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魂歸天外
  “相隔五年的兵匪之禍，卻是真的。”杜顯彰背靠桌案，冷靜看他。

  “這與世子何乾？”

  “總與某人相乾。”

  穆莨宸看著杜顯彰，“杜大人斷案無數，為何不去抓捕真凶？”

  “杜某行事，向來奉旨而為。”

  “我知道，強扯上你也是無用。畢竟世子與你尚未，”後半句話沒說，因為杜顯彰的眼神太過犀利，穆莨宸生吞了下去。

  還未成姻親，他也不是趙霽的大舅子，躲著偷偷慶幸還來不及呢，哪會自尋煩惱。

  “杜大人，草民想自請同行做證，因為世子此次出兵，我一直隨軍醫治傷患。可否？”

  杜顯彰居然爽快答應，“也好，此次剿匪受的傷，總有些不妥，路上穆大夫正好與我們看看。”

  若是平時，穆莨宸應該不會輕易答應，可這回，他態度謙和，“杜大人說笑，草民現在就有空，杜大人方便嗎？”

  檢查過杜顯彰的傷勢之後，狀似隨意說道：“世子為了清剿兵匪殘余，也有傷在身，已數日不曾上藥。杜大人，路上還有數日，我為他上回藥，杜大人也省事些不是？”

  杜顯彰系著衣衫，看他的眼神不爽，卻不得不上他的套，“來人，帶穆大夫去給世子上藥。”

  第二日清晨出發時，居然還是兩人同一輛囚車，趙霽依舊顯露出對她的厭惡，杜顯彰的解釋是，“世子多擔待，一來她自首得突然；二來護衛有限，兩輛囚車不便。”

  “路上順利的話，曉行夜宿，最多三日就可入京。”

  趙霽無奈率先入了囚車，依舊挑了最裡的位置，用鬥篷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連背影都不想留給她。

  寧仙兒反倒坦然許多，隻用鬥篷擋住清晨的寒氣，還是坐在昨日的位置上。

  城外，府衙的官員都來相送——杜顯彰。

  塗銘樾也在其列，殘匪尚未剿盡，盛將軍留了下來，由他暫代杜顯彰的監軍之職。

  昔日在渚州城風光無限的世子龜縮在囚車中，每人臉上的神色各不相同，可謂精彩紛呈。

  寧仙兒留意了肖通判，和他周遭站著的人，如果杜顯彰不給力，或另有所圖，她拚死也要將肖通判扯出來。

  城外十裡長亭處，沒想到成德堂的人、鋪子、田莊的人都趕了過來，雖不敢靠攏，但一個個都眼淚巴巴望著，滿含著不舍和無奈。

  寧仙兒看向了騎馬在前的杜顯彰，這裡面有許多人都和他在田莊相談甚歡，他是如何做到熟視無睹的？

  她還看到了余婆婆、廚娘，卻不見陳九、染翠和蘇無量。

  回城之後，陳九再未露面，穆莨宸雖近在咫尺，卻不能問他陳九近況，問他前次的重傷可好些了？

  她希望染翠正在相勸蘇無量，不要螳臂擋車，做出不顧後果之事。

  她希望凡與杜顯彰有舊的，能機靈些找上他，求些庇佑。

  再次慶幸她與趙霽尚未分籍，不用擔心家財再度落入無良寧府手中。

  過後清醒想到，若她獲罪，恐也難保。

  一連兩次，費盡心機從寧府手中奪回，終是化為虛有。

  所謂人生在世，蠅營狗苟，所圖為何？
  抬頭仰望，天色陰沉，昨日的晚霞竟白瞎了，換不來今日的陽光。

  十裡長亭相送的人，漸漸消失不見，寧仙兒沒想到娘親嘴裡念叨的京城盛景，她會以這樣的情形見識。

  杜顯彰行事老道，中途未曾停歇，隻走官道，入夜前就歇在驛站。

  自那次深夜相談之後，偶從囚車前經過，再沒搭理過她，仿佛陌路。

  穆莨宸念叨明日之後，就算出了渚州地界。

  杜顯彰似松了口氣，正午的大太陽下，終於不再趕路，而是讓人將囚車趕至樹蔭下，決定歇息一個時辰再走。

  午飯依舊是乾硬的餅子，與行營裡一般無二，寧仙兒借喝水的機會偷瞄趙霽，他似有所察覺，直接閉上雙眼，仿佛嘴裡的餅子是道難題，值得費心較真。

  “是弓弩！”

  寧仙兒下意識撲在趙霽的背上，後背的鈍痛前所未有，像被人重重擊打，快將整顆心撞出身體。

  趙霽掙扎了一下，被她死命摟住，“世子，當心！這箭威力很大。”確實很大，她覺得自己已被洞穿。

  “你就這麽想將命還我？！”趙霽氣息不穩，顯得有些淒涼。

  “重活一次，從未像現在這樣輕松舒服過。”寧仙兒坦然承認，“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押送途中有人暗害，足以說明趙霽的無辜，就算沒有她繼續攪局，事情應當也有了轉機。

  囚車外有道熟悉的身影，就算是背影，寧仙兒自然也知道是誰。

  “杜大人，仙兒福薄，無緣再與你兄妹相稱，那些倚仗我的，之後能倚仗義兄嗎？”

  無人回應，她仍不死心，“他們都與你飲過酒的呢。”

  “蘇無量，私下說，男兒當以杜大人為標杆，方不負此生。”

  “杜大人留他在身邊吧，他人不差的。”

  “若能尋到我爹娘的屍骨，能將我們葬在一處嗎？”

  “我找了他們五年，好累啊。”

  “世子，情我還你了，來生，來生，我想與爹娘遠離渚州，遠離這場兵禍。”

  “如果可以，我隻想留在九歲之前，春日摘花，夏日摘果，秋日打獵，冬日放火……”

  隱約聽到有人驚呼，“仙兒！”

  聲音無比熟悉，“我爹來找我了！娘沒騙我，爹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

  終於有人護著穆莨宸趕了過來，探過寧仙兒的鼻息，緩緩垂了手。

  杜顯彰沒有回頭，早在她被弓弩射中時，他就飛撲了過來，見慣生死的他，明白她難逃一劫。

  讓他沒想到的是，她不顧生死，真的隻為還趙霽的情。

  相比於情愛，她心中的執念仍是爹娘。

  直到穆莨宸一聲驚呼，“世子，趙霽，你——”

  他才回頭去看，被穆莨宸撩開的鬥篷裡，赫然是弓弩的箭頭，一滴一滴往外淌著血。

  威力強大的弓弩，直接洞穿了兩人，寧仙兒眼角淌著淚，口鼻滲血，雙目微睜，早已魂歸天外。

  趙霽則臉色慘白，命不久矣。

  　寫這章時，正好聽到《人間煙火》，寫完之後，發現竟境相似，看來心隨意動，曲能勾魂，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