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老太太也要走了

  秦府。

  這些年秦府上下基本上都是喜事多，所以如今老爺子快不行了，本家的子嗣也罷，旁支的也罷，都紛紛趕了過來。

  此時此刻，老爺子的院子裡跪著烏泱泱的一片人。

  長容在裡頭給他老人家施針，半個時辰過去之後，長容將老爺子那口氣給吊住了。

  不過就算是如此，他自己心裡也清楚，這一次老爺子是真的時日不多了。

  他知道，老爺子自己心裡也是有數的。

  畢竟是自己的身體，哪裡有不清楚的呢？
  他見長容將銀針都收起來了，也就笑著說：“長容啊，若是有下一回，你就莫要拉我回來了。

  我能夠活到這個歲數，已經是很大的福氣了。你與你爹娘你外祖母說，讓他們莫要掛念我……”

  “就……就算是哪天我走了，也莫要哭。”

  一旁的大老爺一聽這話，眼淚鼻涕一起流，“爹，您別這麽說。您就是我們的主心骨啊，您若是走了，那我們這麽一大家子人，可要怎麽辦才好！？”

  雖說大家都有心理準備，可是等這一天真的是過來了之後，大家夥兒心裡一個個的都不好受。

  他們秦家能夠有今日，這與老爺子也是有很大的關系的。

  他老人家這一輩子勤勤懇懇的，什麽事情應該做、什麽事情不應該做，他老人家心裡清楚得很。

  哪怕是如今外孫子當了丞相，他也沒有因為這個事情看不起誰過。

  他這麽好的一個人，到頭來卻是得了這麽一個下場，他這心裡也真的是覺得特別的不舒服。

  聽著自家老大說出來的這些話，老爺子更是直接就說：“說那些做什麽……人生在世，誰沒個死的時候？
  我走，那也是我的福氣你知道吧？趁著我現在還能夠說話，也不用你們到跟前來伺候，好歹也是一份體面。”

  有些人走的時候，狼狽得喲……

  甭管是大小便都需要別人來伺候就不說了，吃東西都需要人家一口一口的喂。

  因此他就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時候走，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這最起碼的，該有的體面都保留住了啊！
  於是他說完這一句之後，也就看向了長容，“另外呢，你也跟你曾外祖母說一聲，讓她莫要哭。

  我這一輩子啊，最受不了的就是她哭了。她這一哭，我心窩子都會皺成一團……”

  “您放心，我都記住了。”長容點了點頭，“不過呢，這話您還是自個兒與她說比較好，她這會子就在屏風後頭坐著呢！”

  剛才長輩們怕曾外祖母她老人家見不得這個場面，也就攔著了。

  他們也擔心老爺子自己見不得老太太哭，也就哄了老太太坐在了屏風後頭。

  而老爺子一聽自家夫人就坐在屏風後，眼睛先是瞪大了一些，然後也就歎了一口氣，“你們啊，這不是胡來麽？”

  明知道她看了這樣的場面會哭，這些個臭小子卻還是要將她放進來，這簡直就是太大逆不道了！

  “爹，您跟娘好好說會兒話……若是有什麽事情，您直接喊我們。”

  大老爺說著就去將自己老母親扶了過來，這才拉著長容出去了。

  ……

  老太太的確是一直都在，她剛才也都將長容說的話全部記下來了。

  再加上她自己本身年紀就不小了，也知道自己其實也是沒多少日子了的。

  因此，老太太心裡並不是很難過。

  她拉過了自家老爺子的手，然後語重心長的道，“若是你比我先走一步，你就在那頭等著我。

  我會盡快過去找你的，你莫要怕……”

  “咱們兩個人都已經在一起一輩子了，我也不可能就這麽讓你自己一個人先走。你這人平日裡就是個喜歡熱鬧的，若是讓你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上路，你必定會害怕……”

  老爺子一聽這話，也就愣了一下。

  隨後他笑著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那我若是先走了，我就在下面等著你。你也不用太著急，到了該走的時候啊，我會過來接你的。

  你莫要尋死，也莫要難過。我從前聽大國寺的人說，若是自己尋死，死了就是要去畜生道的！
  若是你去了畜生道，我上哪兒尋你去？”

  老夫人見他這個時候都還說這樣子的話逗弄自己，也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等笑完了之後，她才沒好氣的說，“我好端端的，我幹嘛要尋死？左右你就是個膽小鬼，自己害怕得很，也不敢走的。

  若是我不來，你也只能在原地等我不是？”

  老爺子覺得她特別的無恥，也就哼了一聲，“你就是被我給慣壞了……若不是我，誰能夠受得了你？”

  “既然是你自己慣壞的，那就得你自己來負責。”老夫人一副得意的模樣兒。

  外頭的人聽著他們兩個在鬥嘴，都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三老爺問長容，“長容啊，你曾外祖父的情況到底如何？我怎麽聽著他這聲音還怪精神的呢……”

  這有說有笑的，也不像是真的有什麽事情了的啊！

  長容聞言也就壓低了聲音，道：“回光返照罷了。”

  老爺子這一次是真的起數將盡了，他之前之所以施針，就是為了吊住他那一口氣，然後讓他們老兩口能夠有個道別的時間。

  眾人一聽那四個字，臉色都變了。

  幾位夫人與少奶奶一聽這話，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自打嫁過來秦家，老爺子對她們這些兒媳婦、孫媳婦兒都是頂頂好的。

  頭幾年他身子還不錯的時候，就算是出去溜達一圈兒，也會給各房的夫人、少奶奶、孫女兒、重孫女買好吃的。

  有時候宮裡賞賜了什麽好東西下來，他自己也不舍得吃，只會將東西都留給大家。

  就這麽好的一個人，最後卻是要走了，她們真的是聽了都覺得心裡一百個難受。

  顧甄心裡也不好受，她扶著自家爹娘，道：“爹、娘，你們莫要太難過。你們也是聽見了的，外祖父高興得很……

  他這是有福氣的，哪怕是去了，也不會有什麽苦難。”

  雖說早些年他老人家是生了病，但是因為長容在，他並沒有因為病痛吃多少苦頭。

  如今走，也算得上是壽終正寢了。

  就這樣子的情況，的確是十分有福氣的表現。

  這要是在民間，那可是要擺宴席、歡歡喜喜的送他人家上路的。

  顧秦氏當然知道自己父親這一輩子是沒吃什麽苦頭，只是這麽護著自己的爹娘，眼看就要走了一個，她心裡也是真的百般難受啊！

  但是她自己也不敢哭出聲兒來，就怕這一哭，屋裡的二老聽見了，又讓他們不放心了……

  她不敢哭出聲兒來，別人也是一樣。

  可就算是他們不哭出聲兒來，老爺子也跟聽見了一般。

  他捏了捏自家夫人的手，這才說：“你就讓他們莫要哭了，我這一輩子呢，平安順遂、兒孫滿堂的！

  兒子有出息，女兒也有出息。子孫們就更加不用說了，一代比一代好……如今我走了，那也是老天爺接我去另外一個地方享福了，你讓他們莫要顧念我。

  還有我們家女兒，我這一生呢，就這麽一個閨女……她嫁給了顧家之後，我是後悔了的。

  若是可以重來，哪怕是沒了涼兒與甄兒，我也不舍得她吃那麽多年的苦。這都是我當初沒本事，這才讓她受了那樣子的委屈。

  你、你告訴她，等來生她再來給我做閨女兒，我斷不會讓她吃那麽樣子的苦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老夫人見他說話有些急了，也就連忙安撫到，“你莫要擔心，咱們閨女心裡也是清楚的。

  你就隻管放心吧，我都會告訴他們的……”

  “嗯。那就好，我去了。他們來接我了……你到時候也莫要害怕，我會親自來接你的，你不要擔心。”

  老爺子這話一落地，眼睛就慢慢的合上了。

  老夫人見他面容很是安詳，也就誒了一聲，“好，我等著你來接我。就好像是當年我嫁給你的時候一樣兒，你騎著高頭大馬，我坐在屋子裡等你來。”

  半個時辰之後，秦家老爺子走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北京城，顧涼也趕了回來。

  秦家、顧家在一個時辰之內就全部換上了白燈籠。

  各家過來吊唁的不少，秦大老爺與二老爺帶著幾個兒子忙到了半夜，都還有人來。

  顧秦氏因著是外嫁女，原本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過去的。

  但這是老爺子之前就交代過了的，她與她三個哥哥一般，不分男女，他走了之後，手裡的東西就直接分成四份兒，每個人一份兒。

  東西顧秦氏自然是不要的，但是兒女應該盡的責任，她是全部都盡到了。

  她連著守了三個晚上，最後實在是體力不支了，這才歇了一晚。

  也就是在這一晚，她夢到老太太也要走了。

  夢裡，老太太變成了十六七的小姑娘，跟她來道別，說是老爺子來接她了。

  夢還沒做完，顧秦氏就直接醒了過來。

  楚嬤嬤見她滿頭大汗，也就問，“您這是怎的了！？”

  “快！快去喊涼兒，就說、就說老太太也要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