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斬斷光影
“狐七,你知道我最厭惡你哪一點嗎?”藍雲殤牙關緊咬,銀色蝴蝶面具下,一張臉冷的如冰塊,“我最厭惡的,就是你母妃死後,你應該跟我一樣,淪為卑賤的螻蟻,被宮內的嬤嬤褻玩,才能得到食物,可你卻跟著大師離開了皇宮,遠離了那些肮髒!”
“你知道嗎?每次我被那些女人撫摸,我心底有多惡心,可是沒辦法,我只有這樣,才能換取食物,才能在那座陰暗惡心的地方活下來。”
“連宮內最卑賤的太監也可以嘲笑我,毆打我,你知道那是種什麽感覺嗎?”
“你知道半夜裡被女人用貪婪渴望的目光盯著,被一雙肥胖油膩的大掌撫摸是什麽感覺嗎?你知道我那夜又是怎麽逃開的嗎?我自己跳進了枯井,我以為我會死,可我沒有死,我在枯井裡昏迷了三天,餓了三天,可老天還是沒收走我的命,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我要讓所有對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價!”
“明明你也該跟我一樣,憑什麽你就能逃離這種命運?”
狐七面無表情的看著男子陰狠嗜血的眼神:“因為我比你幸運。”
藍雲殤一愣,旋即眼裡的凶光更甚:“若不是夜落雪給藍重乾服下了酥神丹,我又怎麽會出生?我又怎麽會看到這個肮髒惡心的世界?你們都該死!”
“藍雲殤,你真可悲,對自己的生母也恨之入骨,你心底除了仇恨,還有什麽?”狐七語氣微涼。
“我不需要你同情!狐七,縱使你本事滔天,你也莫想逃出荒城!”
“呵”,狐七輕笑一聲,語氣說不出的隨意慵懶:“絕活宮是嗎?本殿主何時說過要逃了?不過本殿主也沒有跟你動手的興致,你……本殿主輕易就能捏死,回去告訴荒城城主,我藍沉醉,替風雪來報仇了。”
話音剛落,狂風大卷,藍雲殤被強勁的力道逼退數十步,再回首,前方已經沒了緋色的人影。
一眾絕活宮門徒皆被狐七的力量逼得連連後退,臉上浮起驚駭。
這到底是什麽力量?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狐七,你別猖狂,待義父出關,必定將你挫骨揚灰!”藍雲殤仰著臉,衝著已經沒了人影的天際大喊。
…
夕陽的余暉,灑在少女滿身染血的衣衫上,她漫無目的的走著,手上拿著一塊人皮面具。
這是一張很俊美的人皮,眼尾處還紋著栩栩如生的桃花,秋冬凜冽的季節,也只有這種紋在皮膚上的桃花不會凋謝。
少女的表情很麻木,麻木到根本沒看見腳下的泥坑,一腳踏空,重重的摔倒在泥坑裡,染了一身淤泥。
她像是不會動了,身軀浸泡在泥水裡,遠遠望去,只會以為泥坑裡多了塊石頭。
洛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經走出了荒城地界。
因為這裡不像荒城那般溫度灼熱,而是有了冬日的寒意。
冰涼的泥潭水,讓洛枝冷得發抖,可沒有任何涼意,能涼過心底的那份空寂。
腦海裡有個聲音在重複著提醒她:“影煞哥哥死了,影煞哥哥死了,他死了,再也不回來了……”
她突然想起聞知爺爺死訊的那一刻,她不管不顧的想衝出病房,卻被焦急趕來的護士按住,她拚了命的掙脫她們,跌跌撞撞的跑到病房門口,手卻在搭上門把手時無力垂落……
她救不了爺爺,救不了影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每一個佔據她心層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前世,若不是因為她病了,父母或許不會那麽早便離婚,爺爺也不至於因為擔心放權後家族其他人對她不好,所以拖著年邁的身體繼續工作,最後忙碌出了一身病,還出了車禍。
爺爺那個年紀,該是頤養天年的年紀,卻為了她,承擔了太多太多。
今生,她的願望很簡單,像個正常人一樣成長,將前世未能看見的清風朗月,錦繡山河逐一觸遍、看遍、踏遍,可造化弄人,她從借屍還魂的那一刻,便注定過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她計劃著學完本事就逃跑,所以她很刻苦,一刻不敢懈怠,可最終應了那句俗語,人算不如天算。
因為一份愧疚,她還是屈服了,甘願成為羅霞的棋子。
影煞哥哥,是她今生的救贖,是她在影衛營裡看見的唯一一道光。
他陪著她度過了那些難捱的日子,可她卻親手用蒼梧劍斬斷了這道光,她愧疚多年,痛苦多年,懊悔多年,從不敢再提起影煞這個名字。
可是突然有人告訴她,影煞沒死?他一直活在她身邊,活在他可以看見她,可她卻看不見他的陰影裡。
她來不及喜悅,便有數百支箭頭對準了她心底的光,將她心底的期盼和歡喜衝擊的粉身碎骨。
人啊,若沒有看見希望,便不會絕望。
若看見了希望,便再也無法承受絕望。
洛枝不知道自己在泥潭裡待了多久,她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被這冷得過分惡劣的天氣凍凝固了,身邊突然傳來一道蒼老驚嚇的聲音,“老婆子,還真是個人啊!我還以為自己花眼了。”
“還有氣兒沒?這麽冷的天,怎麽泡在泥潭裡?老頭子,快將人救上來。”
“……”
洛枝醒來時,雙目無焦。
一名老婦人端著粥碗恰好走進來,見她醒了,一臉欣慰:“小姑娘,你醒了?來,先喝點粥墊墊肚子,這粥我都熱了幾回了,就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醒。”
“你可真是命大啊,這麽冷的天氣,也不知道在泥潭裡泡了多久,渾身冰涼,幸好我和我老頭子路過那裡,瞧見了你,不然還真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那山裡野獸多,也幸好快到冬天了,沒什麽野獸出沒,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大冷天的往外跑多危險啊,你家人呢?”
“……”
婦人是個話多的,一口氣說了許多,但床上的少女一言不發,像個木頭樁子一般。
婦人放下碗,擔憂的看了眼,把手放在洛枝額頭上,喃喃自語:“沒發燒啊,昨個兒盧大夫也說沒什麽大事,怎麽看起來癡癡呆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