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訣別

  ——歲月如梭。

  距離葉傾與謝道生那一戰已經過了半個月的時間。

  那恐怕是謝道生百年之內首次嗅到死亡的氣息。

  那一戰說不上驚天泣地，一則金丹修士是不凡，卻始終未擁有元嬰真君那般移山填海的威力，二則兩人各懷心思，卻目標一致，沒有全然抹殺對方的把握前，決不會出動底牌，都將目標放在了【長白山·秘境】，眼下任誰出動，都將失掉一部分先機。

  一場試探罷了，何必因小失大？

  葉傾出手的一瞬間，謝道生便了然，除了驚歎葉傾晉升金丹之迅速外，便是驚歎，這個逆女的孽種——經已然有了與他對抗的力量了，這才幾年？
  其後的大戰下，兩人一個試探，一個反試探，未曾動一分金丹修士該有的神通，然每一招都是殺機凜凜，一旦有絲毫的松懈，等待著對方的，便是死亡了。

  而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火一燃燒便洶湧了七天時間。

  在不出動底牌的前提下，誰也奈何不得誰，可由於葉傾動用了藍色水晶燈，到底略微佔據了上風，而謝道生終究不愧是活了幾百年的老狐狸，便是有藍色水晶燈存在，也依舊有手段破解此道，當然，到底是吃了點小虧——

  葉傾料想到他謝道生不願出動底牌，是以，隨著戰火愈加濃烈，她反倒不願顧忌了，底牌是不可能出動的，可手段卻是頻出，她到是想看看，他謝道生能忍耐多久。

  最終謝道生被逼出【戰場·遺跡】。

  當然，這其中也有他自身的緣故，葉傾的出現，總算了卻他一樁心事，他料想葉傾不可能會放過【長白山·秘境】，是以眼下的小爭鬥，輸贏又有什麽關系呢？

  順勢，他離開了陰山戰場。

  見到這一幕，葉傾便更加了然了一事——【長白山·秘境】將有虎狼之師等待著她。

  從始至終，兩人除了殺機展露心聲外，半句話都沒有，每一個機鋒都是在劍尖上劃過。

  戰後半個多月時間，葉傾便呆在那殘垣山嶽的地穴中，經過一兩個月的領悟，對於“血魂符陣”符文的領悟，早就到達了巔峰，一直沒動手不過是材料不足罷了。

  “血魂符陣”身為四品符籙中最為巔峰的存在，除其力量近乎比擬五品普通符陣外，它的煉製難度同樣是葉傾接觸之最，輕易是馬虎不得。

  煉製前，將煉製“血魂符陣”的材料備齊後。

  葉傾先是將雙尾白狐雜血淬煉的精血，以及甲木精氣精煉的精華，以符策秘法研磨融合完畢，成為煉製符籙的符血，後將一顆桃木芯煉製成七張木牌。

  此次煉製的“血魂符陣”到底不比尋常的四品巔峰符籙，是以，不能用木片作為承載，而是用桃木芯支撐煉製的木牌作為承載物，不能過厚，也不能薄如蟬翼。

  唯有此，方足以承載符文之力，承載妖丹，承載符陣。

  萬事俱備，葉傾方調息打坐將丹元與氣息恢復至最佳狀態。

  葉傾製符的一派慣例是，先禦靈畫符千次，而後又煉製了一百張四品巔峰符籙，一直到煉製四品巔峰符籙的成功率保持在七成平均線上，這才著手煉製魂符。

  “血魂符陣”分為五張魂符，對應五方魂靈。

  煉製魂符的過程中，前三張行雲流水，除了煉製符籙的材料之功外，無不顯露著葉傾對於符籙煉製的境界之嫻熟，對於符文領悟之不俗，方有這般高的成功率。

  可到了煉製第四張符籙，即將落筆符成之時，卻出了差錯，驀地，便在落筆的前一刻，葉傾觸碰到了五品符籙的邊緣，致使第四張符籙的煉製失敗。

  但其後，除了這一次外，剩下的兩次煉製幾乎是一氣呵成，六張魂符的煉製，耗費了總共七天七夜的時間，四品巔峰符籙之最，其煉製之難度系數與複雜系數就可見一斑。

  一直到了二十三日清晨，五張魂符方經過特殊秘術，徹底融合為一體，至此，“血魂符陣”宣告煉製成功，兩個月以來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且，煉製過程中，葉傾已歷經過一次五品製符術的煉製狀態，可以說，通過這一次，她總算有了突破五品的苗頭。

  葉傾預感，自己突破五品製符術的時候不會太久了！

  這絕對是一個意外之喜！
  大約在12月3o日，雙尾白狐——墨湮，從蛻變中蘇醒。

  這一次的蘇醒，除了複蘇記憶之外，九尾天狐的血脈之力得到了進一步的增強，整隻“狐”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作為上界妖府叛徒的——墨湮，身上又究竟背負著何種秘密？墨湮也沒有吐露，葉傾斷不會干涉，隻一人一狐締結了契約，有某種感應，能夠察覺對方的情緒。

  記憶複蘇，【碧樹圖騰】的束縛桎梏也被葉傾撤去，然墨湮依舊沒有選擇離去，它目中流露哀傷，顯然陷在了會議中，當然，不願離去的緣由，唯一條而已。

  ——除了葉傾，它暫時是信不過任何人的。

  一直到了一日後，也就是2023年1月1日凌晨，末日第四年到來。

  第四次天地異變終究降臨，此時莫說外界，【陰山·戰場遺跡】的外圍同樣發生異動。

  毒瘴此起彼伏，洶湧的猶如滔天的駭浪，遺跡中的毒物皆震動，隨毒瘴而動蕩。

  折騰了半夜的時間，毒瘴最終褪去。

  及此，一人一狐皆走出地穴，此刻墨湮徹底掩蓋住了眼底的哀傷，看向那毒瘴褪去後，變幻莫測的天際，而這種變幻莫測，也為有金丹修士能夠洞悉一二。

  規則的力量在交織，一種驚恐猶然而生。

  黑暗紀元降臨了——葉傾心中一動。

  一直到了這種情緒散去，葉傾率先一步走回了地穴，半日後墨湮方回來，而在它盤踞在一塊岩石後，葉傾終於打算跟它談一談——說說吧，上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聞言，墨湮那雙令人望而心悅的眸子閃爍一道驚異。

  當然，便是眸子不動，它心中的那種動容依舊瞞不過葉傾。

  沉默了一日，墨湮最終選擇跟葉傾徹底交心相談，除了它身為妖府一脈叛徒之事，它近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葉傾自然不會蠢到去試探墨湮的來歷隱秘。

  她總算對這個“上界”有了一個還算完整的概念；

  那大概是一座也曾在三千修真界中輝煌過一時，如今快要沒落的中等修真世界罷了，比之曾經到達了三千修真界前列的地球，也就是——上古遺地而言，不過爾爾。

  隻如今，到底還未徹底沒落。

  他們之所以不顧一切，不顧兩界規則的湮滅力量，勢要降臨地球【上古遺地】。除了要將這座【上古遺地】挖掘成為“上界”的試煉之地外，便是尋找那座曾經存在，卻早就不知道封存在光陰之河哪段的真正的“聖地道統傳承”，以此延續“上界”輝煌。

  經過一番的交流後，葉傾也大概了解了上界的力量程度了。

  隻最終，葉傾還是將思緒轉回，上界降臨至少還有兩三年的時間，她沒必要在這時候就杞人憂天，反倒是眼前的麻煩，她該繼續去處理了，否則何談未來呢？

  說白了。

  葉傾眼下已經無路可退，唯有一張賭桌供她去博弈，她不得不將一切作為籌碼。

  她將未來賭在【長白山·秘境】。

  只有這場硬仗贏了，她方才有資格去琢磨“上界”，若是輸了，連命都沒了，“上界”便是將此界打碎，又與她何乾？

  墨湮雖然記憶複蘇，然而個性到底沒有改變太多，起碼對於葉傾，它是信任的，葉傾到底，也算是它一路看著成長起來的，人品如何，毋庸置疑。

  是以，除了它時常出神外，與葉傾相處與以往沒有太大的分別。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起碼，它的靈智完全複蘇後，為“狐”處世，比之以往的不足，老道的太多了。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葉傾沒有完全沉寂，她心中已經有了成算，接下來，除了提升【極致冰靈根】的境界外，她還打算再煉製一道符陣，一道——五品符陣！
  到了遺跡山再開時，【陰山·戰場遺跡】內已經沒有了首都神秘勢力的人馬，黑暗紀元的降臨使得這些人驚慌，早就在異變的第二日全數趕回首都基地。

  葉傾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早在半月以前，莫輕城等人就從無癡和尚與朱厭口中證實葉傾曾來過，根源則在那枚甲木之心上了。

  一行人要激動也激動過了，也清楚既然葉傾來過，那勢必會跟他們碰上一面，是以，當葉傾出現時，幾人皆隻一笑，當然，擁抱這段重逢形式是免不了的。

  莫輕城幾人不比分說，十歲的小姑娘倒是又高了，嬰兒肥稍微褪去了一絲，身形抽條了不少，顏色繼承了薑慧，而神態則近乎於葉傾如出一轍。

  十歲的年紀已然是築基後期，這份資質，便是在上界也屬於頂尖之流。

  這大約是大戰前最後一次輕松會談了。是以，葉傾“麻煩了”還昏昏欲睡的蒼狼去凶獸區獵回來幾隻肉質肥美的凶獸，作為今日盛宴的主菜。

  這家夥也是蠻有起床氣，被喚醒，當即便發作，也不管是誰，眼睛都沒睜開便大罵了一通，最終被紀幽陰笑著扒開那雙“狗眼”見到葉傾時——這家夥，險些當場癱瘓了，四肢具是一陣酥麻無力——嚇慘了，生怕被葉傾扒了直接烤了。

  萬籟俱寂，天地皆一片黑暗，唯有遺跡山的山頂流蕩紫霧霞光。

  篝火、炊煙……

  一場燒烤盛宴，除了肉，酒必然是少不了的。

  葉傾空間內的猴兒酒沒了，可神秘區域這群猿猴釀製的果子酒倒也是一絕，當然這其中並沒有放置異果。

  是以，所有人都開懷暢飲。

  一年多來唯一一次首聚，實在太過難得了，都期盼已久，是以，誰也沒克制。

  就連朱厭也拖家帶口，畢竟人家也是出了力的，積存了一兩年的酒釀被無癡和尚和蒼狼兩個土匪一搶而空，有葉傾在它們不敢撒野，可不是只能吃喝回來！？
  這一夜，趁著酒意，葉傾說了很多，勝過這一年來說的所有的話。

  當然，她還是沒有選擇隱瞞，只是說的較為隱晦，卻也沒有忘記告訴他們抓緊時間，【長白山·秘境】一戰很有可能是一次去不複返的征途，可一旦踏過了，未來將一路高歌……

  葉傾沒有說不久前曾跟玄門老祖切磋，更是與古仙盟謝道生一戰七天，怕幾人不能安心，怕小姑娘因此而愧疚，不能跟她一起作戰，只能躲在她的羽翼之下。

  雖然是喝酒大笑著，可大部分的人，眼眶都濕潤了。

  “我們一定會活下來！”

  小姑娘小臉紅撲撲的，喝著酒，結果醉倒在葉傾膝蓋上。

  蒼狼繼而開口，這家夥豪情壯志，借著酒意將這一生不忿都吐了個遍。

  又聽了葉傾這一番話後，它嚇得險些酒醒了，趕緊給自己壯膽，“狼爺爺我還沒有娶媳婦呢！世界這麽大，漫山遍野的母狼我都沒寵幸過，還沒有過上百子千孫的老祖宗生活，我豈能死？我還要成仙成神，坐那妖中的蓋世妖王，豈能死！？”

  最終，這家夥拖著無癡和尚，硬生生將這自幼便遵守清規戒律的胖和尚灌了個絕倒，無癡和尚哪能抗得過蒼狼？繼而又被蒼狼誆著，說是要走下凶獸區，去調戲凶獸區的母狼，“你這胖禿驢，怕是一輩子也沒敢正眼瞅女人吧？沒關系，爺帶你去爽一把……”

  盛宴便在神秘區域與紫霧區的邊緣，看著底下紫霧湧動，看著已然喝的酩酊大醉的鄭莞，紀幽，以及朱厭與它的族群，葉傾神情中最後一抹柔和凍結，複一派冰冷。

  將小姑娘安置後，站了起來，先是看了一眼參天桃樹，其上他人所不能見之影，卻瞞不過她，【碧樹圖騰】感應，倒是那參天又做了回窺視者，而後率先走出了神秘區域。

  莫輕城見此緊跟了上來，他此時也搖頭晃腦了，卻強行振作起來，心中一歎，意識到：
  葉傾又將離開了。

  最終兩人走到了紫霧區的宿命祭壇，此時，祭壇中央一件靈物橫陳——沒了神秘實力攪局，有著葉傾作為後盾，一年來，【遺跡山】出產的靈物全落在了他們的手中。

  似眼下，靈物出世，他們也沒有閑時來取的時候多了。

  至於朱厭，倒是碰都不敢碰，生怕葉傾回來徹底扒了它的皮！

  走到祭壇時，夜風一吹，莫輕城那股酒勁兒頓時散了不少，腦子也頓時清明了。

  最終葉傾手一揮，祭壇中的靈物便落到了莫輕城的手中，與此同時，她取出了一遝厚厚的透著極強靈力波動的符籙，手一指，符籙便頓時都落入了莫輕城懷中。

  “三月後，你們若不能全部到達五階/金丹，便直接離開吧，離開九州，天大地大，去躲兩三年，避過風頭，也就足夠了。”說到底，葉傾不想他們平白去送死。

  莫輕城一匣子的話，就因為葉傾這一句而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這些符籙，近千張，品階皆在四品以上，只要不是數個金丹修士圍攻，便足夠保你們一條生路了，便是那【遺跡】中極其危險，也總算多一分自保的力量。”

  最終，莫輕城也是一句話都沒說，隻將一個儲物袋遞給葉傾，其中是這一年來，他們替葉傾收集的冰屬性的藥草，還有幾件祭壇產出的靈物。

  葉傾也不跟莫輕城矯情，回望神秘區域那醉倒的幾人，在看了一眼莫輕城，淡然道，“今日分別，也不知道還能否再重逢，隻我知道，對於阿莞對於紀幽你必會舍命保護，你也不必擔心我，你們好，你們平安，我便心安了！”

  說完，葉傾徑直離開了，遺跡山的大門過不了一時三刻便要再度關閉。

  當葉傾走出紫霧區，神秘區域內，酩酊大醉倒在木椅上的小姑娘緩緩站起了身，望著那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一張出落的同樣仙氣四溢的面孔上，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積蓄一股水花，晨風一吹，驀地，晶瑩剔透的淚珠跌落眼眶。

  隻這一次，她面無表情，連哽咽都壓在了喉嚨下。

  小丫頭，到底是成長起來了。

  小姑娘身後，紀幽亦緩緩起身，憑空一抓，從空間戒指內取出一件稍厚的衣服披在了小姑娘身上，那張豔麗到了極點的面龐同樣面無表情，而後，也不說什麽，隻再次挑起一木罐，扒開木塞，仰頭將其中散發著果香的酒釀灑入口中。

  隻喝著喝著，也忍不住鼻頭一酸，愴然淚下。

  紫霧區靈物一旦拿起，紫霧霞光頓時散盡，天地重歸黑暗。

  當葉傾走到了凶獸區時，蒼狼已經倒在了一處灌木叢中，而無癡和尚卻一臉紅撲撲的，醉是依舊在醉著，意識卻很清明，他坐在一塊石頭上，顯然在等葉傾。

  可等到了葉傾之後，這胖和尚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兩人皆一陣沉默，葉傾也不趕在這三五分鍾，直等到他又清明了三分，才將一張傳音符遞給了他，並道——你想問的，我都記載了這張符籙裡。

  臨走時，葉傾余光還瞥了一眼無癡和尚肩頭的噬靈蛇，後者垂頭顫抖。

  一直到了遺跡山大門時，葉傾肩頭的雙尾白狐才出聲——你確定不等他們一起嗎？

  葉傾搖了搖頭，等與不等，有什麽關系呢？

  她就在那，什麽時候沒等過他們？

  葉傾最終離開了，沒有猶豫，或者說，她從來都沒有猶豫過。

  望著那逐漸關閉的山門，隻那雙已經六年都沒有動容過的眼眶，卻有了輕微的潤意，眼角也紅了，卻到底沒哭，她冷漠地太久了，深深烙印在了骨子裡，眼下的這種情緒，已經是她所能顯露的極致了。

  哭，是不可能的，反倒是笑了。

  ——我就在不遠處等著你們，如果可以，我其實願有你們並肩作戰，可若是一場危局，我卻不希望你們涉險了，我曾死了一次，多活了三年已是賺到了，你們這一生還很長啊……

  這一刻，葉傾肩頭的雙尾白狐眼眸露出不明所以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