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星夜相求
  “四姑娘，我在鄴城還有軍務，明日便可起程回渚州城。”杜顯彰的解釋，寧仙兒並未在意，而是恭敬行禮，“一切以杜大人為重。”

  看過數次她與趙霽的親昵，杜顯彰眼神黯然，“早些歇息。”

  染翠見到熟悉的庭院，“四姑娘，前次我喬裝成你時，就住在這裡。”

  回頭髮現蘇無量走路有些別扭，“讓你逞能，看你明日還騎不騎了。”

  蘇無量要強地回答，“騎。我不過是太久沒騎，而這馬鞍又太硬，要是換成我自己的，”多半是憶起傷心往事，話並未說完，而是與另外三人開始輪班。

  寧仙兒嘗過這種滋味，知道無藥可醫，“城內安全，又住在一個院子裡，都去休息吧。”

  深夜，杜顯彰看著找上門來的寧仙兒，“四姑娘就不怕招人誤會？”

  “正因為此，才深夜求見杜大人。”寧仙兒放下鬥篷，內裡依舊是白天的男裝打扮。

  “我勸你最好莫想莫問。”杜顯彰輕歎一聲，“我也不想聽。”

  “民女不懼死。”寧仙兒說道，“但不能不孝。”

  “有人和你說過，我曾在詔獄待過嗎？”杜顯彰輕撫桌面，眼神則直視寧仙兒。

  見她默認，猜測是趙霽所為。

  “有多少高官顯貴，一朝淪落，體面全無。”

  “我不懼死。”寧仙兒打斷了他。

  “那為何不能耐心等待？”杜顯彰習慣了一言九鼎，極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唯獨是她，總壞了他的規矩。

  “我等了五年。”

  他投桃報李，也打斷了她的話，“那就再等一會。”

  “杜大人若異地而處，難道也能泰然安坐？”

  “看來趙霽舍不得多提及我。”杜顯彰緩緩起身，行至窗前，“你忘了成德堂？”

  “與孝道相比，身外之物俱可舍棄。”寧仙兒也站了起來，“成德堂，本來我就擔了虛名。”

  杜顯彰卻慢慢走近，這次，寧仙兒並未退避，而是倔強地與他對視。

  他壓低了聲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不能裝作不知。”寧仙兒眼中早已泛起淚花，“爹娘一定有難言之隱，我要去找他們。”

  “看來寧府待你，並不算太苛薄。否則，你怎會如此天真！”杜顯彰看著倔強揚起頭看他的丫頭，她最近好像長了身量，身形卻依舊單薄。

  “我不傻。有些事根本躲不過，正因為躲不過，我才要盡快找到他們，多聚上一日。”

  杜顯彰終於重新審視了這個丫頭，“我還真當你巾幗不輸須眉，沒想到，你依舊沒有開竅！”

  “五前來，真的假的兵匪，但凡抓到，便會公開處斬。”

  “若機關真是爹所為，就算他受了脅迫，也無人會為他正名。”

  杜顯彰突然攔下了她余下的話，“你就不怕牽連了趙霽？”

  “我與他三月之期早就到了。”

  杜顯彰點頭，“你怕牽連他，所以就求到了我的門上？”

  “杜大人，我隻想知道兵匪藏匿之處。”

  “然後，你就領著身邊的人與你一同赴死？”

  杜顯彰語帶譏諷，寧仙兒卻坦然輕笑，“自然不會。”

  見識過她的體力不支，他忍不住挑眉，“你一人？”

  “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這一日，莫說就在渚州境內，就算走遍天下，不吃不歇我也要尋到他們。”

  “雄心不錯。”杜顯彰轉身在她身旁的靠椅上坐下，“可惜，我並不打算牽扯其中。”

  “民女知道大人閱歷頗多，自然也曾遇到相似之事，民女隻想要個方向。”

  “你想知道？”杜顯彰饒有興致地轉頭看她，“可惜我不想說。”

  “無論是我的閱歷，還是你所求之事。”

  寧仙兒默默轉身，向他行過禮後，“杜大人，民女告退。”

  “今晚你已向我自首，但本官暫未查實，故而先行將你監視居住。”杜顯彰享受著她臉色及眼神的變幻，“本官答應你，若此事屬實，定然讓你們一家三口於監牢中團聚。”

  “多謝大人。”寧仙兒目的達成，轉身準備離開。

  杜顯彰眼神變幻，終究沒有攔住她，因為外頭的更鼓已響了二下，況且，來日方長。

  一身輕松的寧仙兒抬頭望月，腳步歡快，趙霽和塗銘樾那樣忌憚杜顯彰，足見他權勢濤天。

  小小的火炕他都那樣感興趣，精妙絕倫的灌木叢機關，不信他不動心。

  只要他願意，爹娘定然能安然自兵匪中脫身。

  以爹的為人，怎麽可能淪為兵匪，其間必然有隱情。

  等回到了院中，直接跪在地上，向上蒼默默祈求，“仙兒愚鈍，竟不知重來一回，真意在此。”

  “如今世子安然無恙，但求上天保佑爹娘平安無事，能重新團聚！”

  染翠只見她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再沒有昨日的頹然。

  “姑娘起得晚，早間杜大人說今日恐怕不能啟程，不如我陪姑娘四處走走吧。”

  “鄴城雖小，但也有可逛的。”

  寧仙兒聽她說過，自己兵亂之前，就住在鄴城，便欣然與她一起，在蘇無量他們的陪同下，沿著鄴城僅有的一條主街，慢慢閑逛。

  等逛得差不多，寧仙兒才小心問她，“你家以前在哪裡？”

  “兵亂後，就只剩殘垣斷壁。前次來時，我又特意在周遭尋訪過，一個熟人都沒了。”

  寧仙兒想起杜顯彰星夜送她時說過的話，“你並不算最苦的。”

  不由得握緊了染翠的手，“你還有我們。”

  染翠重重點了下頭，眼神卻撇向了蘇無量，寧仙兒不好明說，隻輕笑說道：“到時候再為你擇個良婿。”

  染翠頓時低垂了頭，眼神莫名。

  寧仙兒隻當她害羞，自己還有一個多月才會及笄，也不宜多談。

  便岔開了話題，談論起鄴城多為土磚的房屋。

  “所謂鄴城，原本只是渚州城的衛城，後來軍屬家眷日益增多，便修建了城牆。”

  “再之後，崇王府封地後，這裡就單獨列了出來，成了縣域。”

  杜顯彰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後傳來，寧仙兒趕緊回身行禮，卻被他避過，“我未著官服，不必行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