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的心意(番外之四)
第一百八十一章我的心意
那是元熙二十五年的寒冬,時至臘月,皇莊卻出了人命案。
原本那件事情,該叫司禮監或是禦馬監自己去解決,但是陛下不放心,還是交給了錦衣衛,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出事,也是在那時候。
被人偷襲陷入昏死之後,我也一度以為,我再也醒不過來,甚至在昏昏沉沉中,我能聽見母親在床邊的哭泣,入了夜時,我能看見鬼差鎖魂。
我如同幽魂一般飄飄蕩蕩,乃至於看見了奈何橋,險些就一步踏上去。
然而沉重的眼皮猛然間變得輕松下來,我不必費力氣,便輕易的睜開了眼。
而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不是從前的那個衛箴了。
那些記憶從何而來,我不得而知,可我卻明白,它真真切切的存在。
原來早在我進了北鎮撫司的第三年,便從一班只知道拿銀子辦事的衙役手中,救下了阿春,原來,當年那個看起來清秀的小姑娘,就是謝池春。
我從來不知道,曾經與她,還有那樣一段淵源。
是以一切都說得通了。
怪不得從前總覺得,她躲在暗處偷窺。
她有一身極漂亮的功夫,真想偷看個把人,連喬嚴都未必能夠輕易察覺,他雖自詡比她功夫好,但也不見得她要偷看,他就能那麽容易發現。
其實根本是她自己心虛,會亂了心神,氣息不穩,才會被他發現。
那時候總懷疑她居心叵測,實則是昭德宮安插到北鎮撫司的眼線,現在想想真是可笑,一個女孩子,倒叫他擔憂了那麽久,其實她根本就不是,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喜歡他。
我覺得很是虧欠她。
有些記憶,鋪天蓋地的卷入我的腦海中,有時候來的凶猛,會叫我頭疼不已,但我不願意打斷那些記憶,那些有關於,阿春的記憶。
坦白來講,就是在我出事之前,我也已經不厭惡她了,好感已然不能稱之為微弱。
我清楚地感覺到,會不自覺地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只是彼時不願承認,也有些無所適從而已。
當年她救下陛下和徐貴妃,跪求徐貴妃要進錦衣衛,徐貴妃許她金銀財寶,保她一輩子榮華富貴,她卻全然不要,所求,只要進北鎮撫司。
念及此,我隻覺得胸口一痛。
這個傻姑娘,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又到底知不知道,會招來無數的罵名和白眼。
這天下人,總是自以為是的。
他們自以為聰明絕頂,自以為最恪守禮教規矩。
是以阿春的舉動,落在他們的眼中,成了不知好歹,甚至是不知廉恥。
大好的姑娘要一頭扎進男人堆,這不是不知廉恥,又是什麽?
而他當年卻不理解,也未曾體諒過她,甚至處處防備,還要喬嚴他們幾次三番的從中調停。
我不得不承認,帶著這些記憶重新活過來,真是把這個姑娘愛慘了。
我恨不能把她揉進骨髓中,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讓她的後半生,遠離所有的咒罵和喧囂,快活無憂的做個傻姑娘就好,這世間的風浪與挫折,有我替她扛著,為她撐著,便足夠了。
於是我開始想方設法的對她好,哪怕明知道,她心中是害怕的,也盡我所能的對她好,打消她心中的疑慮和懼怕。
我知道她的恐懼從何而來,也知道,她不在乎世俗眼光,卻在乎世人如何評說議論我。
她的眼裡、心裡,所想所考慮的,永遠都是我。
那天徐廣明在街上,當著我的面兒傷了她,那一瞬間,我感到自己是想殺人的,除了徐廣明,還有鄭揚。
這事兒跟鄭揚也脫不了乾系,要不是他沒事找事,與我拆招,她也不會一時著了徐廣明的道兒,生吃徐廣明一腳。
但鄭揚之後所做,卻很和我的心意。
徐廣明落得那般下場,是他咎由自取,而鄭揚,也確實如他所說,替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轉過頭來想,我又要感謝他。
要不是他,阿春不會受傷,自然也就不會在我那裡,一住便是大半個月。
我記下了她所有的喜好,愛吃的、愛玩的、愛用的,每天吩咐了人不重樣的給她送,吃飯的時候,也是不重樣做了新菜色給她。
她臉上的笑明顯躲起來,眼中的無奈和疏離少了很多,便是言行舉止之間,都與我親昵不少。
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兆頭。
而這一切,又毀在了母親的手上。
選擇阿春,我深知困難重重,至少在母親這裡,就很難說得過去。
可最初時,我並沒打算這麽早就讓母親知道的。
阿春心裡還有猶豫,我需要先克服了她內心的恐懼,真正做到兩情相悅,才打算說與母親知道。
而事實上我知道,或許在這件事情上,我又要做一次不孝子。
卻從沒想過,母親會帶著褚嫻到我那裡去,不知與她說了什麽,更不知對她做了什麽,致使她匆匆離開,而我與她,也在一夜之間,回到了原點。
我不甘心,卻沒辦法為此而記恨惱怒親生母親,隻得買下了旁邊的小院子,威逼利誘著阿春住進去,而後選擇與母親攤牌。
母親所有的反應,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唯一出乎我意料的,是福建省突然出了案子。
通倭案情實在要緊,陛下明著說,非得我去不可,且此去,還要監視鄭揚,我肩上的擔子重,想推都沒得推。
我不敢留阿春一個人在京城,權衡之下,只能帶上她一起走。
那天喬嚴問過我,帶上她做什麽,不是說她能力有所不及,只是怕朝臣嚼舌頭,說我怠慢案子。
我沒明說,也沒什麽好跟他說的。
於我而言,帶喬嚴王齊,和帶她,都沒兩樣,沒有他們,我一樣也能查案子。
與母親說的那些話,我並不打算告訴喬嚴他們,所以選擇了沉默,卻異常堅持,非她與我同行不可。
而我想,此一去福建數月,我總有時間,能讓她再對我敞開心扉,忘記母親的所作所為,只要我是愛她的,只要她是明白的,這就足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