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楂縣怪病
  出了椹城，徑奔西北。

  東持國株洲楂縣城內人心惶惶，知縣單信之急得口舌生瘡、滿眼血絲。

  青金色的龍紋詔令明晃晃擺在書案上，在單信之眼中就像一道催命符。

  朝廷下令本月之內楂縣要征召壯丁三千人，年紀在十八以上二十八以下，身體健康無殘疾，家中兄弟多者優先。

  可是如今的楂縣卻連一千個壯丁都湊不齊，交不了差貽誤了國家大事，單知縣的烏紗帽連同腦袋都要搬家。

  百姓們自然不是在為征兵憂心，讓他們憂心忡忡的另有其事。

  半年以前，楂縣城的三官井裡長出了一棵碗口粗的怪藤，黑莖紫葉，其上生有尖刺。

  這三官井是城中的唯一一口甜水井，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楂縣地處丘陵，鑿井極為不易，且幾乎都是顏色發黃又澀口的鹼水井。所以楂縣百姓自幼就會念一首童謠：“三官井水似蜜甜，一口就值一貫錢。便是龍王來做客，喝上一杯也暢然。”

  毫不誇張地說，若是沒這三官井，怕也沒有這個縣城。畢竟人若定居，水源是頭等大事。沒房子可以蓋，有石頭蓋石頭的，有木頭蓋木頭的，什麽都沒有還可以蓋土的。水就不同了，一天兩天能將就，時間長了絕受不住。況且是要喝到嘴裡咽到肚裡，若是水質差了，輕則腹脹，重則生病，是馬虎不得的。

  這縣城中的百姓每家每天都要到這井裡汲上兩桶水用來喝，至於洗衣刷碗則就用那鹼水井裡的水。

  那怪藤幾乎是一夜之間就長出來了，早起去汲水的人四更天時到了井邊，就看見那東西如蟒蛇一般從井底直長到井口，井邊的人越聚越多，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容易等到天光大亮，忙忙去官府稟報。單知縣聽了也自詫異，帶了人過來一看也自唬了一大跳。可這東西若不除去，城中人就喝不上水。因此單知縣就命人將這東西拔出來，當時用了五十多個人才把這東西連根拔起，丟到城外的山澗裡了。

  誰想第二天，井中又再長出一棵來，比之前的還要大。

  單知縣隻得故技重施，動用了一百人才將其拔掉。

  為了防止其再長出，單知縣特意派了四名衙役在井邊終夜看守。

  誰想第三天一早，不但井裡長出了一棵和井口一樣粗的怪藤，那藤上還開出了黑黃交錯的花，大如巴鬥，奇臭無比。那四個看守的衙役被那怪藤緊緊纏繞，全都窒息而亡。

  單知縣一怒之下，將那藤拔出來放火燒掉。並且自己親自看守在那井旁邊，誰料竟是一夜無事，那井裡再也沒長出怪藤來。

  本以為就此無事，誰想從那以後縣城裡的許多人竟慢慢生起病來。先是渾身作癢，慢慢從身上的某一關節處長出白色肉瘤來，一碰就痛，如火燒一般。不過幾天那肉瘤便皸裂了，能看見裡面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有人忍著疼痛將那肉瘤用刀割掉了，但卻是割掉一個就再長出一叢來。縣裡的大夫也束手無策，便是他自己也為這種怪病所苦。

  更叫人膽寒的是，患病那些人的身體開始越來越消瘦，肉瘤卻越來越大，漸漸快要透明，裡面的東西好似活的，時常會動一下。

  單知縣急忙把這種情形上報，誰想到不但沒有得到援助，上級反而嚴令本地人不準出這縣城去，怕的是這種病傳染。

  單知縣無法，原本想將這些生病的人同沒生病的隔離開，但實在太多，一時也找不到安置的地方。隻得命各家將病人單獨放在一個房間，這時便有很多人的肉瘤破了，從裡面爬出來一隻隻爛肉一樣的軟體蟲子，腥臭無比，還會發出吱吱的叫聲。

  那些生病的人一旦肉瘤破掉也就死了，死時乾瘦如骷髏，像是被吸幹了精血一樣。那蟲子若是爬到人身上，便會緊緊吸住，除非連肉剜去，別無他法。

  可惡的是那些蟲子水火不懼，刀砍斧剁也不能讓其斃命，反而砍做幾段就變成幾隻。更叫人頭皮發炸的是，被那蟲子叮上的人，即便是剜了肉也不能保命。多則一月少則十日，就會全身潰爛而死。

  更要命的是，朝廷並不知情，將征兵詔令發到這裡，單知縣不知該如何是好。太守那裡明顯是壓製著此地人生怪病的事情，那麽三千壯丁該怎麽辦？
  單知縣摸著自己頷下長出的胡茬，又撓了撓頭。一旁的師爺見了心裡不由得歎息：大人這幾個月來愁得頭髮見稀胡須見長，整個人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幾歲。

  師爺不由得從旁勸道：“大人不若去太守那裡探一探口風，或許這事還有回轉的余地。”

  單知縣苦笑道：“太守明是知情，不在於我說不說。現在全縣百姓染病者過半，便是勉強湊夠了人，萬一將怪病帶出去，將貽害無窮。還不如我就認下這個延誤軍機的罪名，左右是個死罪罷了。”

  師爺道：“太守為何不把咱們縣的壯丁攤派到別的縣裡去？每縣也不過多征一二百人罷了。”

  單知縣搖頭道：“一來詔令上寫得明白，每縣多少人有定數，莫說太守，便是其他各縣的縣令也決不肯替我冒這風險。何況這是第一次征兵，以後難免還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是我因此獲罪，他們以後也就少了麻煩。二來我又無錢上下打點，朝中又無人是我知近的親朋，這事情實在是辦不得。”

  師爺聽到這裡也不便再往下說了，單知縣到任不過兩年，雖然算不上大才乾，但勝在體恤百姓、潔身自好。太守早就經其視為眼中釘了，治下十五個縣，只有單知縣不肯巴結逢迎，不受上官待見也正常。其實莫要說太守，便是平級的知縣也一樣討厭他。

  想來也是，大家都貪，隻你不貪，要麽你就是心機太深有所圖謀，不能不防著你；要麽就是你自視清高，不肯和我等同流合汙，這樣足夠可氣，因此便是不奈何別人，也要離得遠一些。如今楂縣人患了怪病，太守選擇壓下不報，便是朝廷追查下來他自有話說：如今國家對外作戰，民心穩定為頭等大事，若此時傳揚開來，引起大恐慌殊為不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