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困於其中
趙霽不甘心,扯住一根枝條想弄出些動靜,哪知枝條細軟,稍一用力就折斷了。
“肆月,你這哨聲,能吹出暗語嗎?比如,人名。”杜顯彰想到了寧葉誠。
“只能吹些固定的暗語,像長公子或我們四個的名字。”肆月性格溫吞,說話也一板一眼,杜顯彰有些好奇,如今性格跳脫的趙霽為何最喜歡將他帶在身邊。
寧葉誠最響亮的名號是寧三爺,趙霽身邊有個叁月,那三字應該能吹出來,寧字肯定吹不出來,“那爺字呢?”
肆月居然點了頭。
“煩請吹出三爺來,希望他們能明白去找寧三爺求救。”
杜顯彰說完,趙霽就接了話,“為何要找他?去找鄴城縣府的人來不就得了。”
“你希望人盡皆知嗎?”杜顯彰反問道,趙霽抿了唇,算是承認他說得在理,臉面重要。
“就是,就是,若驚動了人,老爺子那關我可難過。”穆莨宸十分讚同,卻也有疑問,“你怎麽,知道寧三爺有這本事?”
杜顯彰只是笑笑,“偶爾得知。”
“我們與他素無交情,他會來嗎?”趙霽與穆莨宸一道靠坐在粗乾之上,晃蕩著兩條腿,仍不死心地看著頭頂蔥翠的嫩枝。
“他既救過我一次,再救一次,應當無妨。”杜顯彰也不知哪來的自信,或許是與寧仙兒昔日的交談中,她眼中的父親堪稱世間男兒的典范。
既如此,救人於危難之中,應當不會推辭吧?
肆月在心中醞釀完畢,開始吹響哨聲,與外面的壹月或是貳月一應一和,十幾個來回後,看著杜顯彰,“杜公子,我已盡力,他們說明白了。到底明不明白,尚不可知。”
“那我們也不能死待著,趁現在還有陽光,隻順著一個方向走,我就不信,走不出去。”趙霽一躍而下,卻踩了半腿的泥,看似鋪滿落葉的地面,竟有泥潭。
“長公子,別動,我來扯你。”肆月比誰都緊張,解下腰帶直接甩了過去,趙霽一把扯住,掙扎幾下才將腿拔出泥沼。
等重新攀上粗枝坐下,肆月提醒他,“長公子,快將鞋脫下來,我幫你弄乾。”
“不用。”趙霽因為心中憋悶,語氣並不好,立刻又開始向他解釋,“還不知要困多久,不用這麽麻煩,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娘子。”
“不如退回到我們剛開始停留的地方。”杜顯彰試著在周遭踩了幾腳,發現濕軟的居多,看來是轉到了新的地方。
幾個人費力攀著灌木叢艱難前行,很快趙霽臉色開始陰沉,因為他自認可以順著陽光走,可大多數地方根本看不到陽光,全都被濃密的枝葉擋住,很容易亂了方向。
“太陽落山了。”穆莨宸因為有過一次經驗,慘痛經歷造成的恐慌仍在心底,連語調都是慌張的。
“怕什麽,我們這麽多人在。”趙霽說得也沒錯,他們三個,再加上肆月和杜顯彰帶來的兩個隨叢,一共六人,就算有什麽野獸,大家全帶了兵刃,也沒什麽可怕。
“晚上,可冷了。”穆莨宸拍了拍背上的包袱,“我帶了鬥篷,你非不帶,還不許肆月帶。”
“嘉言他們不也沒帶嗎?”趙霽的強詞奪理,讓杜顯彰無言以對,得知裡面沒有兵匪後,想著並無機關,再加之自己半生研習奇門遁甲,總有些驕傲之心。
慶幸一直沒有顯露出來,否則這臉真是打得啪啪響。
準備點亮火燭,卻被穆莨宸阻止,“別點,到時候什麽蛇蟲鼠蟻全來了。”
以為是他的經驗,趙霽納悶地看向杜顯彰,“嘉言,難道蛇蟲鼠蟻不該懼怕火燭嗎?”
這灌木叢向來充滿著詭異,杜顯彰寧可相信穆莨宸的經驗之談,“萬一火油落到地面,燒起來,逃跑更難。”
幸好乾糧還夠,每人吃了一個餅,喝幾口涼水,剩下的還能撐到明天晚上。
比起大家只是鞋略進了些濕意,趙霽褲腿和鞋濕透,肆月又開始擔心,“長公子,我們換了鞋吧?”
“不用。”趙霽擠到穆莨宸身邊,鑽進他的鬥篷,“老夫子,今晚便宜你了。”
穆莨宸哼哼了兩聲,並未嚴辭拒絕。
“別小氣。”見穆莨宸依舊傲驕,“老夫子,我念句詩給你聽:倚閣煙雲生另浦,高林風月滿疏欞。應不應景?”
穆莨宸重複了一遍,鄙夷說道:“生搬硬套,哪裡應景了?”
“嘉言,你說。”
杜顯彰說道:“於情於景,於你們兄弟之情,都挺合適。”
“就是,倚樓看煙雲升起,借著稀疏的枝葉感受著外面的高林與風月。”趙霽解釋完,輕推了把穆莨宸,讓他幾乎不穩,卻又不知何故不敢高聲,“你這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為何要改?反正只能當個閑散的王爺,一本正經給誰看?”趙霽說完,穆莨宸有些緊張地看向杜顯彰,岔開了話題,“你就不怕端莊的小娘子不肯嫁你。”
“我才不會娶死板的婦人,那日子多無趣。”趙霽依舊說得肆無忌憚,杜顯彰卻又走了神,寧仙兒,過去和現在,都與死板不搭邊。
“讓你娶個潑皮無賴,到時候天天躲著不敢回家!”穆莨宸恨恨說完,趙霽又往他懷裡擠了擠,“沒事,我就讓你娶了她的姐妹,然後我倆一起躲著。”
杜顯彰的兩個隨從終於沒忍住笑,連帶著板正的肆月也跟著笑了起來。
唯獨杜顯彰神遊天外,被趙霽察覺,推了推穆莨宸,示意他看,“嘉言,不必太過介懷,我決定及冠之後再娶親。”
杜顯彰這才想起,自己議的第一門親,剛換了庚帖,那小娘子就染了惡疾,竟早逝了。
“我並不在意。”他以前也不在意,隻匆匆見過一面,並未留下深刻印象。
而現在,他已有想娶之人,當然更不在意。
“聖上欽點你入詔獄當差,你當真情願?”詔獄所審案子無謂對錯,黑白是非皆在聖上一念之間。
“食君之,擔君之憂。”杜顯彰一臉坦然,身為杜家長子嫡孫,自有責任在身。
何況,聖上並非昏君,只顧一己之私。凡入詔獄者,皆有說不清之事。
前塵借趙霽之事,血洗渚州,也有不得已之故。
九鼎之位,一旦察覺有人覬覦,誰又能淡然面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