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人之將死
  雲起的傷並不是很重，大夫瞧了瞧他的傷口後，就開了藥方，讓他帶回去記著喝。倒是青槐的腿傷有些重，需要在藥堂住兩日，雲起便讓候大和綠竹留下來照顧他，他自個帶著其他人往衙門裡走。

  義陽縣的府衙在鎮子正北邊，瞧著也不大，還頗有些破舊。才下馬車，縣衙裡就走出了兩個人來。為首的是一個長臉的中年人，見著雲起後，他們忙彎腰躬身道：“周原（楚懷寧）見過明府！”

  雲起虛抬了抬右手，這才笑著道：“快請起。”

  “多謝明府！”周原原是沒把雲起當回事，只因為他早歇了往上更近一步的心思。只要他不犯事，大概這輩子就老死在縣丞這個位置上了。他出身低，又只是個舉人，百般求人才求來個縣丞的位置。要不是義陽匪患重，又窮的很，沒幾個人願意來，他怕是還在鄉裡做鄉紳呢。先他還猛著把勁想著再往上升一升，可惜每個來義陽的縣令都對這地方嫌棄的很，就等著任期一滿就調到別的地方去，根本不想費心思好好治理。以至於他在這待了十幾年，義陽依然如他來時那般沒見著半點起色，年年考評都是個中下，甭說往上升了，沒把他擼下去就是好的。可眼前這位卻是不同，一來就把高貴山的土匪窩給端了一半，可見非同一般。他也不想多的，就想著等這位高升了，他能借機混個縣令當當。

  “起初來乍到，又年輕沒經事，日後可就仰仗兩位了。”雲起滿臉真誠的道。

  周原和楚懷寧對視一眼後，複又躬身道：“不敢，不敢。明府但有所問，吾等自是無所不答。”

  “大家都是同僚，實無需如此多禮。你們且回去，等我稍做修整就往前頭來。”雲起含笑回道。

  周原和楚懷寧聽了，立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明府請！”

  雲起再次朝他兩個點點頭，這才帶頭朝縣衙裡走。才進去，就有看門的老仆上來見禮，接著就領著他們往後院走。縣衙瞧著雖破，但是大的很。縣衙前院與後院隔著一個小園子，中間有回廊相連。三面各有一座院子，中間的院子最大，裡面又套著三進的院子，這便是縣令住的地方了。

  那帶路的老仆把門打開後就離開了，雲起帶著大家略瞅了瞅就把院子給分了，基本是照著靠山村那邊來的。剩下的事，他全交給了暮婉。許是才上藥的時候扯動了傷口，他頭上又開始冒汗。正想著找個地方坐著緩一緩，暗三就找了過來。

  “阿郎，常勇說他想見見你，他怕是要不行了。”暗三瞅了瞅雲起慘白的臉，猶豫了下這才說道。

  “常勇？”雲起疑惑的看向他。

  “老大沒跟你說？就是昨抓的那個土匪頭子。他胸上中了一劍，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暗三提了提桌上的茶壺，見裡面沒水，這才又放在了桌上。

  “他可說找我有什麽事？”雲起實在想不出這土匪頭子找自己做甚？難不成想賄賂自己放他一馬？
  “我問了，他不說。”暗三搖搖頭，又朝站在雲起後面的冬青道：“阿郎餓了，去街上買幾隻燒雞回來。”說完，他拋給冬青一個荷包。

  冬青搖搖頭：“大夫說了，東家這幾日需清淡飲食，不宜大魚大肉。”

  “你不想吃燒雞？”

  “想！”

  “想就快去，東家有我跟著了，出不了事。”暗三白了他一眼道。

  冬青卻是看向了雲起，隻到雲起點了點頭，他這才高興的出去了。

  “還真是個榆木疙瘩！”暗三搖了搖頭，這才扭頭瞧向了雲起，就見雲起站了起來，“走吧！”

  “對了，淮南鏢局的那幾個，我讓他們在街上找了家客棧住下了。你先前不是說要端高貴山那群土匪的老窩嗎？如今他們折了大半的人，乾脆我們休整兩天就帶人打上山去。”暗三有些興奮的道。自從先主去了以後，他們這些人就散了，再沒有像像昨日那樣痛快的打過架了。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雲起卻是搖了搖頭。

  暗三聽了也沒再勸，他知道雲起謹慎慣了。

  牢房最裡面的一間石屋裡，阿三坐在草堆上，紅著眼問躺在地上的常勇：“勇叔，你為何要見那狗官？”常勇是土匪頭子，林忠怕他逃出去，特意將他獨自關在這牢房最深處。但阿三求了暗三，所以也跟了過來。

  常勇喘了口氣，這才緩緩的道：“我年紀大了，仇也報了，又享了這麽幾年的福，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早不想活了。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心性原也善良，若不是我你也不會落的今個的下場，是我害了你。”

  “勇叔，你不要這樣說。是我自己要當土匪的，跟你無關。勇叔，你別放棄，大當家一定會來救我們的。”阿三忙道。

  “那個孬貨怕是早跑了，你也別指望了。他要是想救我們，昨晚就會下山了。”常勇搖了搖，眼睛直直的盯著牢頂看了一會，這才又慢悠悠的接著道：“殺人掠貨，金銀女人，都難消我心頭之痛，也換不回阿香。昨晚我又夢見阿香，夢見她指著我的鼻子罵，罵我怎麽變成今天這個德性，她問我曾經那個義薄雲天的常勇哪去了？我告訴她說那個‘我’死了，她就說以後再也不來見我了。”常勇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叔，你別難過，香姨她不會不來見你的。”阿三勸他道。

  “不來也沒關系，反正我就要去見她了。”常勇說著說著竟笑了起來。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屋外的鎖鏈響了。

  雲起走進來道，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常勇道：“聽說你有事找我？”

  “阿三，扶我起來！”常勇咳了兩聲才道。

  “是。”阿三忙將他扶起靠著牆坐下。

  常勇喘了好一會。這才瞧著雲起道：“我想與你做個交易，只求你留他一命。”說完，指了指阿三。

  “這就要問問他為何為匪？犯過何事？”雲起不置可否。

  “阿郎，坐。”暗三怕雲起撐不住，讓守在不遠處的獄卒搬了個椅子進來。

  “不過是得罪了貴人，被我救下，這才跟著做了土匪。他膽子小的很，雖跟著我們出來數回，但手上並未染過血，求明府開恩饒他一命！”常勇說著努力舉起手朝雲起拱了拱。

  “若果真如你所說，按我朝律令，他罪不當誅。”雲起點點頭。

  雲起這樣的態度，倒是令常勇信了他幾分。他猶豫了下，這才對雲起道：“還請明府你附耳過來！”

  “阿郎！”暗三見雲起站了起來，有些擔憂的喊了他一聲。

  “無妨！”雲起搖搖頭，卻是繼續朝常勇走去。

  “哈哈哈…好膽色，折在你手上，我們不冤。”常勇大笑道。等雲起蹲下來，他也當真沒做別的，隻對著雲起的耳朵說了幾句話。說完，他才有了些血色的臉就枯敗了下去。

  “勇叔…”阿三見了立馬哭了起來。

  雲起站起來的時候，面色有些凝重，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朝暗三道，“叫人給他換身衣裳買口薄官，等明審完案，上報朝廷後，再行下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