耀穹窿,月光投在漆黑的海面上化為點點的粼光。耳旁水浪滔滔,身畔海風飛掠,立在船頭便生一股豪情快意。
遠遠的,一點光亮出現在海天處,隱約像是座島嶼。
我看了眼司南盤,確認方向無誤。前方出現的應是棲梧島,只是不知阿婠姐又弄了什麽蹊蹺玩意,竟將那偌大的一座島嶼照耀的如此通明。
這些年不見,我是真的想念阿婠姐了。
我喊了暄哥出來。暄哥見了那島嶼,亦是高興非常。
據我對他的了解的,他這高興裡至少一半是因為行程遠比預想的要短。在海上飄了那樣長的時間,莫說是島嶼,就是塊礁石我都想要上去站上一站。
我以為接下來便是舊友重逢,不斷的吃吃喝喝。然而這世上不可預料的事情太多,我未曾感覺到船速變快,可與那島嶼之間的距離卻是飛速的拉近著。
慢慢的我看清楚了,那並不是棲梧島,甚至不是地圖上所標注的任何一座島嶼。不,應該說那甚至不是一座正常的島嶼。那座島半懸在空中,流光溢彩,雲煙渺繞,便如海市蜃樓。
當然,海市蜃樓這是暄哥的說法,我覺得這得叫鬼市。誰家的海市蜃樓會在夜晚出現?
想到此處,我忽就覺得海風變得陰冷起來。
到底是當過帝王的人,暄哥淡定的很,不光面不改色還能同我開玩笑,“你不是總嚷嚷著要尋仙?說不定那就是仙島。”
我將嘴咧成八萬,“萬一不是呢。”
暄哥笑起來,一口白牙在月光下略略晃眼,“是不是,瞧過了才知道。”
——
昭寧帝姬篇-——
我叫昭寧。雖然說出來不是那樣可信,但我真的是一位帝姬。
古道荒林,夕陽西下。遠去的不止有溫暖的陽光,還有一匹瘋馬。
就在剛剛,那匹瘋馬將我拋落在地。這官道不止何朝何年鋪設,督造的官員定是個認真奉職的好官。這路面實在結實的緊,摔在上面隻得一個七葷八素。
天旋地轉之後,無以言喻的劇痛將我吞沒。直至最後一縷暮色沒下地平線,我才勉力的坐起身來。
今夜無月,星光被雲遮去大半,四下裡漆黑一片,不知是什麽鳥兒在林子裡啼叫。北地的風果然是冷硬些,吹在身上難受的很。
我很怕、很餓、很累。
我將人追丟了,接下來我該要怎麽辦呢?
心中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很多很多年前的宮城裡,我第一次追著他跑時,也是將人給追丟了。那是我淘氣,支開宮娥獨自爬上牆頭,想學畫卷上的俠士模樣,不慎摔落下來,十分不雅的仰臥在宮道上。
他從旁走過,向我行了禮,然後居然就走了!
計算著時間,我摔下來時他該是見到的。事情發生時不救、事情發生後不扶,真真豈有此理!
我知道他是誰,追不上便立刻的尋了阿爹去告狀。阿爹聽了居然只是哈哈一笑,還說什麽“小孩子摔一摔才結實”。
後來,阿爹為那樁事情喚了他入宮,卻不是訓斥追責,而是讓他為我挑選一名暗衛。以我當時的年紀來說,能夠擁有一名暗衛無疑是殊榮。滿宮上下皆言阿爹最寵的便是我,我卻隱隱約約的明白了,阿爹對我的疼愛是圈在了某種范圍內的。
求助無果,我便想著依靠自己,自己去尋他討個道理。我常堵在他會路過的地方,每一次他都是在丈許距離外便向我行禮,然後拔腳繼續走自己的路。
他腿很長,步子也很快,每一次我都追不上。那時候的我並不怕追不到他,反正過幾日他又會出現。
時光就那樣一點一點的過去,最初那點氣兒散了,堵他卻成了一種習慣。我不再試圖追上去出氣,而只是遙遙的瞧著他。
我發現,他跟別的大人實在不一樣。
有那麽一日我遠遠的望著他,忽然就想:若我及笄之後向阿爹請求,指他為我的駙馬,阿爹可會不會應下。
在我生出那個念頭的第二日,便生出了個莫大的變故。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了。
那夜大雪漫漫,宮中的兵戈之聲紛雜不休,半個天空都被火把的光芒所映照。第二日,天色重新亮起,宮城中又恢復的平靜。但一切都變了,我再見不到阿爹,也失了他的蹤影。
那時候我懂得了,世間事不是樣樣都會順著人的預想,變故不知何時就會出現。
宮人們都說,時光會讓人忘記很多事。誠然如此,我遺忘了很多的事情、很多的情緒,不過很是奇怪,他的模樣聲音,一舉一動竟越發的明晰。
當我聽聞到他的消息,我做出了此生最為大膽的決定。至今我都想不通,我心中如何來的勇氣。
再是艱難,我終是到了北地,到了他的身邊。我試著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然而無果。
那一日北都乍起叛亂,我的暗衛為護我而亡,就在我要落入叛黨之手時,他竟趕來救下了我。他的面色越發的白,滿是憔悴疲憊之意,他的身上充滿了血腥的味道。可待在他的身邊,我的心很是安定。
那幾日,他忙著穩定局面,我便一直賴在他身邊。我以為,這是我長時間努力的結果,我終於是向他靠近了一些。可北地的局勢安定下來,他便離開了。
我知道這是他做出的選擇。眼前的局勢不難看懂,待九哥哥剿了遁四門,也就是北地重歸大哥哥掌控的時候。
大局已定,他便在此時離去。
我不知道他會去哪裡,我只知道他這一去,天高海闊我便再難尋到他。
我急急的騎馬去追,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不眠不休,不敢放松片刻。我支撐住了可馬沒有,它發脾氣不幹了。
無盡的委屈難過、失落傷心紛紛雜雜的湧上心頭。溫熱的淚水成了這淒涼夜色中唯一的暖。
我不後悔我做出的一切決定,可我還是忍不住淚意,竟還越哭越是上癮,漸漸的放起聲來。宮娥們總說帝姬是鳳,也許沒錯,我這樣一放聲,那些夜鳥竟都不叫了。
夜越發的靜。
哭到精疲力盡再哭不動時,我索性躺回地上,茫然的看著那烏雲遮蔽了星光又讓開,而後遮蔽上另一片星光。
什麽儀態什麽風度,此刻我一概不想去顧忌。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我恍恍惚惚的見到了他,混沌的神思立就清明起來。
是他,真的是!
此非夢境,此非幻覺。
與那年一樣,我甚是不雅的躺在地上,他在不遠處立著。只是星光黯淡,夜色黑沉,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是否還如當年一般,漠然的不帶任何情緒。
這世間事總是不可預料。我以為他丟下了我,自顧而去。不想他自己又回轉回來。失而又得,再容不得任何閃失。矜持、儀態種種我全都拋去不顧,盡我最大的努力和想象將“死纏爛打”發揮到極致。
明大人誠不欺我,如此招數果然有用。我成功的賴在了他身邊,一直跟他到了蜀中。
一處簡單的院落,漫野的山風芬芳。
什麽都要自己來做,但我過得很是開心。
我知道他能容我這般死纏爛打,是因著阿爹的關系。我也知道他藏著一方女子的絹帕。
沒關系,都沒關系。反正歲月還長,我有的是耐心。
——
雲安——
這什麽鬼話題!爺我都這樣慘了,還要來刺爺的心!
還說沒有?
對爺來說,這世上唯有沾上鳳大郎才滿滿都是不可預料。
不說了,爺覺得心塞。
——
鳳寒——
對我來說,這世上就沒什麽不可預料之事。就如這座島嶼,遁四門遺留的護島陣再加我新造的機關,固若金湯一般,不會出現一絲絲的意外。
整座島上隻我一人,當真的是愜意靜好 咦,什麽聲音?
那個 我先去看看。
——
大頭鬼差篇-——
我是一名鬼差,一名有著“地府之光”、“鬼界十大傑出冥差”、“天道寵兒”等等諸多名號的、不平凡的鬼差。
從這些名號就可以看出來,我的鬼生無比之順暢。
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順利的走下去,升職加薪,當上判官,成為閻羅大人跟前的紅人、億萬鬼眾心中的偶像,一步一步的飛躍上鬼生的巔峰。沒想到啊,連鬼界都滿都是不可預料。
我眼前的一片坦途上陡然地、突然地、遽然地、猛然地、驟然地它就出現了那麽一個可大可小的、棘手非常的危機。
事情要從地府那次大動蕩開始說起。
三千界域陡生變動,引得地府跟著動蕩,時間、空間皆都出現了疊合。一下子,不同朝代的魂靈同時湧入,工作量驟加,難免就要出現些問題。即便優秀如我,也出了個小岔子——走錯了門,勾錯了魂。
本來這是個很好彌補的錯誤,壞就壞在這條魂的魂力很強。我不敢使用太過強硬的手段,就怕萬一激怒了她,鬧僵起來,這事兒就不好遮掩。隻得又哄又騙的將她拘扣在枉死城。
這條魂著實是固執,油鹽不進,一根筋的隻想著到閻羅大人那裡告我狀。我隻好一面忙著勾魂,一面盯緊她的動向,時時刻刻不敢松懈,那慘相豈是一句心力交瘁能形容的。
也不知是誰負責修複那些損亂的界域,竟獨獨的將鬼界遺忘。雖然鬼界很特殊,但是鬼界也屬三千界域之一啊。比起其他界域,鬼界出了亂子才是大亂子。
這樣大的紕漏,幾百年都無神問津,看樣子需要地府自力更生。十殿閻羅皆忙於此事,倒是沒了功夫瞎溜達,如此也就避免了被那條一根筋的魂撞到。
凡人有句話說的很好,事物都具有兩面性,好事未必不是壞事,壞事未必不是好事。
瞧,趁著這時空混淆的大亂子,竟被我撞到了具與那一根筋吻合無比的屍體,恰恰好又是自殺,恰恰好她剩余的壽元跟一根筋相差不多。
果然,我還是天道的寵兒。
我放出消息,故意讓一根筋知曉六界巡查使將至的消息。果然,那貨上了套,順利的被我推進那具屍體中。
這個麻煩終於被我機智的處理掉了。
那條魂所屬的時空和這具屍體所屬的時空,都與我原本所處的不同。只要秩序恢復,這一切就都了無痕跡。這個時空的這個界域又是出了問題的,即便秩序恢復,屬於這個時空的陰司也不會發覺。
為了防止她中途死回來,再生變故,我將我中選“地府之光”的獎勵——百年氣運,分了八十年給她。
原本我是想選個吉日開始消受那百年氣運的,倒是便宜了她。想想就肉疼到不行。
肉疼便肉疼罷,到底還是值得的。
剩余的氣運我自己用了。原本我以為是那氣運起了作用,地府這次居然空前的有效率起來。原以為要耗上個幾百年的工程,居然進展神速。
眼瞧著秩序就要恢復,我的心終於能徹底的放回到肚子裡。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了——修複停頓了下來,剩一道扭曲的裂隙。
然後我見到那條魂不緊不慢的從裂隙中飄了回來。
神知道她經歷了什麽!通身的魂力竟是愈加的不能小覷。晃得我眼疼心肝顫。
她倒是守信用,隻字不提鬼契之事。每日就是在忘川河畔閑散步、枉死城裡閑聊天,要麽就是跑到奈何橋頭跟孟婆套近乎、到執刑鬼差那裡搞學術交流。
之所以她這樣自由,全仗她那身驚人的魂力。不知內情的人,皆以為她是隻鬼修。對於她的種種行為都未起疑,包括她與我熟識這件事。
我以為這只是一場虛驚,日子會這樣平靜的過下去了。不可預料的事情再次的發生了。
數月後,那條扭曲的裂隙忽然自己閉合了,秩序徹底的恢復。那個時候,我與眾多冥神、鬼差一樣,都長長的出了口氣放松不已,而並沒有意識到,最後飄入的那條魂魄會給我造成什麽樣的心靈創傷以及靈體損失。
那條魂魄是歸我管理的,我卻連拘拿都沒能做到。他的魂力不值一提,可那一根筋護著他,我不能奈他何。
本以為他也就在地府觀光幾日,便會按照程序由判官審斷去投胎轉世。沒料想啊沒料想,他晃悠了那麽幾日,居然開始給我使絆子。我被絆了數次才想明白,他是在試探。
試探那一根筋與我之前的契約,試探著那契約的來龍去脈。
想通了這一點,我直接去問他究竟想做什麽。跟這種難纏的魂說話可真是叫鬼不爽,一句話裡十個坑,在我問到答案前倒被他問出了不少東西去。並從那些內容中拚湊出了當年的事。
然後我就面臨了這麽一個可大可小的、棘手非常的危機。
這隻難纏的魂是真張的開嘴啊!心怎麽就那麽黑,臉怎麽就那麽大!
第一,他要與一根筋長留地府做鬼差;第二,他要將形貌化作弱冠之年的模樣。
其一,雖我坐著鬼差中的第一把椅,但指派鬼差這種事也不是我說就能算的。他在地府晃悠了那麽多日又存了打探的心,這一點他該明白。
好吧,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我撒開面子,散財疏通,此事還是能成的。但若那樣,我的好名聲可就全毀了。
其二,凡人死時是什麽模樣,魂體便是什麽模樣。除非修出一定的魂力,習得變幻之術。
一根筋便是例子,她死的時候正是少壯之年,便是在旁人的肉身中又待了八十年,回到鬼界也還是原本的模樣。她被薯片嗆死,那死相甚是滑稽。因她魂力深厚,這些日子又學了變幻之術,形貌才得以雅觀起來。這些他也該是清楚明白。
好吧,其實也是有辦法的。只要我消耗自身積存的神力,強行改變他的形貌。那是我修了千年的神力啊,是我證明資質、從鬼差晉升冥神的根本。
鬼差不是冥神,神力不會自生,積存本就艱難,用一點沒一點。我的資質是很好的,積存的神力甚至可以支撐一個神術。鬼差之中無鬼能出我左右。若此番用了,我的優勢也就沒了,這意味著我要失去不久之後的評晉之機。
這哪裡是提條件,這是在剜我的肉、吸我的髓啊!
這條魂與那一根筋不同,我很不喜歡。我有預感,哪怕這次我應下這兩個條件換得他守口如瓶,這件事也不會就此劃上句點。然而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應下條件,固然今後可能還有麻煩,但那也是鈍刀子割肉,難受歸難受可也傷不了什麽筋骨。我的鬼生還是能夠看到希望的。這次的危機便是個小危機。
不應,他已推測並證實了事情的原委。他這種難纏鬼若想上告,可不好對付,更可況還有那一根筋護著,我實在奈何不得他。這次的危機可就大了,我的前途會徹底毀去。
權重衡輕,我含淚和血吞,一一的應了他的敲詐。
那一天正是七夕,我耗盡了我積存千年的神力,又安排打點上下疏通,真真的精疲力盡。抬頭望,天河之上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回首看,忘川河畔難纏和一根筋正在閑溜達。
我頓就明白了。他那兩個條件無非就是鑽空子,想著兩魂永世的相守。
呵,情啊。
為了如此可笑的理由來為難我這隻可憐的鬼差,我我.我、我、我、我 我啐!
這之後,一甲子的時間都過得平靜。新一界的地府之光評選,毫不意外的我落選了。意外的是那一根筋竟中選。當閻羅大人頒發獎勵時,我看著那百年氣運忽然又明白了。
掐指一算,果然啊果然!
那具屍體的壽數其實不足八十年,中間相差了百余天。鬼契之上的八十年乃是虛數。可我給一根筋的氣運可是實實在在的八十年,一天、一個時辰都不少。
所以當初裂縫才會停留到那隻難纏飄進來才徹底的閉合,所以機智如我也逃不過被坑害。
這都是因為一根筋死回鬼界時,那氣運還沒過期。
鞠躬感謝各位小主的一路支撐,捧出我真誠的小心心真誠地致謝。手動麽麽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