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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小七寵溺甜文經典(共8冊)》第97章 國喪
  第97章 國喪
  紀無咎和葉蓁蓁在江陰過了兩天逍遙日子,便起身離去趕往京城。因水路不便,兩人選擇了馬車。本來,來江陰之前葉蓁蓁還有些擔心,怕那些刺客再生事,但紀無咎覺得身邊那麽多暗衛不是吃乾飯的,刺客來了他一定熱烈歡迎,因此也就放心地來了。

  只不過,千算萬算,他們能避開人禍,卻躲不過天災。

  兩人駕著馬車行了兩天半,第三天中午時停下來歇腳吃東西。此處前無村後無落,紀無咎和葉蓁蓁把馬車停在路邊,兩人在一棵大樹下鋪了張毯子。天氣悶熱,葉蓁蓁在馬車上顛簸了幾天,有些疲憊,紀無咎便想讓她在樹下睡一會兒,歇一歇。

  這時,正西方猛然傳來一聲巨響,大地跟著震顫了一下。紀無咎怵然而起,警惕地四下張望。葉蓁蓁也驚得站起來:“怎麽了?”

  紀無咎的視線停在西方,眼睛越睜越大,葉蓁蓁從他的眼中看到一條湧動的橫線。她回頭張望,只見西方的天邊突然湧現出一道牆,在陽光下反射著白光。那牆一望無際,像是一條身長千裡的巨龍,橫壓過來,迅速向他們逼近。

  是洪水!
  葉蓁蓁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她全身發抖,立在原地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紀無咎拉著她飛奔向馬車。

  然而他們晚了一步,馬受到驚嚇,掙開了地上的楔子,帶著馬車跑了!

  人無論如何是追不上馬的,而且就算追也來不及了。紀無咎拉著葉蓁蓁扭頭往回跑:“上樹!”

  幸虧他們方才挑的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樹。葉蓁蓁抱著樹乾想要向上爬,紀無咎攬著她的腰,足下一蹬,踩著大樹的橫枝借力縱身,一口氣連縱三下,停在樹上。

  葉蓁蓁隻覺自己像是飛了起來,她瑟瑟發抖地摟著紀無咎的腰,不敢動,也不敢向下看。

  紀無咎讓她腳踩著橫枝,怕她腿軟掉下去,手臂依然攬著她。他見她嚇得臉色都白了,便安慰道:“蓁蓁,別怕。我會保護你。”

  怎麽可能不怕,葉蓁蓁現在怕得要死。她透過大樹的枝葉向外看,洪水如一頭迅猛的野獸,眨眼之間已經逼近,卷過他們的腳下,咆哮著一路向東奔去。

  下面已經是一片澤國。一眼望去,白茫茫全是水,一波一波的水浪高高地翻起,簡直像是要吞噬掉天空。整個世界,都似乎掉進了一大鍋沸騰的水中,而他們,就仿佛坐在了水上的蒸屜中。

  不,比這更可怕。因為水位在逐漸上升。

  葉蓁蓁再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上一次面對死亡還是狩獵遇到猛虎之時,只不過那一次有紀無咎出手相救。而現在,那個救她的人,和她站在一起,面臨同樣的處境。

  “皇上,我們……會不會死啊……”葉蓁蓁抓著紀無咎的衣服,問道。

  “不會。”紀無咎斬釘截鐵地答道,他放眼望了望,“這附近應是有一條河,剛才那聲震響,大概是河決了堤,河水便衝了出來。剛才的響聲聽得真切,說明我們離決口應該很近,所以水位也漲得快。”

  “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繼續向上攀,放心吧,沒事的。”

  葉蓁蓁知道紀無咎在安慰她。他是人間的帝王,掌握萬民的命運,可是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他們都顯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不堪一擊。

  兩人站在了最高處。再往上,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而且樹枝太細,也承受不了他們的重量。他們都生在北方,各自隻學會了游泳,從未見過洪水,也無在洪水之中自救的經驗,此時隻憑求生的意志,相扶著站在了大樹的最頂端。

  雖第一次見識洪水,紀無咎看著一望無際的澤國,以及洶湧的浪頭,也知道倘若人被卷進水中,無所依憑,即便是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開,到時候唯有等死的份兒。

  所以現在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站在樹上等,等著水位不再上升,或是等著人來救援。暗衛們都在一裡之外,看情況應該也遇到了洪水,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命前來救駕。

  只能聽天由命了。

  紀無咎不禁苦笑。如果今天他們真的倒霉,那麽他就會成為歷史上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被淹死的皇帝。說不怕是假的,其實相比害怕,他更多的是不甘心。他才二十一歲,他手中握著整個天下,他一肚子的雄心壯志,此時卻一下子全部葬送在這滔滔洪水之中,他又如何能甘心!
  還有蓁蓁。他和她有著並不美好的開端,一路走來經歷了這麽多,能到今天這一步實屬不易。她是他的發妻,他已經做好與她長相廝守的準備,一輩子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走到最後。他們之間也會像尋常夫妻那樣偶爾拌個口角,但一定會很快和好。她的脾氣不好,但沒關系,他脾氣好就行了。他願意寵著她,疼著她,護著她,只要她心裡有他。他想著和她白頭到老,兒孫繞膝。他還想和她共同打理萬裡江山。

  可是現在,一切的美好理想在洪水面前都變得無限冰冷。

  他的蓁蓁,就要被洪水吞沒了。

  想到這裡,紀無咎隻覺心如刀絞般難受。他不接受這樣的結果,他無法接受!

  葉蓁蓁一邊向四處張望,一邊對紀無咎說道:“這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不能衝出些木頭來。若是有,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水面離他們的腳下只有半丈左右,且還在上升。

  紀無咎扣著葉蓁蓁的手,突然說道:“蓁蓁,我之前有沒有對你說過一件事?”

  “什麽?”葉蓁蓁歪頭問他。

  “在遇到你之前的二十年,我的生活其實很無聊。有條不紊,循規蹈矩,沒有喜怒哀樂,有的只是忙不完的國事政事。葉先生說,玩物喪志。父皇說,我生來就是為天下勞碌的,帝王之家,不該沾上兒女情長。我那時想,我大概一輩子就是一個無情又無趣的帝王,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望。直到遇上你。”

  葉蓁蓁摟著他,臉貼在他的懷裡。

  他繼續說道:“我這一生中許多不曾體會過的滋味,都是你帶給我的。認識你之後我才發現,生活也可以如此鮮活,如此有趣。所以活著是否無聊,並不在於我是誰,而在於我遇到的是誰。蓁蓁,我慶幸我遇到了你,你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葉蓁蓁擦著眼睛說道:“我,我其實也很喜歡和你在一起。雖然一開始你挺悶的,可是你對我很好。我任性,脾氣差,小心眼兒,無法無天,這些你都不介意。我娘說,男人都喜歡溫柔體貼的女人,如果有個男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我,那一定是因為他疼我到骨子裡,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珍惜。我現在就想好好珍惜你,可是已經晚了……”葉蓁蓁說著,終於忍不住,埋在他胸前抽泣起來。

  紀無咎也眼圈發熱,輕拍著她的肩膀:“不晚,一點都不晚。你能對我說這些,我很高興,死也值了。”

  葉蓁蓁抽噎道:“不能死,你怎麽能死呢……你是皇上,誰死你也不能死!”

  紀無咎勸道:“生死有命,強求不得。我死了天也不會變,只要江山在,新皇帝總是會有的。”

  “可是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紀無咎低頭看著腳下,水已經漫過了他的雙腳。他緊緊摟著葉蓁蓁,長歎一口氣道:“我也不想你死。”

  “可是我們都會死。”葉蓁蓁哭道。

  “這樣也好,黃泉路上就不寂寞了。”

  “嗯,死就死吧。”葉蓁蓁擦乾眼淚,死到臨頭也想開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紀無咎被她逗得笑了,他捧著她的臉,說道:“來生,我們還做夫妻好不好?”

  “嗯!”葉蓁蓁用力點頭,破涕為笑,“下輩子你要當我老婆。”

  “好。”紀無咎應著,輕吻她的額頭。

  葉蓁蓁又向上站了一些,再一抬頭就能看到紀無咎的身後,她突然眼睛一亮,指著他的後方說道:“那是一段木頭?!”

  紀無咎回身望了一眼:“好像真是。”

  “有救了!有救了!”葉蓁蓁衝著木頭張手狂喊,“過來,快過來!”

  紀無咎好笑地看著她,木頭是你養的嗎,叫它過來它就過來?

  不過……有希望總是好的。

  他摟著葉蓁蓁,以防她失足摔進水裡,由著她衝著一根木頭張牙舞爪。

  紀無咎不得不承認,葉蓁蓁這個人,像是被人用筷子夾著在福氣裡炸過一遍,很多時候她的運氣都好到令人側目。那根木頭在水流中漂得很快,本來並不是衝著他們的方向來的,可是後來一個浪頭打過來,它轉了個彎,悠然地漂向他們的位置。

  紀無咎抱著葉蓁蓁的腰,她探出身體去夠,終於把那木頭撈了過來。此時水已經到了大腿處,兩人在水中都站得不太穩。

  葉蓁蓁看著那截木頭,皺眉:“這個,有點小啊,能撐得住兩個人嗎?”木頭在水流的作用中一個勁地向外跑,葉蓁蓁隻好拚命抓住它。

  “能。”紀無咎再次斬釘截鐵地回答,“你先上去。”

  “哦,”葉蓁蓁被他扶著坐在木頭上,向他伸手,“你快來。”

  “稍等,我先把你綁上,以防被衝跑。你先趴下。”紀無咎說著,脫下袍子,扯了幾塊布條系在一起當作繩子,將葉蓁蓁固定在木頭上。

  葉蓁蓁依言趴在木頭上,她抱著他的腰,看到他系停當,便說道:“好了,你坐上來,我抱著你。”

  紀無咎卻突然掰開葉蓁蓁的手。

  葉蓁蓁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幹什麽?快上來!”

  “蓁蓁,活下去。”他低頭笑,笑容如三月春風。

  葉蓁蓁醒悟過來他打算的是什麽,急道:“紀無咎,你這是做什麽!你快上來,它撐得住,快上來!要不你放我下來!”她用力伸出胳膊,又去扯紀無咎。

  紀無咎捉住她的手,用一隻手握著,他另一手扶著木頭,用力一推,與此同時撒開她的手。

  葉蓁蓁就這樣隨著木頭一起漂了出去。她又驚又急又氣,一邊手腳並用狠命地劃著水,一邊哭喊道:“紀無咎!你渾蛋!你渾蛋!”被綁在木頭上手腳施展不開,又是逆著水流,所以無論她怎麽劃,終究是越漂越遠。

  紀無咎向她揮了揮手,說了句什麽,她看著他,耳邊是水聲,以及自己的喊聲。她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

  水面已經到了他的腰上,他在樹枝上站不穩,加上水流的衝擊,終於被推入洪流中,翻騰著。

  葉蓁蓁哭得撕心裂肺,兩眼被淚水堵得模糊不清。她抹了一把眼淚,再定睛時,已經找不到他。

  葉蓁蓁醒來時,發現自己連人帶木頭正趴在一處河灘上。河水安靜地流過,在夕陽下托著無數的碎金,搖動著一片淡然和恬靜,仿佛之前那吞天噬地的洪水只是虛夢一場。

  然而周遭的草木狼藉以及空氣中淤泥的腥氣出賣了這份恬靜。

  葉蓁蓁吃力地仰起頭,向西方望去。隔著一條河,太陽沉沉地將要被大地吞噬,似乎是不甘心,它把天邊染上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那片濃重的顏色太過刺眼,刺得她眼睛發酸,心口疼痛。

  紅光突然被一片陰影遮住。那是一個人,穿一身白衣,身材修長,背著光看不清長相,隻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正笑看著她。葉蓁蓁方才因直視陽光而兩眼酸漲,現在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眯著眼睛看他,恍惚覺得他就是他。

  “紀無咎……”她情不自禁地叫道,因身體虛弱,聲音不大,更像是喁喁私語。

  那人蹲下身,抬手幫葉蓁蓁順了順散亂的頭髮,又將她臉上沾著的汙泥抹去。他低聲喚她:“甄兄弟,還認識我嗎?”

  葉蓁蓁緊閉眼睛,強忍著淚水:“怎麽不認識,黎尤。”紀無咎心心念念想要抓的人。

  紀離憂將她身上的束縛解開,把她攔腰抱了起來:“走吧,先帶你找個落腳處。”

  葉蓁蓁點了點頭。她沒有拒絕他。紀離憂知道她是誰,想必有備而來,要不然也不會恰巧出現在這裡,她就算拒絕也不頂用,隻好先假裝順從,再圖逃脫。

  不過,雖然她知道他是誰,但是他不知道她知道他是誰,所以,她願意一直裝傻。

  為了不露出馬腳,葉蓁蓁故意問道:“你怎麽在這裡?”

  “我路過而已,恰巧看到你倒在河邊,一開始我還不敢認。甄兄弟……我能叫你甄妹妹嗎?”

  “隨便吧。”

  紀離憂抿了抿嘴:“嗯,甄妹妹……你為何如此狼狽,發生了什麽事?”

  葉蓁蓁想到紀無咎眨眼間被洪水吞沒的身影,終於還是沒忍住,滾下淚來,很快泣不成聲。

  “好好好,我不問了,你別哭。”他安慰她道。見葉蓁蓁哭得淒慘,他眉頭皺了皺,旋即又舒展開來。

  葉蓁蓁胡亂抹了把眼淚,抽抽搭搭道:“黎,黎尤,謝,謝謝你。”

  “你不用和我客氣。”

  葉蓁蓁放眼向四周圍望了望,“這附近的洪水凶嗎?”

  黎尤解釋道:“不凶,這裡本來有一條河,洪水到了這裡直接隨河注海,也就在強弩之末了。”

  “那這裡到底是哪裡?”

  “此處屬濱海縣境。”

  葉蓁蓁不知道濱海是哪裡,但是聽名字也知道應該離海不遠。她都不知道自己這一下被衝出去多遠。當時隨著水流一直漂,遇到一個大斜坡,水流像瀑布一般飛奔,她翻下來的時候暈過去了,再次醒來,已然到了這裡。

  她有塊木頭護身尚且如此,那麽紀無咎……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陣絞痛。

  紀離憂將葉蓁蓁帶到了一座宅子裡。宅子坐落在一個小村落的邊兒上,青磚蓋的瓦房,寬敞的庭院,院中種著棵大桑樹。看樣子像是普通農家的房屋。

  葉蓁蓁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紀離憂給她找來的乾淨衣服。之後她整理了一下隨身的東西,沒有隨著洪水掉落的,只剩下荷包、一把折扇,還有一瓶藥。荷包和紀無咎的是一對,折扇是紀無咎送給她的,藥是她用來嚇唬紀無咎的……

  葉蓁蓁把折扇打開,扇面是絲綢的,沒有在水中損壞,但是扇上的畫面和題字已經被水泡得一片模糊。她摸著扇面,想著自己舉著這把扇子打他,他笑嘻嘻地一邊躲一邊討饒時的情形,心頭像是有一把錐子在狠扎。

  不行,他不能死,他一定不會死。他是上天遴選的真龍天子,他不會輕易死去。他是無所不能的紀無咎,他怎麽會死!

  葉蓁蓁把扇子捧在懷中,迷迷瞪瞪地想著,她一定要把他找到。

  可是現在,她首先要做的是想辦法逃出去。

  葉蓁蓁故意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果然剛邁出門三步遠,立刻有人走進院子,恭敬地問她需要什麽。她隨口編了個理由,又被他不錯眼地盯著回到屋內。

  她被軟禁了,周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她。葉蓁蓁坐在桌前,用食指輕輕拍著額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這麽大的洪水,不管是她還是紀離憂,都不可能這麽快就能夠確認紀無咎的情況。所以紀離憂才躲在這裡按兵不動。

  最早知道紀無咎生死的,應該是朝廷。

  紀無咎是皇帝,皇帝如果駕崩了,一定會天下皆知。葉蓁蓁的心又懸了起來,如果紀無咎真的……了,那麽快則幾天,慢則旬日,她就會知道。

  但是現在她被軟禁起來,外面的消息傳不進來,她又如何能得知?

  又或者,紀離憂故意使人傳假消息給她呢?

  葉蓁蓁又想到紀離憂這個人,他是紀無咎的堂兄,在紀無咎之後,比譚寄更有資格繼承大統。現在紀離憂關著她,是因為不能確定紀無咎的生死,也就不知道怎麽處置她。其實從紀離憂的反應來看,就能猜出紀無咎的情況。如果紀離憂一直軟禁她,或是帶她北上,那麽應該是紀無咎還活著,她有利用價值。如果紀離憂想殺她,那麽一定是因為紀無咎已經死了……到時候她大概會死得比較從容吧。

  葉蓁蓁總結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得出兩個行動指南。其一,紀離憂及其周圍人的話,一個字兒都別信。其二,密切觀察紀離憂的態度,同時不放棄逃跑的機會。

  這時,紀離憂敲門來送飯了。

  葉蓁蓁開門請他進來。紀離憂見她兩眼通紅,神色憔悴,知道她又哭過,便安慰了一番。葉蓁蓁嘴上謝著,心中卻一直翻白眼。

  紀離憂看到她為那個人勞心至此,心中不大是個滋味。

  兩人在這小村落停了幾天,其間葉蓁蓁試驗了幾個逃跑方略,都不成功。紀離憂每天都會來看望她,陪她聊聊天,扮演了一個溫柔、有愛心的好朋友角色。葉蓁蓁的演技不如紀離憂好,一開始在心裡頭翻著白眼,後來一不小心,白眼就表現在臉上了。

  紀離憂神色一凜。

  葉蓁蓁有點心虛,又有些不耐煩:“我有些困頓,想早一點休息。黎大哥,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是該好多了,”他站起身,低頭看她,“等我當了皇帝,你照樣是皇后,這沒什麽不好,你無須擔心。”

  葉蓁蓁猛地抬頭,錯愕地看他。

  他笑了起來,笑聲低沉,在安靜的室內響起,葉蓁蓁聽來,那笑聲像極了暗夜裡索命的鬼差。她低著頭眼珠亂轉,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

  紀離憂邊笑邊道:“你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難為你竟然裝了這麽多天,我的蓁蓁妹妹。”

  正好,省了裝了。葉蓁蓁長呼一口氣,乾脆直截了當地說道:“他不會死。”

  “是嗎?可是我聽說他的屍體已經被找到了,現在舉國上下要進行國喪,”他笑得越發得意,“我賣個人情,允許你為前夫穿幾天孝,怎樣?”

  冷靜,冷靜,葉蓁蓁握緊拳頭,心想,一定不能相信他的鬼話。她閉了閉眼,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事發當日沒有下雨,怎麽會突然暴發洪水?而且,雖然我沒見過洪水,但是洪水決堤的動靜怎麽會和地震一樣?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解釋——有人用炸藥炸開了河堤。你說是不是?”

  他哈哈一笑,用折扇輕輕敲了敲她的頭:“聰明!”

  葉蓁蓁突然感覺全身發冷。這個人,為了殺一個人,而製造了一場洪水。這一片土地河田肥沃,再有一個月就到了秋收季節,然而他這一炸,萬頃良田頃刻之間化為澤國,百姓半年多的辛苦勞作頓成烏有。最可怕的是,這一場洪水,會製造多少枉死的冤魂!

  葉蓁蓁連牙齒根兒都在發冷。她站起身,走到紀離憂面前,抬眼看她,臉色平靜。

  紀離憂也在看她。他被她純淨無波的雙眼所吸引。這雙眼睛,盛裝著他渴望的一切,乾淨,純粹,簡單,快樂。他是長在暗處的青苔,潮濕,陰冷,不得見天日。她卻是開在向陽處的花朵,鮮豔,熱烈,至高無上的純淨。她之於他,就像磁石之於刀劍,有著天生的、讓人無法擺脫的吸引力。任你再鋒利,也會無法控制地走向她,靠近她,得到她。

  啪!
  紀離憂被打得腦子一蒙,回過神來。他保持著臉向旁邊歪的姿勢,轉眼看葉蓁蓁,目光終於變得沉冷。

  “畜生!”葉蓁蓁罵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他冷冷道,“我只知道,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葉蓁蓁氣得直哆嗦。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這樣冷血,無恥!禽獸不如!

  “你只知道我害死多少人,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叔叔,也就是你那死鬼公公,害死了多少人?當年天下人於我無所助,我如今又何須顧及他們?所謂江山,也不過是屍山堆起來的。”他撫著她的臉,忽地粲然一笑。

  葉蓁蓁覺得紀離憂腦子有病。

  這個人根本沒有是非觀,做事隻憑自己喜好,但凡他想要的,毀天滅地也要得到。他對皇位有一種可怕的堅持。其實葉蓁蓁大體懂得他的想法,皇位是先帝從他爹手裡搶走的,因此,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紀離憂當皇帝的機會被人搶走了。他肯定為此不甘心,越是不甘心,越是想搶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如果滿腦子只有這一個念頭,為之成瘋成魔,那麽大概什麽樣的事情都可能做出來。

  再說了,這個人三歲時家破人亡,之後在仇恨中長大,可想而知他是有多麽憎世。

  在洪水發生之前,葉蓁蓁覺得紀離憂挺可憐的,畢竟當年他只是個無辜的小孩兒。但是現在,她隻覺得他可恨。無論你受到怎樣的傷害,都不能作為傷害其他無辜人的借口。更何況,是那麽多的人……

  簡直,罪不容誅!

  那天的談話不歡而散,之後葉蓁蓁連出門散步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在這之前她可以由人跟著去院子外溜達一小會兒。

  這晚,葉蓁蓁洗完澡,坐在桌前發呆。算了算日子,不管紀無咎怎樣,消息也該傳出來了,紀離憂雖沒有殺她,但也不能證明紀無咎還活著,因為紀離憂好像對她有別的想法……

  想到這裡,葉蓁蓁心頭浮起一陣厭惡。

  這時,紀離憂又來看她了。大晚上的往一個女人房間跑,這紀離憂真不講究,葉蓁蓁腹誹道。

  這人似乎心情不錯,葉蓁蓁一陣緊張。

  “明天我們就出發。”他說。

  “出發?去哪裡?”葉蓁蓁問道。

  “自然是去京城,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他笑道。

  單從這句話,還是不能推測紀無咎的生死。葉蓁蓁隻好自我安慰著,沒有得到死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歎了口氣,說道:“你只知道當皇帝的好,卻不知道當皇帝的苦。”紀無咎的娛樂生活十分匱乏,整天悶在養心殿,批不完的折子,理不完的事情,他心裡裝著天下,勞心勞力的,真是一點都不快活。葉蓁蓁無數次感歎過,皇帝是個苦差事。

  紀離憂卻道:“既然當皇帝這麽辛苦,他怎麽不把皇位讓給我來坐?”

  葉蓁蓁答道:“說句實話,我覺得,就算你有皇室血脈,也不適合來做皇帝。”

  “哦?”他來了興趣,“為何?”

  “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河炸了,害了人之後一點愧疚之心也無,反覺得是理所當然,這說明你沒有仁心。你還沒當皇帝,就已經害死那麽多人,倘若有一天手握天下,怕是會更加地濫殺無辜,害盡天下人。身為帝王,對待大臣狠一些無所謂,但對待普通的老百姓,必須要有仁慈的心腸。這一點,一百個你,也不及一個紀無咎。”葉蓁蓁毫不留情地說道。

  紀離憂本來笑呵呵地聽著她說話,最後一句卻讓他變了臉色。他摸著下巴,直勾勾地盯著葉蓁蓁,皮笑肉不笑道:“我就算有一百處不如他,至少有一點是比他強的。”

  葉蓁蓁低頭不理他。

  他突然湊近,故意壓低聲音道:“我在床上比他強,你信不信?”

  葉蓁蓁抬頭,厭惡地看著他。

  他卻笑了:“不用這樣看著我,大概是個男人都比他強吧。其實對付女人,這一點就夠了,你說是不是?”

  葉蓁蓁突然站起身,粉面含霜,她指著門,對他說:“滾出去!”

  他站起來,卻不挪一步:“怎麽,被我說到痛處了?讓我猜猜,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成為廢人的?你還沒有體會過男歡女愛的滋味吧?或是嘗過之後,卻忘不掉,又得不到?”他的笑容惡毒,看到葉蓁蓁因為一番羞辱而氣得漲紅的臉,他的心中浮起一陣別樣的快感。

  他笑道:“總之他千好萬好,卻連個男人都不算。你甘心嗎?”

  葉蓁蓁抄起桌上茶碗直砸向他的面門,怒吼道:“滾!”

  紀離憂偏頭躲開,他突然上前一步捉住葉蓁蓁的手腕,用力把她扯到面前,挑眉道:“這就害羞了?”

  葉蓁蓁氣得嘴唇直哆嗦。她用力掙扎著,卻又被他突然摟住腰,接著,他低下頭捧住她的唇狂暴地吻起來。

  葉蓁蓁張口用力一咬,他吃痛躲開,氣息凌亂。

  紀離憂此時的目光已經變了,變得熱烈而瘋狂。他方才只是想調笑幾句,氣一氣她,卻不想最後發展成這樣,現在,他滿腦子只剩一個瘋狂的想法。

  得到她,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紀離憂不怕葉蓁蓁恨她。反正她已經夠恨他的了,他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他突然把葉蓁蓁攔腰抱起,走至床前。

  葉蓁蓁又豈會不知他要做什麽。她瘋狂地踢打著:“渾蛋,畜生!你給我滾!”

  紀離憂把她放在了床上,自己傾身壓過來,他又來親吻葉蓁蓁的嘴唇,捏著她的下巴不讓她咬他,他在她口中一通肆虐,漸漸地嘴唇向下遊移,同時解開了她的衣衫。

  葉蓁蓁眸光一閃,手假裝掙扎,其實悄悄地伸向床邊,那裡,藏著幾粒藥丸。

  是的,沒錯,就是她在金陵買的那種藥丸。因為南方天氣潮濕,為了防止藥力消耗,醫館的老板製作藥丸時會在表面裹一層防潮的丸衣。當時老板對自己這一新的發明可是大誇特誇。丸衣不怕水,只有進到胃裡,遇到胃酸時才會化開。所以雖然那天藥瓶裡進了水,但後來葉蓁蓁把藥丸都倒出來擦乾淨了,以備不時之需。為了確保一旦受到欺負能第一時間夠到藥丸,她在房間各處都放了些,身上也帶了。

  這會兒,最方便的就是床頭了。

  葉蓁蓁拿了兩顆藥丸,趁他不注意放進嘴裡含著,然後,她突然翻身把他推起來,按著他瘋狂地親吻。

  紀離憂方才情動,手上松開了些,因此讓她得了逞。他冷不防突然被葉蓁蓁親吻,熱烘烘的腦子顧不得詫異,隻余一片甜蜜與越燒越旺的欲念。

  他按住她的後腦,迎接著她的親吻,張開嘴勾住她的香舌翻攪。他閉著眼睛,睫毛如寒風中的蝴蝶瑟瑟抖著翅膀。眼前一片黑暗,腦中卻又仿佛火光一片。紀離憂吻著她,心口越發脹脹的不知是甜還是酸。

  葉蓁蓁一邊把藥丸頂進他的口中,一邊一手托著他的下巴,將他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好方便藥丸進入他的喉嚨。這一舉動像是迫切的催促,紀離憂的魂兒幾乎飄起來,他摟著她的腰,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摩挲。

  葉蓁蓁忍著渾身的不適感,托在他下巴上的柔荑向下滑,順著他的嗓子眼兒滑了兩下。

  紀離憂隻覺喉嚨一陣發緊,藥丸就這麽滾進了食道。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他推開葉蓁蓁,捂著胸口一陣猛咳:“你給我吃了什麽?!”

  “毒藥。”葉蓁蓁重新穿好衣服,用力擦了擦嘴巴。

  紀離憂顧不上她,趴在床前催吐,卻因晚飯吃得太少,這會兒什麽都吐不出來。他終於坐起身,看向她:“我死了,你一定會陪葬!”

  葉蓁蓁笑道:“放心吧,你暫時死不了。不過我以後會親手殺了你。”

  “到底是什麽?”

  “哦,就是能讓你修身養性的藥,據說藥性挺快的,這會兒應該能發作了吧?”她說著,目光向紀離憂身下飄去。

  “你……”紀離憂惱怒地看著她,突然又要撲過來。

  葉蓁蓁豎起食指朝他搖了搖:“千萬別衝動,就算你現在行,半炷香之後也就不行了。不信你等著。”

  紀離憂不知如何是好。男人,對自己那方面的能力都在乎。紀離憂的糾結沒有持續太久。“……”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
  葉蓁蓁笑眯眯道:“至少從持久上來看,他似乎也比你強百倍。”

  惹怒紀離憂是要付出代價的。第二天,葉蓁蓁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一輛馬車之上。

  紀離憂坐在馬車之中,閉著眼睛,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了。馬車正在緩慢地行走,葉蓁蓁有些好奇,想要掀開窗簾向外看,手剛伸出去,紀離憂的聲音突然響起:“做好心理準備再看。”

  葉蓁蓁沒理會他,掀開了窗簾。

  入目是一片白色,仿佛暴雪過境。家家戶戶的門上窗上都掛著白布,有些樹上也掛著。街口處立著白幡,在風中一蕩一蕩的。

  “這是……”葉蓁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就告訴過你了,國喪。”紀離憂睜開眼睛答道,話中透著幾分快意。

  “我不信,一定是你故意讓他們假裝國喪騙我。”

  紀離憂冷笑:“你不信就站在山上看看,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能耐買通那麽多人。”

  葉蓁蓁聽到這話,走出馬車,爬上車頂。她站在車頂上向遠處望,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邊。她隻覺渾身的力氣都似乎被抽走了,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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