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聲淺入
  晚間崇王府的人一離開，寧仙兒就被劉氏叫了去，“你也太癡傻了些，好端端提翠蕊的身份做什麽？！她跟著你去不好麽？有什麽事也好提點你，多替娘家打算打算，看你到時孤零零的，會被人作踐到什麽份上！真是白養了你五年！”

  寧仙兒低頭不語，明日傍晚崇王府就會來轎子接人，不論前路如何，總比陷在寧府這泥潭中要好。

  寧倩舒掀簾而入，“你看她燒火丫頭的樣，世子爺會正眼瞧她才怪，不過是怕落人口食，又不差這一口飯食，養著她好看罷了。”

  “就是，連個正經的拜堂都沒有，悄摸摸就抬進去了。”寧倩茹尾隨而入，得意地看著她，“虧得你厚顏無恥往人懷裡撲，真是丟人現眼。”

  “你記住，只有娘家興旺了，你在王府的日子才會好過。”劉氏等兩個女兒發泄完，才繼續說教，“要及時互通有無才行，旁的不說，若有機會，先給你仁表哥在王府尋個差事，也好有個傳信之人。”

  說到晚飯時，才放她回去，隻字未提原本屬於她的家財打算還多少給她當嫁妝，失眠一夜，她決定從長計議，沒必要在此時與這些人撕破了臉皮。

  蓮香清早為她梳妝時，仔細用粉蓋住她發青的眼圈，“四姑娘，我們世子為人極好，不必如此忐忑。”

  寧仙兒低頭不語，如此憋屈地出嫁，是她和昔日的爹娘所沒料到的。

  收拾了她這兩日穿的衣衫，“四姑娘，你其他的箱籠呢？今日也要一並搬過去才好。”

  寧仙兒想起自己小屋中的書和未帶過來的苔蘚，“書有些多，還有些其他的，好搬嗎？”

  蓮香愣了一下，“無妨，等到了王府，再讓人來搬就是。”見寧仙兒小心翼翼將一個個養得翠綠鮮嫩的苔蘚放入隨身的藤箱裡，默默看了半晌。

  傍晚時分，一掛鞭炮過後，喜轎從後門出了寧府，寧仙兒忍不住回頭，這座宅院，有她幸福的童年，從今以後，怕是連爹娘的影子都摸不著了。

  依舊從王府後門而入，下轎之時，蓮香小聲提醒，“四姑娘，這是世子爺的院子。”

  寧仙兒抬頭，和她幼時跟著娘親去賀喜時看到的不一樣，既沒張燈也沒結彩。

  迎接她的會是什麽？她不知道，也並不看好。

  穿過垂花門，蓮香體貼地輕聲告訴她，這個三進的院子，第一進是花廳和世子爺的書房，世子爺跟前侍候的都住在兩側的廂房；穿過抄手遊廊是第二進，是世子爺的臥房和畫室；第三進的廂房是她們這些丫鬟住的。

  “世子爺走時交代過，四姑娘就住在二進的左側廂房。”蓮香推開房門，“王妃說，四姑娘隻管自處即可，不必過去問安。”

  寧仙兒覺得身上的粉紅衣衫十分刺眼，對著蓮香淺淺一笑，“我知道了。”不必見人讓她松了口氣，其他的，不願去想。

  床鋪十分舒服，直接讓她夢回五年之前，因為她早上總是賴床，娘親一開口說教，爹就會開口維護，理由千奇百怪，娘親最後無奈，就會說一句，“你當心日後遭婆家嫌棄。”

  寧仙兒睜開淚眼，雖然外面天色大亮，卻不想起身，“娘親，被你說中了。”

  聽到外面依稀傳來說話的聲音，翻身坐起，看了眼衣架上的粉紅衣衫，還是從箱籠中翻出了平日穿的天青色春裝，正要梳頭，蓮香端著水推門而入。

  “姨娘起來了。”這句話直接讓寧仙兒後背一寒，蓮香依舊像昨日一樣為她盤了頭，寧仙兒錯開眼神，不想去看鏡中的自己。

  吃過早飯，惦記著挪了地方的寶貝苔蘚，推開窗戶，將它們一一擺在通風處，蓮香不解，“姨娘何不將它們擺出去曬曬太陽？”

  寧仙兒沉默了一會，努力讓自己適應這個稱呼，“不能曬的，容易發黃。”回頭問她，“今日可以幫我把東西搬過來嗎？”

  看著她在窗前侍弄苔蘚的身影，趙霽吩咐伍月，“帶人去搬，仔細些。”

  滿心歡喜了兩日，卻在最後落荒而逃，這不是他想給她的，他也不想要這樣尷尬的相逢，更不想她誤會自己對她的輕謾。

  看得越久，越讓他迷惑，她性情怎麽變化如此之大，她根本不是逆來順受的人。

  伍月擦著額頭的汗回來複命，“世子，兩大車的書，放哪？”

  趙霽收回目光轉身，“放書房，她若要看，盡管去。”

  寧仙兒收拾好新送來的苔蘚，得知書都被擺在了世子爺的書房，愣了半晌，“也是，這屋子也不好放。”

  “世子爺說，姨娘若要看，隨時可去。”蓮香見她沒有回答，依舊專注於手裡的苔蘚，“姨娘要去看看嗎？”

  “我原先屋裡的，都搬完了嗎？”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隻說了句，“我知道了。”

  蓮香忍不住提醒她，“姨娘，世子回來了，按規矩，你該去問安的。”

  “好，等我洗了手。”

  蓮香等了半晌，見她依舊侍弄著苔蘚，根本沒有洗手的意思，猜到個大概，沒再催促。

  寧仙兒強裝鎮定，她不想去，要她像田媽媽教的那樣，低眉順眼站在那裡，聽沒將她放在眼裡的世子爺訓話，實在太難堪。

  不如老實待在屋裡，讓他們明白，自己無意其他。

  蓮香見桌子上滿滿當當的苔蘚，“姨娘，不如我幫你弄個多寶閣來，擺在上面，既好看又不佔地方。”

  寧仙兒轉身，“這樣最好。”欣喜的表情與剛才回避的態度截然不同，蓮香輕笑，“那我去了。”

  伍月與人抬多寶閣進來時，寧仙兒避去了回廊，一進的院子裡有花有草，有涼亭，有種著荷花的大缸。二進的院子空空蕩蕩，隻鋪著平整的地磚，也是夠奇怪的。

  伍月出來，也像蓮香一樣叫了她聲姨娘，“還有些筆墨，是放在書房，還是送來這裡？”

  寧仙兒下意識撇開臉，打心眼裡抵觸這個稱呼，“辛苦送來這裡吧。”書房那個地方，肯定是不宜多去的。

  將她細微表情看在眼中的趙霽抿緊了唇，到底還是傷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