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糾結坦蕩
懷著這份心思,寧仙兒坦然落座,長嬸劉氏那樣打壓她,她也不曾卑躬屈膝,寧願背上一個癡傻的名號。
若要借世子爺的東風,辦自己的事,就不能太過謙卑,雙方平等些,有些話才好出口。
趙霽都快要藏不住嘴角的笑,她性情果然沒變,只要稍稍鋪墊,她就露了真容。
留下侍候的蓮香剛要頂替寧仙兒的差事,就被他攔住,“還是和往常一樣,不必多添了禮,想來四姑娘不會介意。”
寧仙兒趕緊搖頭,雙髻上垂著的墜子叮當作響,趙霽看著搖晃不停的小小銀珠,想起她初識時明明極度舍不得,強調那是她的生辰禮,卻還是遞過來的小金珠。
“你生辰何時?”
寧仙兒抿唇看他,吃飯不必守禮嗎?田媽媽可一再告誡過,侍候世子爺用飯時,千萬不要出聲。
蓮香就在近旁,規矩還是要守,畢竟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能點燈。
於是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六字,之後,一個手比劃了一個二字,另一隻手比劃了一個五字。
趙霽挑眉看她,忍住嘴角的笑,點頭表示明白。
“聽說你已滿了十四?”
怎麽還問?幸好她只要點頭承認就行。
“那你要多吃些肉,看起來可不像。”說完推動輪椅準備轉身,伍月立刻進來接手,寧仙兒怔怔看著他被伍月越推越遠,只要他不總盯著自己看,其實挺好相處的。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安心在這裡待下去好了。
因為下午睡得太好,晚間便有些睡不著,等再睜眼,已日上三竿,蓮香倒是坦然,“世子爺早飯時並未過問,四姑娘勿需驚慌。”
用過早飯,蓮香提醒她,“四姑娘,世子爺不在,你若要用書房,奴婢就去開鎖。”
寧仙兒點頭,“正好去收拾下搬來的書。”
書房被一個紫檀嵌染象牙廣韻十二府圍屏一分為二,寧仙兒呆了半晌,湊近去看,並沒有幼時胡鬧在右下角留下的細小劃痕,看來只是巧合。
蓮香輕聲提醒她,“四姑娘,在這邊。”
圍屏右側顯然是世子爺的地盤,一水的厚重黃花梨家俬,就是有些擁擠。
圍屏左側沿牆一路擺放著書架,用料有些雜亂,看到上面熟悉的書本,寧仙兒知道在匆忙之間能做到如此已屬不易。
想來他那邊的擁擠全是因為添了自己的東西。
“四姑娘,這是世子爺為您準備的書桌。”被蓮香提醒,寧仙兒回頭,一張紫檀木條桌與爹昔日所用相差無幾,內心隱隱動容,若不是像書架那樣匆忙準備,還真是用了心。
細想起來,自己唐突至極摔到他身上,到今日不過兩面之緣,世子爺的氣度還真非常人所能比擬。
非但沒有因此鄙夷,反而事事妥貼,寧仙兒心中欣喜,看來只要時機合適,開口相求,從寧府拿回屬於自己的,當不是難事。
“可惜放下不,只能擺下這張書桌,世子爺說暫時將就,等收拾了其他地方,再搬不遲。”聽了蓮香的解釋,寧仙兒接道:“已是極好,我不常來。”
一為投桃報李,二為處好關系,猶豫了一下,問蓮香,“世子爺喜好什麽?我受了這些,總於心有愧,還是回報一二方好。”
蓮香輕笑搖頭,“我與你一樣,也是剛來,可能伍月要清楚些。”
寧仙兒卻聽成了她在提醒自己注意分寸,便不再開口。
幸好書並未完全弄亂,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按照她的習慣重新整理好,伍月確實搬得徹底,不但是書,連爹昔日留下的字畫筆墨也全都搬了過來。
寧仙兒有感而發,鋪開宣紙,提筆寫道:‘淨與溪色連,幽宜松雨滴。誰知古石上,不染塵世跡。’
當下打定主意,將新得的鳳尾苔蘚做為謝禮,取名:幽溪染翠。
世子爺午後歸來,見自己的書桌上擺著一個青花瓷碟,數個墨色石塊堆疊的小山上,一叢鳳尾狀的苔蘚翠綠泛著銀色,恍似真的鳳羽盤旋在墨石之上。
青花瓷碟上墨筆書寫:幽溪染翠。
熟悉的字跡直接將他拉回了昔日,那個端坐正堂,謄寫狀紙的寧仙兒是他內心深處的隱痛。
“幸好,我出手及時。”
書房中間的紫檀嵌染象牙廣韻十二府圍屏遮住的另一端,是他刻意而不著痕跡的關愛,更有私心。
就像當初會入手圍屏,也是因為看到右下角的幾筆胡劃,不太成形的‘仙’字,分明是她幼時所為。
也是運氣好,竟找到了個大同小異的。
看到她那邊書桌上擺放的宣紙,推著輪椅過去,看清楚那四句古詩,“女兒家,能寫出這樣凌利的字,就不該是你現在怯懦的模樣。”
塗銘樾又來了,意氣風發的模樣讓他格外介意,如果不是他不注意分寸,寧仙兒也不會死得那樣慘烈。
這回,不必她手舉狀紙,讓塗銘樾再得了這個便宜,自己出面就好。
至於她的善念,也由自己成全就好。
晚飯時,趙霽苦惱著要如何將話題引到她昔日最在意的家財之上,想來想去,都覺得無論如何開口,都不合時宜且尷尬。
所以,整個晚飯都一發不言,寧仙兒見他明明是從書房出來的,應該看到了她送的‘幽溪染翠’,難道是不喜歡嗎?
那自己要不要狠狠心,將小金珠串成手鏈送出去?掃了眼他骨節分明的手腕,立刻打消了這個主意。莫說是他,難有幾個男子會帶這東西在手上,看來這謝禮,要另做準備了。
倒是伍月,在她走出花廳時問道:“四姑娘,你書桌上的字要裱起來嗎?”
寧仙兒詫然轉身,“不,不用,又寫得不好。”
“他最喜歡乾這事了,你不必與他客氣。”沉默了一個晚飯的世子爺莫名開口,寧仙兒轉頭看他的時間有些久,“哦,還是不必了,我胡寫的。”
“你的字,過目難忘。”趙霽說完,連自己都覺得有些過份,這裡可不止他與寧仙兒,還有伍月和蓮香。
寧仙兒直接聽岔,誤打誤撞地解了他的圍,“是啊,瞎寫的,太不像女兒家的字了。”
趙霽不再糾結這些,直接問最要緊之事,“寧府那邊,還有東西要搬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