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感受死亡
  蘇子安和顧遠城在朱成賀死去的小巷子裡碰了面，蘇子安往裡望了望，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還殘留著。

  顧遠城往裡看了眼後，轉過頭看著蘇子安，笑得溫柔，“我先去過去看一下。”

  蘇子安點了點頭，看著他慢慢朝裡走去。

  顧遠城把手指輕輕按在牆壁上，停在了角落裡，一動不動。

  “你怎麽了？”蘇子安有些疑惑地慢慢朝他走了過去，手指試探著輕輕戳向了顧遠城的後背，“是不是……”

  蘇子安的手指剛碰到顧遠城的衣服，他卻身體一軟，猛地跪了下去。

  顧遠城瞪大了眼睛，他感覺後背被人刺入了一把匕首，冰涼涼的仿佛渾身的血液一瞬間被凍結了似的。

  他垂眼看著自己的腹部，那兒似乎能夠看到露在外面的半個刀尖。

  豔紅的鮮血不住地從傷口處流出，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捂在了傷口上，血流奔湧，越過了指縫，染紅了雙手。

  背後的人猛地抽出了刀子，一瞬間，顧遠城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也好似被人一塊兒抽出了一樣，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蘇子安嚇了一跳，急忙往後退了兩步。她有些不知所措，隻瞪圓了雙眼盯著地上跪著的人。

  顧遠城伸手捂住了肚子，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一身白淨的衣服也沾染沒有一點鮮血，可是疼痛的感覺卻從腹部一路傳到了四肢百骸，連指尖都蔓延著尖銳的痛感。

  顧遠城伸手捂住肚子，身體慢慢蜷縮在一起，額頭上是一片汗漬，臉上寫滿了痛苦。

  蘇子安跪在他身邊，她顫抖著抓住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她很著急，但又不敢隨意碰他，急得眼眶裡都蒙上了一層水霧，“你沒事吧？顧遠城，顧遠城……”

  顧遠城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蘇子安的話，他整個人瑟縮了起來，冷汗從額頭上慢慢往下流淌著，唇色變成了一片青白。

  他雙手撐著身體慢慢站了起來，失血過多導致他的整個身體都軟綿綿的，雙手撐在牆上才勉強站直了身體。

  突然間手臂一疼，一刀劃開了皮肉，見了骨，顧遠城失去了支撐，猛地朝牆上撞了過去。

  蘇子安這才反應了過來，她將手擋在了牆壁上，十指連心，一陣尖銳的疼痛猛地湧入了心口，疼得蘇子安不停地顫抖著。但她沒有收回手，她要保護他。

  顧遠城的身體往下滑著，他似乎有些不甘，手指不停地在牆上抓著，手臂上的疼痛讓他使不上力氣，只能夠徒勞地在牆壁上留下一道道豔紅的痕跡。

  蘇子安急忙伸手扶住了顧遠城癱軟的身體，他顫抖著，指甲裡滿是從牆上扣下來的石灰。

  顧遠城的腦袋抵在牆壁上，身體瑟瑟發抖，低低的呻吟聲從緊咬著牙齒中擠了出來，聲音顫了幾顫，他緊咬著牙，努力將呻吟聲逼了回去。

  那細碎的聲音讓蘇子安的心都揪了起來，心口一陣陣酸楚湧了上來。

  他在這一瞬間承受了多少疼痛？
  “夠了，夠了，不要了。”蘇子安伸手緊緊抓著顧遠城的胳膊搖晃了兩下，“我們走吧，你醒醒。”

  顧遠城依舊聽不到她的聲音，他陷在疼痛當中無法自拔。

  “是不是只要離開案發現場就可以了？”蘇子安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顧遠城仍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身體顫抖著，似乎想要站起來。

  蘇子安伸手緊緊抓住了顧遠城，拖著他往外走，邊走邊喊：“救命啊！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突然間，顧遠城不知道看到了什麽，他掙扎著想要轉身，額頭上爆起一條青筋，身體剛站起了一點點，肩上突然一重，一刀從肩部一路滑到了腰間。

  顧遠城眨了眨眼，視線裡的所有東西都成了模糊的一片，他慢慢抬起頭望著頭頂那片陰沉的天空。

  “顧……顧遠城？”蘇子安的聲音顫抖著，手指也在發顫，她有些不敢觸碰他。

  蘇子安的聲音沒有入他的耳，他呆呆地站著，突然往後退了兩步，腳一軟，身體就朝後栽倒了。

  蘇子安想要伸手抓住他，不成想他的袖子從她指尖劃過，“砰”的一下倒在了地板上。

  結結實實地砸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一雙眼睛都失了神。

  “顧遠城，顧遠城？！”蘇子安爬到他身邊，伸手按在他肩膀上輕輕推了推，聲音堵在喉嚨裡滾了幾滾才發了出來，“你醒醒，你別嚇我……”

  顧遠城眯著雙眼往外望去，在一片朦朧當中，他似乎看到了什麽，手指不停地朝著巷口的方向伸著，像是想要抓住什麽一樣。

  突然，他的手指一重落回了地上。蘇子安急忙攥住他的手放在胸前，用力到骨節都泛起了一片青白。

  死亡帶來的恐懼在那一瞬間侵佔了蘇子安的心，一顆心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著，快要炸裂。

  手指上是一陣尖銳的疼痛，蘇子安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一樣。她用力握著顧遠城的手指，呆呆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失了神。

  她知道顧遠城並沒有什麽大礙，只不過是昏過去了，卻還是忍不住去摸他的胸口，心臟在她手下平穩地跳動著，她甚至能夠聽得到砰砰的聲音。

  蘇子安眨了眨眼睛，稍微放松了一點，慢慢縮回了自己的手。

  這時她才發覺手指顫抖得厲害，掌心裡一片汗漬。她又一次將手慢慢放在了顧遠城的胸口，輕輕蹭了兩下後突然頓住了。

  蘇子安抿緊了唇，斜眼望向一旁，她眨了眨眼睛，眼眶都染上了一片豔紅。

  她緊緊抓著顧遠城的衣服，身體慢慢躬下去伏在他的身上，仔細地聽著他微弱的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顧遠城深吸一口氣，猛地坐直了身子。

  蘇子安這才松了他的衣領，跪坐在一旁。她看著顧遠城逐漸恢復紅潤的臉頰出了神。

  顧遠城還有些失力，掙扎了好幾次才站直了身體，他不住地喘息著，好半天才慢慢平複了下來。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從口袋裡捏出手帕擦著沾滿了石灰粉的手指，等到恢復了從前的模樣之後才伸手將蘇子安扶了起來，輕笑著開口說：“我看到了。”

  “不用了。”蘇子安還有些失神，垂著頭盯著腳下的地面。

  “你說什麽？”顧遠城有些不明所以。

  “不用了。”蘇子安深吸一口氣，咬了咬下唇，抬頭看著顧遠城，“我不查了，不查了。”

  “為什麽？”顧遠城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怎麽到了跟前，你又……”

  蘇子安別過頭不敢看他，手都不知道放哪裡才好。

  顧遠城眉毛微微皺了起來，他伸手抓住蘇子安的手臂，疑惑地看著她。

  “太痛苦了。”蘇子安垂著頭，聲音顫抖著，眼眶無聲息地紅了。

  她看到過很多屍體，也從法醫口中聽過死者的死亡過程是如何慘烈，對這一切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但當她親眼看到一個人的死亡過程時，心臟似乎都要疼得炸開了。

  “要是你每一次都要這樣……”蘇子安往前走了一步，將腦袋靠在了他胸口，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那得多疼啊……”

  顧遠城心口一揪，許久沒有說出話來。他垂頭看著蘇子安發了呆，愣了很長時間後，才抬起了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心口似乎有暖流逐漸流過，他聲音輕柔地說：“忍一下就沒什麽了，也就是幾分鍾的事，找到凶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蘇子安的眼神逐漸暗淡了下來，才幾分鍾嗎？她卻感覺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一開始不是都說好了嗎？我沒有辦法控制這些，就算是出門逛街我也能夠感受到這些，我只是想要這個能力有用一點，想要……”顧遠城手指按在她的肩頭，沉聲說道：“想要我看起來不像是個怪物，想要去利用這麽一個怪異的能力去做些有用的事情……”

  哄了好半天，蘇子安才恢復過來，顧遠城盯著她紅彤彤的眼眶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流下的淚水似乎全部融到了他的心口中，融化了他築起來的堅冰，顧遠城輕輕摸了摸她的眼眶，視線溫柔。

  總是他去感受別人的疼痛，終於有人出現在他身邊，為他的疼痛哭泣。

  “這一次和從前有些不一樣。”顧遠城側著頭坐在車裡，眉頭攏到一起，眼裡滿是疑惑，“我能夠在那一刻感受到死者死前的所有情感。”

  “大部分非自然死亡的人，會絕望，會崩潰，會恐懼，可他什麽都沒有……”

  顧遠城眨了眨眼睛轉頭望向了身旁的蘇子安，“感覺就像是心甘情願接受了死亡一樣。”

  “除了這些呢，你還有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蘇子安有些著急地看著他問道。

  “他好像不願意看到凶手，大部分時間都背對著凶手。”顧遠城頓了頓，仔細地回想著剛才看到的畫面，手指慢慢朝前伸過去，“臨死的時候他抓住了凶手的腳踝，她腳踝上有根繩子，手指滑下來的時候感覺到一片冰涼，像是玉器。”

  頓了頓，顧遠城緊皺著的眉頭放松了一點，他靠在椅背上低低歎息著，聲音裡帶著歉意，“因為失血過多，他當時的視線已經很模糊了，我看不清楚那根腳鏈的模樣。”

  “這就夠了。”蘇子安皺著眉頭垂下了頭，她不再說話，模樣看起來很失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