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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小七寵溺甜文經典(共8冊)》第100章 蠱毒
  第100章 蠱毒
  葉蓁蓁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紀離憂死前說的話。她總覺得這種事情聽起來有點難以想象,紀無咎怎麽會被人控制呢?這不會是紀離憂臨死前故布疑陣,好讓他們活著的不得安寧吧?

  於是她隻好把這話轉述給了當事人,問紀無咎有沒有覺得哪裡不正常。

  紀無咎很不屑地搖了搖頭,沒有。

  其實是有,很不正常。

  他這幾天總覺得心神不寧,好像一定要做什麽事,有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向一個方向走,走著走著就會驚覺,發現自己好像正在去往芭蕉閣的路上。

  芭蕉閣有什麽?柏香如。

  紀無咎有點鬧不明白,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舊情複燃該是個什麽感覺。他現在對柏香如絕沒有什麽癡念,就算往日還剩下點情分,在得知她爹謀反之後,也完全沒了。

  那麽現在自己總管不住腿要去見她,算怎麽回事?

  本來紀無咎就覺得有問題,但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不願輕舉妄動,現在葉蓁蓁與他說了此事,他更加確定柏香如在搞什麽鬼,乾脆去了芭蕉閣,親自問一問她。

  柏香如見到紀無咎,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嫣然一笑道:“皇上,您終於來了!”

  紀無咎也不和她廢話:“你到底對朕做了什麽?”

  柏香如抬頭笑看他,眼神兒有點瘋狂:“皇上,您聽說過桃花蠱嗎?”

  紀無咎臉色陰沉:“你對朕用蠱?”

  柏香如笑得淒涼:“我也不想,是你逼我的。”

  “不可理喻!”紀無咎丟下這幾個字,抬腳要走。

  柏香如卻在他身後高聲說道:“你不愛我,你就會死。”

  他回過頭,冷冷說道:“我就算死,也不會愛你。”

  “為什麽!你明明是愛我的,我們以前……”

  “柏香如,”他打斷她,“朕此生隻愛過一個人,以後也只會愛她。”他平靜地看著她,“你大概是誤會了。朕寵幸過的女人很多,哪有心思個個去愛。”

  “那麽葉蓁蓁呢?”

  他皺眉:“你該叫她皇后。”

  “為什麽是她?為什麽偏偏待她不一樣?”她不甘心地步步逼問。

  “如果一定要說理由,朕可以說出很多,但那些都不重要。香如,朕念你只是一時糊塗,只要你給朕解了這莫名其妙的蠱,朕可以不深究此事。”

  “我到底哪一點不如她!”

  他的臉色陰冷:“你哪一點都不如她。”

  “……”

  交涉不歡而散,紀無咎回到乾清宮,立即宣來了鐵太醫。

  鐵太醫仔細給他診了脈,得出的結論是心血虛弱。這一般是身體先天不足或是得了什麽大病的人才會出現的症狀,並不會突然降臨到一個健康人的身上。所以鐵太醫有些奇怪,斟酌了一下,還是給紀無咎解釋了,同時詢問他是否受了傷或者吃過什麽異常的東西。

  紀無咎一一搖頭。

  鐵太醫一時想不通,因此也不敢隨便用藥,隻開了個補血的方子讓他先吃著。幸好皇上脾氣還挺鎮定,沒有治他診治不力之罪,鐵太醫默默擦汗。

  鐵太醫退下後,紀無咎宣進了密探,讓他們出宮尋找精通蠱術的人。

  在此之前,紀無咎看來,蠱這個東西,一直只是存在於傳說之中,偶有史料記載,也總是跟懸而未決的謎案聯系在一起,看起來更加玄虛。他認為,一件東西之所以玄虛,是因為它本身立不住腳,就像鬼神,每個人都在談論,但是沒有人見過,不足為信。

  所以他一直是把蠱術當作騙人的小把戲的。

  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有親身體驗的一天。

  紀無咎到現在也沒有全信,卻也不能不信。他是一個很少失控的人,即便有,也是情緒積累到頂點不得不爆發。他從沒遇到過眼前這種,身體失去控制他竟然還茫然無知,就好像身上被纏了線,行動完全受人指引。雖然僅僅是一小會兒他就能反應過來,但這已經足以讓他坐立難安。他的性格不允許他受人脅迫,更何況是這種完全把他當作傀儡的行徑。

  密探趙致誠第二天給紀無咎帶回來一個人。在介紹這個人之前,他告訴紀無咎,真正精通蠱術的是蠱苗,這種人分布在黔南地區,鮮少出山與漢人來往,他現在隻帶來一個懂蠱術的苗人先給皇上用著,之後立刻親自帶人去黔南找蠱師。

  眼下帶來的這個人叫達興,三十歲出頭,是個漢化的苗人。達興十幾歲之前生活在苗人部落裡,後來被一個誤闖深山的漢族妹子拐出來,現在京城開了一家武館。此人個性率真憨直,也不怯官,聽說見皇帝,十分興奮。趙致誠怕他口誤招來禍事,千叮嚀萬囑咐他對皇帝說話不能像平時那樣大大咧咧的。

  紀無咎於是把達興傳上來,屏退眾人,問他道:“你可否能看出朕中了何蠱?”

  達興果然把紀無咎端詳了一遍,拱手答道:“皇上,草民看不出來。”

  紀無咎心裡一松,卻又有些不解,難道柏香如在騙她?
  此時,達興又說道:“草民學藝不精,請皇上具體說一說您的症狀,我才好判斷。”

  紀無咎隻好把自己近來的一些情況如實與他說了。

  聽罷,他答道:“如此看來,應是中了桃花蠱。”

  紀無咎心中一沉:“你有幾成把握”?
  達興沉吟一會兒,問道:“請問皇上,對於您一直不自覺想尋的那個人,您與她是否交合過?”

  “……沒有。”

  “那麽皇上,若是需要進一步確認您是否中蠱,我還需要做一件事情,大概會傷到您的龍體。”

  紀無咎聽過他的要求之後,讓人取來一根銀針。

  達興捏著銀針在紀無咎的郤門穴附近刺了一下,立刻有血點冒出,血色深紅,透著一層烏黑。

  紀無咎皺了皺眉。

  達興把銀針放回托盤中,繼續說道:“這是蠱毒發作的症狀。蠱毒不同於一般的毒,太醫是診不出來的。如果太醫給您號脈,大概能看出是心血弱,因為桃花蠱以心血為食,長此以往,皇上您的性命不保。”

  紀無咎此時已經完全信了。他問道:“此蠱可有破解之法?”

  “有,只要您和下蠱的那個人相愛一生,永不變心即可。這個蠱會指引您去找她。”

  “除此之外呢?”

  “由下蠱的人親自解蠱,但是桃花蠱不同於別的蠱,解蠱之後,下蠱之人會遭到反噬死亡。所以解蠱相當於自殺。”

  沒有人會自殺,這個方法其實不算個方法。

  紀無咎的眉頭皺得更深:“真的沒有別的方法了?”

  他搖了搖頭。

  紀無咎又說道:“你先給朕講一講,蠱到底是什麽東西。”

  達興答道:“許多中原人都覺得蠱是無稽之談,其實蠱和毒差不多,只不過蠱是活的,進入人的身體之後也是活的。中原人的‘蠱’字從字面上看是器皿裡養的蟲子,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但是蟲子的種類有很多,養蟲子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所以即便是同一種蠱,不同的人養出來,其破解的方法也不一樣。桃花蠱的名字好聽,但其實是一種比較狠毒的蠱。中蠱人受到蠱蟲的控制,會主動找到下蠱的人並與之交合。因為人的心神被蠱蟲控制了,所以並非真的相愛,只是需要這兩個人一直在一起,不能再和別人有染。倘若不然,蠱毒發作,背叛的那個人就會死。”

  紀無咎聽罷,無力地搖了搖頭:“好荒唐的東西。”

  達興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皇上,其實我很好奇。中桃花蠱的人一般都會落進這個套裡,幾乎沒有例外。我聽您方才所說,似乎被下蠱已經有些日子,但一直沒有去找她?”

  “朕有相愛之人。”

  達興欽佩地看著他:“真是……不容易。”

  紀無咎理解他的意思。皇帝這兩個字和佳麗三千之類的詞是綁在一起的,帝王之家談真愛,確實讓人不大相信。

  這時,達興又說道:“您一定很愛她。”

  是啊。她大概是他的全部吧。

  “不止如此,您應該還是一個意志異常堅定的人。您能控制自己的心神,不被蠱惑。”

  紀無咎苦笑:“只是現在。”不知道以後會怎樣,實在不行,讓蓁蓁在他脖子上綁條繩吧,一天十二個時辰抓在她手裡。想到那個畫面,他沉重的心情輕快了一些。

  達興皺眉看著他:“可是現在您的蠱毒已經發作了,如果您一直不去找那個人,到頭來還是會死。”

  “朕死也不會去找她。一定會有別的辦法。”說到這裡,紀無咎有些疑惑,“她不是苗人,又怎麽會蠱術呢?”

  達興答道:“大概是和苗人學的吧。但是苗人的蠱術基本不外傳,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麽方法。”

  紀無咎沉思了一下,最後衝達興說道:“你今日為朕解惑,幫了大忙,朕要好生謝你。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或是想做的事?”

  達興撓了撓頭,笑道:“我娘子說了,能給皇上辦事是我的福分,叫我不要和您討賞賜。”

  紀無咎也淡淡一笑:“你夫人倒是一個有趣的人。朕既然說賞,你隻拿著便是,回去夫人若是責備,你就說這是聖旨,聖旨不能違抗。”

  達興點了點頭:“皇上都這樣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跟您說實話,我最大的願望是讓夫人見一見您,她很好奇您長什麽樣。”

  紀無咎於是豪爽地說道:“下次你帶她進宮來,朕讓她隨便看。”

  “多謝皇上!那個……皇后能看嗎?”

  “……能。”

  “太好了!其實我娘子最想看的是皇后。”

  ……所以他這當皇帝的只是個贈品。

  葉蓁蓁發現紀無咎很不對勁。

  首先,他雖然是個小白臉,但臉上不像戲台上的曹操似的,純白無血色。相反,由於這家夥從小練武身材倍兒棒,所以臉色一直是十分紅潤健康的。而現在,他的臉似乎十分蒼白,跟營養不良似的。這是一個漸變的過程,葉蓁蓁起初沒注意到,結果突然有一天,她在燈火下看著他,就覺得他那張俏臉像冰雕一樣,冰冷無生氣。

  ……這還了得!
  另外一個可疑之處是,這流氓近來竟然十分規矩。葉蓁蓁現在正在安胎,紀無咎對她體貼入微,肉麻得連素月都看不下去,兩人自然不能行房。但是紀無咎一點怨言沒有,規矩得像個太監,葉蓁蓁太了解他了,這不正常!

  還有,他總是在她面前樂呵呵的,還經常逗她說笑,但是葉蓁蓁就是知道,他是裝出來的。一開始她以為他是遇到什麽棘手的政事,加上他確實跑坤寧宮跑得不那麽勤了。葉蓁蓁絕對相信紀無咎的手腕,因此沒問,以為過幾天就好,卻沒想到這個狀態持續了十幾天,再加上發現他在床事上成了無欲無求的聖人,然後又突然發現他臉色越來越差……

  葉蓁蓁不知道紀無咎遇到了什麽事兒,但知道肯定小不了,而且他還故意瞞著她。她想直接去問他,可是又怕他不說,隻好迂回一下,先找馮有德問了問。

  本來也沒指望能從馮有德嘴裡問出什麽,誰知葉蓁蓁一問,馮有德連客套話都不說了,撲通一聲跪下,再一抬頭,老淚縱橫。

  葉蓁蓁嚇了一跳:“皇上到底怎麽了!”

  “皇后娘娘,皇上他近來經常咳血。皇上怕皇后娘娘憂心,一直令奴才不準向娘娘說,只是皇上他身體每況愈下,吃了許多藥也不見好,奴才六神無主,隻好請皇后娘娘示下!”馮有德在皇宮裡混的年頭比葉蓁蓁的年紀都大,這會兒規矩禮節什麽的也不顧了,一邊哭著一邊把紀無咎給賣了。他是個人精,自然早就看出皇上和太后之間母子離心,雖然面上維護得還像那麽回事,但也就那麽回事了,皇上有個不好,最能做主的還是皇后娘娘。娘娘人霸道,娘家又硬,對皇上也是一心一意,於是他冒著違抗聖旨的危險把近來紀無咎的狀況給葉蓁蓁講了一遍。

  葉蓁蓁聽完,腦子嗡的一下,蒼白著臉色呆了好一會兒才稍微鎮定些。她沉聲問道:“太醫到底診出是什麽病沒有?”她還擔心是太可怕的病,馮有德不敢說出來。

  “沒有,太醫隻說皇上是血氣虛弱,所以一直吃補血的藥。”但不見好。

  紀無咎把這事兒捂得嚴,馮有德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回事。葉蓁蓁覺得密探可能知道,但是把密探叫過來,也就相當於直接問紀無咎了。

  她覺得這事兒不對勁。紀無咎倘若只是生病,是不會瞞著他的。除非他得了什麽十分了不得的病,但這也說不通,因為太醫目前還沒診斷出來。

  可是連鐵太醫都診不出來的病症,這病肯定輕不了。葉蓁蓁不由得心頭一緊,轉而又是疑惑,就算鐵太醫診不出來,紀無咎也不可能因為這個就瞞著她,必有別的原因。

  是什麽呢?

  她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問馮有德:“皇上病倒之前之後,可發生過什麽不尋常的事情?仔細報來。”

  馮有德答道:“皇上曾經去過一次芭蕉閣,他與貴妃說了幾句話,出來的時候臉色不悅。”

  “還有嗎?”

  馮有德左右看看無人,壓低聲音說道:“皇上下旨讓芭蕉閣裡那位主子禁足,且是密旨,不許貴妃聲張。乾清宮值班的暗衛也少了一批。”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泄密了,多泄幾次也無妨,反正腦袋只夠砍一次。

  禁足就禁足,還發密旨,一看就是不尋常,這分明就是不想讓她知道。葉蓁蓁一尋思就明白了,少了的暗衛搞不好也是去監視柏香如了,這事兒必和柏香如有關。

  於是她讓馮有德回去好生伺候皇上,然後轉頭去了芭蕉閣。

  此時已經快要中秋,芭蕉閣的芭蕉都枯了,觸目淒涼。柏香如站在庭院中賞秋,心情比眼前的芭蕉還要淒涼幾分。

  他果真寧死也不來她這裡,難道葉蓁蓁那個賤人真的比他的命還重要嗎!
  柏香如眼中劃過一絲憤恨,看你能撐到幾時!
  葉蓁蓁就是這個時候火急火燎地來到芭蕉閣,把柏香如傳到內室,關了門兩人密談。

  柏香如以為葉蓁蓁是來和她講條件的,其實葉蓁蓁只是想先來打探一下情況——她怕紀無咎不跟她說實話。這渾蛋別的都好,就這一點可氣,出了事兒喜歡一個人扛著。

  於是柏香如也沒什麽隱瞞,把自己乾過的事兒承認了,還重點渲染了一下那桃花蠱到底有多可怕。

  葉蓁蓁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給他下的蠱?又是如何得手的?”

  柏香如早就豁出去了,這會兒笑得很有幾分變態:“你回宮之前好幾天我就下上了,卻沒想到他竟然能挺這麽久。皇后娘娘,皇上對您可真是不離不棄啊!”說著,嘴角扯出一絲諷刺,之後又有些快意,心想,他再對你不離不棄,到頭來還是得歸我,就不信堂堂九五之尊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江山,放棄生命。

  葉蓁蓁聽罷點點頭,又問道:“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麽?”

  柏香如開始喊價:“我要當皇后,我還要你在他面前消失。倘若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留你一命。你若是不答應,就不是真心愛他,他若是知道了會怎樣想?”

  葉蓁蓁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這條件有點大,你讓我考慮一下。”

  “好,皇后娘娘想要考慮多久我無所謂,只是不知道皇上還能撐幾天。”

  “這個你放心,我會盡快給你答案……我現在有另外一件事想做。”

  “娘娘想怎樣?”

  葉蓁蓁慢悠悠地卷起繡著暗紋滾著金邊兒的華麗衣袖,蓮步輕移,走到柏香如面前,離她只有一尺的距離。

  柏香如站起身,毫不畏懼地和她對視。她現在手裡有籌碼,於是膽子也肥了,皇后算老幾,早晚讓你跪著求我!

  葉蓁蓁沒有跪著求她,而是一揚手,啪的一下扇了她個脆響。

  柏香如沒有防備,被扇得眼前直冒金星,她捂著臉,怒道:“你敢打——”

  最後一個字沒來得及說出來,因為葉蓁蓁又甩了她一巴掌。

  柏香如一生履歷豐富,各個階層的女人都見過,大家閨秀自然也見過不少,卻從來沒見過這種幾句話不高興就擼袖子揍人的大家閨秀。

  於是她就有點蒙,結果就是第三個巴掌甩了下來。

  葉蓁蓁很厚道,兩邊臉都照顧到,怕一邊高腫一邊平平的不對稱,不好看。

  柏香如雖然號稱不怕葉蓁蓁了,可那也是有了籌碼故意給自己壯膽,在等級森嚴的后宮,她身為後妃,見了皇后有一種天然的畏懼,這種畏懼印到骨子裡,一時半刻改不了,於是她不敢反抗。

  就這麽著又挨了兩下。

  柏香如終於在滿眼金星中意識到,她可以跑啊!可惜她剛意識到這一點,葉蓁蓁也意識到了,怕她跑,乾脆薅住了衣領,微微提了一下,左右開弓地扇。

  啪!啪!啪!啪!
  柏香如隻覺腦子裡像是過大年炸煙花一樣劈裡啪啦、五光十色,又像是有千萬隻銅鑼嘭嘭嚓嚓地敲打,鑼鼓喧天腦仁兒發漲。臉上仿佛嗆辣椒的油鍋,又火又辣,還疼,別提多難受了。

  於是她終於忍無可忍了,想要反抗。

  葉蓁蓁論武功打不過紀無咎、陸離之流,那不是因為我軍太無能,而是敵軍太強大,擱在女人裡頭,她絕對算高手。所以雖然身為孕婦,但現在對上柏香如,簡直就跟收拾小雞崽兒似的簡單。她三兩下把柏香如的手別住,另一隻手照扇不誤。

  柏香如在心中暗暗發誓,早晚有一天,這瘋女人對她做的,她要如數奉還。

  其實吧,這個有點難度。因為柏香如根本已經數不清這瘋女人打了她多少下了……

  外頭的宮女太監聽到裡頭的哭喊,想要進來看看,王有才、素月能聽出來喊叫的是柏香如,於是招呼坤寧宮的人攔住芭蕉閣的人,不許放奴才們進來。反正坤寧宮人手多,這回皇后娘娘多帶了幾個,保準夠用。

  扇了一會兒,葉蓁蓁胳膊累了,放下柏香如。

  柏香如終於有機會喘息,剛才她掙扎了那麽半天竟然都沒逃脫這瘋女人的魔掌,這會兒被放下,她憤恨地盯著她。本以為自己終於不用受皮肉之苦,卻沒料到,葉蓁蓁默默地抄起角落裡的一把杌凳……

  打是打不過,跑吧。

  於是柏香如慘叫著跑了出去。

  葉蓁蓁還記得自己是孕婦,不敢跑太快,拎著個杌凳在後頭慢悠悠地追著。外面的人見開門跑出來一個女人,第一眼都沒認出這是誰——臉腫得像豬頭。

  終於還是從衣服上認出是貴妃娘娘。

  柏香如不要命似的向外跑,路過素風,素風不著痕跡地一抬腳,於是貴妃娘娘的豬臉就與青磚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麽儀態不儀態了,慘叫聲幾乎劃破天空。

  柏香如的貼身宮女想上來扶,奈何人被按著,其他芭蕉閣的奴才待遇也差不多。此情此景很完美地詮釋了什麽叫作仗勢欺人以及欺人太甚。

  帶著自己宮裡的奴才去別宮裡毆打人家主子,還控制著對方的奴才不許攔著,這種事情大概也只有葉蓁蓁能做出來了。

  柏香如剛一跑出去,素月就衝進房間,看到葉蓁蓁拎著把杌凳追了幾步,她趕緊上去把葉蓁蓁手裡的東西接過來放下,扶著她勸道:“娘娘您想打發誰支使奴才們便好,何必親自動手,仔細著孩子。”

  葉蓁蓁白著一張臉,額角冒汗。素月話音剛落,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葉蓁蓁醒來時,紀無咎正守在她身邊,他皺著眉,一張白臉沒有半分血色,真成了冰雕了。

  紀無咎是知道葉蓁蓁去芭蕉閣的,他在那裡放了密探,第一時間回報了他。紀無咎彼時正在養心殿,他沒有出面,只是吩咐密探看好了皇后,別讓皇后受委屈。密探告退出來了,心想這世界上還有哪一個敢讓皇后娘娘受委屈,從來都是她給別人委屈吃。

  果然,在芭蕉閣圍觀了沒一會兒,就看到皇后娘娘把貴妃娘娘打成了豬頭。

  然而葉蓁蓁還是因此動了胎氣,不是累得,而是氣得。

  醒來時,她看到紀無咎臉色蒼白,俊眉深鎖,心中又有氣,別過臉去不看他。

  紀無咎的手伸進被子裡,捏了捏她的手,旋即又退出來,仔細幫她掖好被角。做完這些,他賠笑道:“蓁蓁,別生氣了。”

  葉蓁蓁鼻子一酸,看到他那樣子又有些心疼:“你永遠是這樣,有什麽事情都不與我說,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說著,乾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紀無咎脫了鞋躺在床上,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中。他笑著哄她:“都是該當娘的人了,怎的還是這樣急脾氣?”

  葉蓁蓁埋頭不理他。

  紀無咎歎了口氣,說道:“我不與你說,實是怕你擔心。你看,今日你聽說此事就動了胎氣。你懷著身子,不宜過多勞心勞力。”

  葉蓁蓁摸了摸肚子:“我的孩子結實著呢。”

  紀無咎親了親她的臉蛋,笑著糾正:“我們的孩子。”

  葉蓁蓁掙開他坐起來,瞪他:“你說,現在怎麽辦?”

  紀無咎卻答非所問:“你把衣服披上,小心著涼。”

  葉蓁蓁胡亂披上外衣:“說。”

  他又囉唆道:“腳伸進被子裡去。”她正赤著腳。

  葉蓁蓁有些惱火,乾脆伸出兩腳蹬他:“說不說,說不說!”

  紀無咎握著她的雙足在懷裡輕輕揉著,笑道:“我給你暖著吧。”

  “紀無咎!”

  “我說,夫人請息怒。”紀無咎也坐起身,依然把葉蓁蓁的腳抱在懷裡,不許她收回去。兩隻腳小巧又柔軟,踩在他的心口上,把心臟也踩出一片柔軟。

  其實紀無咎之所以不說是因為他目前還沒想到萬全之策,但葉蓁蓁的性格他了解,倘若不跟她說清楚,她怕是覺都睡不好。

  “柏香如自己不會蠱術。如果會,她不會放過你,所以她的桃花蠱實際上是別人給的。找到蠱的主人,此蠱可解。”

  “那麽這蠱的主人可找到了?”

  “我已經查明,她當初流放遼東之時,認識過一個會蠱術的苗人。此苗人名叫騰益,是蠱苗的頭領。曾經因失手殺人被判流放遼東,結識了柏香如。騰益最善蠱術,那桃花蠱,就是他送給柏香如的。”

  葉蓁蓁急忙問道:“這騰益現在在哪裡?能找到嗎?”

  紀無咎笑得有些無奈:“找是找到了。”

  “然後呢?請來了沒?”

  他搖搖頭:“他不肯救我。”

  “為什麽?!”

  這才是真正讓紀無咎頭疼之處。解桃花蠱這種事情,解一個就得死一個,騰益一看到外族人進了苗寨,來找他們解桃花蠱,他就不肯答應。趙致誠沒辦法,搬出皇帝來壓他,不敢說中蠱的是皇帝本人,隻說這是聖旨,正常來講,這是比較靠譜的辦法。然而騰益就是這麽個不靠譜的人。

  這小老頭當年出山辦事,被兩個漢族的小年輕欺負,老頭下了狠手,殺了兩人。地方官看在他年紀大了,又是正當防衛,且殺的那兩人是當地的地痞流氓,對社會沒啥貢獻只有禍害,於是輕判了些,隻判騰益流放。按照大齊律,南人往北流,北人往南流,遼東是南方人流放的熱門地區,騰益和後來的柏建成一家都是去的那裡。

  地方官覺得流放是輕判,但是騰益不這麽認為。他覺得吧,有人欺負上門他殺個把人那是再正常不過,官府不該管他的閑事,更不該把他扔去遼東。

  於是就這麽記恨上了官府。

  官府最大的頭子是誰?

  皇帝!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把皇帝一塊仇視了。

  這會兒聽說皇帝下旨讓他救人,騰益脖子一梗,爺爺我偏不救!

  皇帝親自下旨又讓人跑這麽大老遠來找他,說明這個人對皇帝很重要,越是重要他越是不救,看到皇帝著急,他就有一種報仇的快感。

  趙致誠一邊發密信給紀無咎報告情況,一邊天天求騰益。他也看出來了,這老頭性子強,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未必能聽話。而且他來是來請大夫的,不能太過於逼迫騰益。因此對付重刑犯的那些手段他不敢用,隻好在騰益面前裝孫子。

  可惜騰益油鹽不進,無論如何不答應治人。

  葉蓁蓁覺得這位騰益有點異於常人。她也覺得當初隻判騰益流放是照顧老弱病殘,雖然你苗寨有苗寨的規矩,可是到了漢人聚居區犯法,自然該按照漢人的法律來處理。再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苗人待的那些地方現在也都是大齊的領土,只不過朝廷對待這些人的政策是土人自治,不管他們。

  但是現在說這些都沒用,而且這話對騰益說肯定無效。老頭在苗寨待了幾十年,又是人人尊敬的蠱王,必然對自己的行事方式固執且深信不疑,這種人是不聽勸的。

  說白了,你不能跟他講道理。兩個人的道理壓根也不是一個系統的。

  如果趙致誠知道葉蓁蓁的想法,一定會在遙遠的苗寨迎風流淚向葉蓁蓁豎起大拇指讚一個。

  葉蓁蓁終於體會到紀無咎的無奈了,救命稻草就在眼前,可惜卻抓不住。

  她皺眉問道:“就沒別的辦法了?”

  紀無咎搖搖頭:“暫時沒有。”

  葉蓁蓁眨眨眼睛:“能不能直接把柏香如殺了?”

  他解釋道:“這種蠱蟲其實不單我身體裡有,她身體裡也有,兩隻蟲子本就是一對,可以互相感知,否則也不會有惑人心志的效果。她若是死了,她體內的小蟲也會死掉,我體內的蠱蟲感知到,同樣會發作蠱毒。”

  葉蓁蓁想了一會兒,又想了個餿主意:“是不是她和別的男人那什麽了,她就算背叛了?”

  “沒有這麽簡單,背叛的前提是相愛,也就是我們兩個先要……我一看到她就惡心,倘若真的與她做什麽,只怕死得更快。”紀無咎說這話不是沒根據,體內的小蟲子總是擾亂他的心志,這時候他就會想一想柏香如那張臉,於是就會十分厭惡,於是就清醒了,於是他就開始吐血了……

  由此紀無咎得出結論,所謂相愛,不只是交合,還必須心甘情願地交合。

  ……打死他都做不到!

  葉蓁蓁雙手捂著臉,說道:“也就是說,我們只能等騰益點頭了?”

  “目前只能是這樣了,”紀無咎倒是淡定得很,“走一步看一步。”

  “不行,我受不了,你都這樣了!”

  紀無咎按住她,勸道:“天無絕人之路,沒那麽快死。”

  “閉嘴!”

  他笑著去摟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旋即又皺眉:“你這樣的脾氣,讓我怎麽放心得下?”

  葉蓁蓁扭臉。

  “其實我比你還急,”紀無咎把她的臉扳過來,一手指著自己下身,“這裡,快急死了。”

  葉蓁蓁氣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那你倒是快點好呀”!
  紀無咎下巴墊在她肩上,嘴唇輕擦著她的耳垂:“蓁蓁也等不及了嗎?”

  “是呀。”葉蓁蓁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紀無咎埋在她頸間悶笑道:“那等我好了,一並討還。”

  葉蓁蓁有些發愁。紀無咎老說她沒心沒肺,這會兒沒心沒肺的成他了。

  既然紀無咎現在的方針是等,葉蓁蓁也沒有好的辦法,隻好把心吊起來跟他一起等。孕婦本來情緒就多變,她這神經一繃起來,心情就不好了,於是隻好出門打人泄憤。

  就這樣,柏香如成了葉蓁蓁的出氣筒。一天一頓,和打卡上班一樣,葉蓁蓁就算是忘了吃飯,也不會忘了柏香如這一頓打。

  葉蓁蓁是上戰場殺過人的,她處理六宮諸事時經常會留點情面,不願鬧出人命什麽的,但這不代表她發威時會手軟。

  柏香如叫苦不迭。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手裡一把好牌,怎麽到頭來反而被葉蓁蓁欺負了去。她被打成這樣,都沒臉見人了!

  紀無咎很體貼,明著發了禁足令,不讓她出門見人,也不讓別人去看她,只允許葉蓁蓁去芭蕉閣對她進行“訓示”。

  這樣柏香如就不存在“丟臉”的問題了。

  葉蓁蓁揍柏香如揍得十分放心,一點顧忌也沒有。這女人敢對紀無咎做那種事情,若不是為紀無咎的安全著想,葉蓁蓁早就親自操刀把她砍了。葉蓁蓁知道,柏香如陰謀若是不成,她活該被打,倘若萬一被她興起什麽風浪,那麽就算今天葉蓁蓁不打柏香如,到那一天柏香如也不會放過葉蓁蓁。所以,不如先打一頓過過癮再說。

  自然,打完之後還是要好吃好喝好大夫好藥伺候著,柏香如死了不打緊,她身體裡的小蟲子千萬不能死。

  柏香如這時候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生不如死。

  於是她就自殺了,當然,沒死成。

  葉蓁蓁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是不信。柏香如做夢都想和紀無咎雙宿雙飛,她一直咬牙憋著一口氣在等紀無咎找上門來,然後她就可以當皇后滅葉蓁蓁了,這樣的緊要關頭她怎麽會舍得自殺呢?
  於是葉蓁蓁親自去芭蕉閣看了看。說來也是,這柏香如命大,她因為被葉蓁蓁一天一頓地揍,太醫去芭蕉閣的頻率也挺高,平均一天總有兩三次。柏香如服毒的時候太醫正好在場,剛吃完毒藥,就被發現,及時救回來一命。

  葉蓁蓁心想,要麽是柏香如故意吃毒藥嚇唬紀無咎和她,要麽就是有人想置柏香如於死地。

  等看到柏香如,葉蓁蓁否認了前一個猜測。因為柏香如雖然沒死,嗓子卻毒啞了。如果只是為了嚇唬人,用不著揀這麽厲害的毒藥,稍有不慎,命就賠進去了。

  葉蓁蓁看著床上的柏香如。她已經醒了,臉上帶傷,頭上纏紗布,這些都是拜葉蓁蓁所賜。她被葉蓁蓁打出了心理陰影,睜眼一看到皇后立在床前,差一點又暈了過去。

  柏香如閉上眼睛不願看葉蓁蓁,眼角有淚水滑落,滴到枕頭上。

  葉蓁蓁歎了口氣。她雖討厭柏香如,但在柏香如對紀無咎下蠱之前,她也並不打算太過為難此人。畢竟,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喜歡了那麽多年,其實挺可憐的。

  可是千不該萬不該,柏香如不該做出這樣的事情。用蠱蟲來獲得一個男人對自己的愛戀,本來就荒唐,何況這個男人是皇帝,關系著許多人的命運。

  這個男人又是她葉蓁蓁的丈夫。她要是再心軟,那就真是腦子壞掉了。

  因此眼前柏香如的淚水沒有打動葉蓁蓁分毫。葉蓁蓁屏退所有人,站在柏香如的床前,沉聲問道:“到底是誰?”

  雖然極其討厭葉蓁蓁,但是在這個時刻,柏香如和葉蓁蓁是站在一條船上的。想要命,她就要得到葉蓁蓁的庇護。

  於是柏香如在葉蓁蓁的手心上寫了兩個字:

  太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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