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鄭蓉再見到趙宸屹是在松鶴院內，一見他的人這才想起來竟然沒讓人回去說一聲。

  “你怎的來了？我忘了。”

  她現在這悲戚沉寂的模樣與出門都時候對比起來，簡直是派若兩人。

  知她心中不好受，趙宸屹想出聲寬慰兩句，卻又覺這種時候任何寬慰的話都是蒼白。

  “來之前我已經遞了牌子進宮，禦醫很快就來。

  這幾日你便在家中陪著老太君，定然會有好轉的。”

  趙宸屹並不知道老太君的病情有多嚴重，也不知道康寧伯爺早就請了禦醫前來看診過了。

  他雖是不知情，但是這份心意，鄭蓉還是領情的。

  “父親早些時候已經請了禦醫來，只是……”

  鄭蓉無奈的搖頭，神色依舊落寞。

  她也明白，生老病死乃是正常，但，這人是她在乎親近之人，自然是不能以平常心相待。

  竟然已經是這般的嚴重，難怪她會是如此了，趙宸屹再說不出任何寬慰的話。

  轉而問起她，“你可有用過晚膳了？”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定然是沒有的。

  立在邊上的孟春不再沉默，擅自賣了主子。

  “姑爺，小姐一直守在老太君床前，別說用膳，就連水都未曾進過一口。”

  他們在邊上勸了小姐多次，卻都勸不動。

  她如今也就寄希望於姑爺身上，希望小姐能聽姑爺的，顧惜自己的身子。

  老太君若是醒了知道小姐如此，定然也是要心疼的。

  鄭蓉都沒有心思去理會孟春是不是告狀，隻淡淡的對趙宸屹說道。

  “沒胃口，等餓了再吃。”

  然後，像是才想起來，又問趙宸屹。

  “你用膳了嗎？”

  出門的時候她是說了，等她回去陪他一同用膳。

  結果她完全忘了，自然也沒回去。

  所以，他是不是一直等著自己，根本就沒有用晚膳？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趙宸屹說，“你沒回來，我也沒吃呢，你陪我用一些吧。”

  鄭蓉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見著趙宸屹如此，她又說不出不吃的話。

  “好。”

  自己不吃，還讓他陪著自己餓著不成?
  況且，他這麽說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也吃一些。

  不然，他這時候過來就專門是為了吃這一頓飯的嗎？

  堂堂皇子，就算是再落魄，也不至於連頓飯都要到康寧伯府裡來蹭。

  主子終於點頭願意吃飯，孟春一刻不停，趕緊的下去準備。

  感歎：還是姑爺能夠勸得動小姐。

  “一會兒你就回去吧。”

  莫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就算是平常，鄭蓉也不會留趙宸屹在伯府。

  就連她自己，若不是因為祖母在這裡，她根本不想來。

  張了張口，最後趙宸屹還是把要留下陪她的話咽了回去。

  隻說，“明日我再過來看老太君。”

  “好。”

  他看得出來，這種時候她是連話都不想說的。

  身在皇家，親情本就不如尋常百姓家來得真摯厚重，也沒有一個長輩給過趙宸屹該有的親情，他是不能在這種時候與鄭蓉感同身受，但也不至於薄情到不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

  勉強吃了一些，鄭蓉便放了筷子，兩人又坐了一陣，就將趙宸屹送了出去。

  看著他的馬車遠去，鄭蓉轉身進府，直接往松鶴院走。

  經過廊下的時候迎面碰上鄭姝，或許說是她專程在這裡等著她的更合適。

  鄭蓉抬著眼皮子睨她一眼，沒有理會她心思。

  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鄭姝停下腳步，在鄭蓉耳邊說道：“大姐真是好手段，竟然都己經自薦枕席砸爬上了五皇子的床。

  只是不知道五皇子是更喜歡大姐，還是更喜歡那位能讓五皇子親自去清風樓抓奸的知己？”

  瞧著她一臉的得意，眼中也盡是諷刺輕蔑之色，鄭蓉有想殺人的衝動。

  這玩意兒是怎麽長到這麽大的？

  鄭蓉靠近她半步，臉上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看著她的眼睛，眼中殺氣翻騰。

  “你說，要是我就在這廊下殺了你，有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就在鄭蓉發出第一個音的時候，右臂徒然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上了鄭姝纖細白嫩的脖頸，瞬間收緊。

  鄭姝都還沒有機會反應，己經呼吸不上來，喉間的骨頭也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

  揮舞著手要打鄭蓉，又想推開她，都不可能。

  臉色逐漸漲紅，視線模糊，耳邊是嗡嗡的聲響。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腳，己經離地。

  徒勞的努力張著嘴，卻是一個字都喊不出來，隻發出“嗬嗬”的音。

  從始至終，鄭蓉臉上連個神色都沒有變過，眉峰亦不曾挑動絲毫。

  她是真的起了殺心。

  “啊！

  小姐，小姐。”

  “噗通。”

  伴隨著驚叫聲，還有膝蓋觸地的沉悶聲響。

  是鄭姝的貼身丫頭，她剛才被小姐吩咐去太太院子裡送糖水，送完了正匆匆的往回走，剛轉過回廊就看到自家小姐被大小姐掐著脖子。

  一看她家小姐的樣子就是要不行了，嚇得她驚呼一聲就腿軟得跪在了地上。

  鄭姝仿佛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卻又覺得不真實，又像是離她異常的遙遠。

  這時候她都已經沒有了掙扎的力氣，更別說是求救了。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那丫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腦子靈光了，衝著側身而立的鄭蓉“砰砰”的磕頭。

  嘴裡說著求情的話，“大小姐，求您手下留情。

  老太君，老太君那裡萬萬不能衝撞了啊。

  三小姐還小，不懂事，可是，可是老太君見了血，見了……”

  後面的話她都沒有說完，鄭蓉便放開了鄭姝的脖頸，回頭冷眼睨著跪在地上的丫頭。

  她這一眼看得丫頭冷汗直冒，只在這一刻，後背都打濕了。

  更是哆嗦著嘴唇再說不出一個字來，臉色煞白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連過來扶軟到在地鄭姝的力氣都沒有。

  突然，鄭蓉對著她揚了揚唇角，抬腳離開。

  至於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的鄭姝，連個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施舍

  一直到鄭蓉轉過了回廊，再也看不到，丫頭這才覺得恢復了一些力氣，趕緊連滾帶爬的過去扶她家小姐。

  若不是那丫頭搬出了祖母，鄭蓉下一刻便打算扭斷鄭姝的脖子了。

  她說的沒錯，鄭姝什麽時候死都無所謂，但是不能衝撞了祖母。

  回到松鶴院，章嬤嬤正守在老太君的床前，用溫熱的帕子為老太君清理著面容。

  看到鄭蓉回來，還與她說道：“老太君一輩子愛乾淨。”

  章嬤嬤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頭，在老太君跟前伺候了一輩子，她對老太君的情誼自然是厚重。如今，伺候了一輩子的主子躺在病床上，或許再也不能睜眼，這口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落了，她心中的悲戚不比主子們少。

  “我來吧，嬤嬤累了一天，回去歇歇。“

  鄭蓉上前去接章嬤嬤手中的帕子，章嬤嬤頓了頓，還是交給了她。

  卻不聽鄭蓉的話回去歇著，“我去找兩身老太君素來喜歡的衣裳。”

  聽聞她帶著哽咽的話，鄭蓉眼眶濕潤，沒說什麽，隻默默地點頭。

  她們心中都跟明鏡似的，就算是找出來老太君也不一定就能穿上。

  鄭姝那邊，鄭蓉沒多放在心上，只要她敢來，她敢接。

  只是，接下來的幾天，那邊母子幾個都老老實實的，蔣氏每天帶著幾個少爺小姐來看望老太君，就連鄭姝也來了的。

  還說要給老太君侍疾，被鄭蓉一口回絕。

  當著眾人的面，蔣氏還要表現，隻鄭蓉一個殺氣湧現的眼神掃過去，她便委委屈屈的偃旗息鼓。

  再要去康寧伯爺跟前變現，也隻得了康寧伯一句不痛不癢的話，終是有再多的手段也沒有她說話的機會。

  自然，因為大房這邊父女母女的這一番情形，其他兩房的人在看戲的同時，私下裡也為蔣氏抱不平。

  為什麽是私下裡，當然是因為不敢當著鄭蓉這個瘋子的面說，怕她發起瘋來扭斷他們的脖子。

  這些年來，他們雖然是沒有參與大房這邊的事，但是鄭蓉這個侄女有多瘋，他們卻是知道的。

  以前就敢提刀對繼母，如今又有五皇子撐腰，說著話就要殺繼妹，他們還是跟她隔了房的，就能有多大的面子讓她不發瘋？
  又加上能壓製住她的老太君如今也倒了，她就更加的肆無忌憚。

  所以，他們還是避著她一些的好。

  正常人還能去跟她一個瘋子硬碰硬嗎？
  再說了，就連她爹，他們大哥都管不住，他們就，呵呵……

  因為鄭蓉那天差點殺了鄭姝，之後的這些天，康寧伯府裡的氣氛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詭異，各房的人都刻意的回避著鄭蓉。

  而且，鄭蓉的臉色也是陰沉的可怖，還能與鄭蓉說得上話的，除了老太君院子裡的人就只剩康寧伯和鄭蕭。

  然後，就是每天五皇子倆的時候能夠看到她臉色稍微好一些。

  在這之前，他們都沒有想到五皇子竟然是對鄭蓉有意的，真的是每天都來，還會著人給她送衣物吃食。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就鄭蓉這樣的女人，五皇子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的？

  就不怕，鄭蓉瘋起來，半夜把他掐死嗎？
  老太君的情況一直不見好，已經昏迷三天了，到現在連湯藥都喂不進去，鄭蓉一直守在床邊不曾離開，從未合過眼。

  這幾日，康寧伯爺一直告假未去上朝，京中不少人的知道了是府中老太君不好，也都籌算著恐怕過不了幾日就要去吊唁了。

  不禁唏噓，前不久才去賀了老太君的生辰。

  這日，趙宸屹正要出門去康寧伯府，四皇子的人又上了門。

  這回，又是來給他送禮的，同樣是個人。

  只是，這次送來的人換了一個。

  “五爺，這是清風樓的遠青。

  上此的那個您不喜歡，想來是心裡還記著公子去清風樓找這小倌兒的怨，所以四爺便讓奴才把這遠青送來，任憑您泄氣。

  四爺說了，您和他是親兄弟，弟弟不好出面的事，他做哥哥的自然是要為兄弟分憂的。

  四爺還說了，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小倌兒而已，只要是能解了五爺的憤，就算是死了也不是大事。

  反而，是他的福氣。”

  從他們進來，再到他說的這些話，遠青動沒有說過一句求饒的話，甚至都沒有變過一絲一毫的神色。

  來這裡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接下來會遭受的。

  他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小倌兒而已，他的生死從來都由不得他做主。

  那夜，上座的這位皇子闖進來看到他坐在鄭小姐腿上，那之後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世間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給他戴綠帽子？
  就算他只是個小倌兒，也是個男人。

  就算他與鄭小姐之間，其實什麽都不曾發生。

  比起他的下場，他更想知道，鄭小姐如何了？
  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問的，但內心又不甘心。

  他就要死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