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奏對
說罷,謝之儀策馬近前,小聲解釋道:“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大汗對於我朝皇室的情況難道還不了解嗎?自從聖祖皇帝返朝,對於宗親一再梳理,如今的皇室宗親早就不複先前的榮耀了。
“派個閑散的皇室宗親,倒不如派個重臣能夠表示聖上對於大汗的尊重之意。”
脫歡一想頗有道理,但是轉念又一想,皇室宗親再落魄,總歸還有個顯貴的身份在那裡,在外交上更是別有意味。而他莊瀚就是再得重用,終究身份上不足。
康平帝此舉,顯然是仗著大周得勝,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借此震懾四方。
明白歸明白,然後眼下人既然已經行到了這裡,如果再想要反悔,只怕很難從密密層層的禁衛軍的環伺下脫身,更兼瓦剌眼下尚需仰仗鎮國公和韓彥二人暫且穩住局勢,所以脫歡思量再三,隻得咬牙咽下這份委屈。
然而到底意難平,因此脫歡斜睨謝之儀一眼,冷笑一聲,道:“你們中原人說‘巧舌如簧’,本汗先前不大明白,如今見了謝大人,可算是明白知道了!”
只要能穩住大局,自己被脫歡譏刺兩句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是以謝之儀笑了笑,並不爭辯。
“大汗,請!”謝之儀笑著伸手做請。
脫歡一拳打在的棉花上,心中格外窩火卻又無可奈何,隻得恨恨地瞪了謝之儀一眼,滿心怒氣地策馬前行。
瓦剌眾人見狀,自然是趕緊驅馬跟上。
謝之儀見狀,悄悄地長吐一口氣,趕忙策馬進趕幾步,上前導引。
莊瀚等人見隊伍又複前行,懸著的心亦暫且安放下來,連忙上前恭迎不提。
於是,脫歡一行人順利進城,暫於四方館安置。
四方館內,一切早已按照兩國會談的規格安排妥當,大到應對的官吏,小到一碟子點心,一應人事讓脫歡等人挑不出一點錯處兒來。
莊瀚主持禮部多年,這點事情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照例行事、信手拈來而已。
脫歡用心找了一圈,見難以借機生事,又念著隨扈一路車馬勞頓,體力只怕不支,若是真的生起事端來只怕也會疲於應對,因此隻得暫且按捺住滿心的怒意,伺機再動。
一夜安穩度過。
而謝之儀和周丘等人卻沒有這份安逸,待將脫歡一行人安置妥當之後,他們便立刻奉旨進宮複命去了。
是夜,禦書房燈火通明。
君臣對坐,徹夜長談。
康平帝先對謝之儀與周丘等人嘉獎勉勵一番,然後便問起了鷂子嶺掘鐵鑄兵、瓦剌進犯、兩國議談之事。
“兩位愛卿一路舟車勞頓,身體疲乏,且又離家三載有余,此刻抵京,原本應該放你們回家與妻兒團聚的……只是,眼下議談在即,朕又對遼東之事所知不詳,為免耽誤兩國議談的大事,少不得要勞碌兩位愛卿暫留宮中,仔細教朕。”康平帝一臉謙和地笑請道。
謝之儀和周丘連忙躬身道“不敢”,又說此乃為人臣子的本分之類的話。
於是君臣坐定,謝之儀和周丘少不得將遼東之事一一道來。
康平帝側耳傾聽,不時發問兩句,聽到緊張處便不由地眉頭緊皺,聽到戰勝時又展眉拊掌而笑,似乎遼東之事,經過謝之儀和周丘二人的口述,他都盡情親身經歷了一般。
等到謝之儀和周丘將遼東要事回稟完畢,早已是天將微明之時。
康平帝轉頭看了看沙漏,遂起身笑道:“不知不覺,一夜已盡,朕卻還覺得意猶未盡……”
若是能親身到遼東走一走,看一看,那該多好啊!
可是一旦成了帝王,便有了許多的身不由己。
謝之儀和周丘見康平帝言語之間頗多感慨,心中知他是想念故友舊地,遂都連忙起身,拱手笑著勸慰他道:“眼下戰事已了,兩國議談在即,等到邊境晏安,朝中諸事妥當,聖上若要巡幸遼東,自然並非難事。”
康平帝聞言笑歎一句,點點頭,道:“若如愛卿所說,此事尚且可期!”
可惜,一旦當了皇帝,不是這兒有事,就是那兒有事的,怎麽就那麽巧得了空閑,能夠巡幸遼東故地呢?
謝之儀和周丘當然聽出了康平帝話中的失落,更看出了他的對於這份失落的控制,心中俱都暗自感歎不已。
他們二人離京已經三年有余,三年前,康平帝還是個稚氣未脫、凡事不敢自己拿主意的孩子,仿佛萬事離了韓彥便覺得惶恐不安一般。就是清和郡夫人,偶爾也會奉旨進宮陪伴他一段時間,以寬慰他的孤獨與離情。
可是如今再看,少年天子早已經漸漸地褪去了當初的稚嫩和不安,慢慢地沉穩起來,接人待物進退有度,議論政事自有主張,已然做好了親政的準備。
想想韓彥離京如今已經半年有余,然而朝中諸事卻仍舊安順如故,更且當中還有“勸退”孫長玉、梳理孫黨等要事,因此哪怕有眾臣輔佐,然而康平帝小小年紀的能夠做到如此,已經是實屬不易。
有君聖明如此,實乃江山社稷、天下萬民之大幸!
謝之儀和周丘頓覺躊躇滿志,前途光明。
康平帝看了看已經漸明的天色,歉然笑道:“兩位愛卿奏對一夜,然而前殿眾愛卿還在等著兩位愛卿言明遼東之事呢,更兼今日大朝會還要商定兩國議談的細節,因此,少不得勞碌兩位愛卿勉勵支撐過早朝,才能作罷。”
謝之儀和周丘連忙拱手應道:“為國盡忠,乃我等臣工的本分,但憑聖上吩咐。”
康平帝見狀,遂笑著點點頭,又轉頭吩咐內侍道:“你們帶兩位愛卿去後殿梳洗,待兩位愛卿用過早膳,親自送他們到大殿議事。”
內侍躬身應諾。
謝之儀和周丘連忙躬身謝了恩賞,遂內侍一起褪去了後殿,自去梳洗用膳不提。
康平帝待謝之儀和周丘退了出去,這才命宮人替他褪去外袍,就在禦書房內打了一套拳,舒了筋骨,醒了神,然後又由宮人服侍著梳洗更衣,匆忙用過兩口早膳,便上朝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