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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鸞令》第157章 你若護不住呢
  第157章 你若護不住呢
  第159章若你護不住呢

  那頭趙隼得了話,也不敢多問什麽,心下雖存了疑惑,嘴上卻並沒有問出聲來。

  他收住腳步站了須臾,沒再等到黎晏後頭有話吩咐,這才挪動了腿,一面做禮,一面要往外退出去。

  然則趙隼剛剛邁開腿沒走出去兩步,黎晏一揚聲,立時又叫住了他。

  奴才是一門心思留意著的,是以他一開口,趙隼就再次站定住:“主子還有別的要吩咐嗎?”

  黎晏的聲調是有些沉悶的,指尖在面前的桌案上輕敲幾下,發出的也是悶響:“你交代他們,傳了得寶到湖州,一進了湖州城,先帶人到客棧來見我,別驚動了人,尤其別驚動了知府衙門的人,等我問過了話,拿到了該拿到的東西,你再叫人悄悄地帶他出城,隻做才到湖州的模樣,把人交給知府衙門派去的人手上,叫杜啟崖拿了他回去收押,明白了嗎?”

  他此言一出,別說是趙隼,就連魏家兄妹,也是瞳孔立時就放大了。

  那樣的震驚不言而喻,兄妹兩個面面相覷,又紛紛側目望向趙隼的方向。

  然而趙隼仍舊什麽也沒說,隻管聽吩咐辦事,那樣的驚詫仿佛一閃而過,絲毫不多做停留,他什麽也不多說,半個字也沒說出口來,得了黎晏的吩咐,一溜小跑著出了門,交代底下的奴才辦事兒去了。

  魏子期摸了摸鼻尖兒:“殿下要的東西,是得寶的口供一份,要他簽字畫押,而後再把他交給杜知府——”

  那悠揚而又婉轉的音調中,分明透露著幾分的不屑和幾分的輕狂。

  魏子期就那樣斜著眼,眼風掃向黎晏坐著的方向,須臾間他又收回目光,好似那一眼不曾斜過去一般:“得寶這條命,留不留得住,您是不在意的。杜知府會不會對他下手,殺人滅口,其實在殿下的心裡,更希望的,是杜知府會殺人滅口,哪怕人不是死在知府衙門的監牢中,可他只要出了事,就總和杜啟崖脫不了乾系,屆時殿下就更有理由控制杜啟崖,六百裡加急奏急遞進京,向陛下言明此事——”

  其實朝廷裡的事情,魏子期並不是知道的那麽清楚,只是魏家早些年在京中摸爬滾打,而魏業一向有事又都不會瞞著這個大兒子,是以時日久了,魏子期也就漸次摸出門道來。

  黎晏此舉,意在何為呢?單單只是為了救孫昶,他至於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嗎?
  便是派人去傳得寶至湖州,把人帶在自己身邊,將來上了公堂上,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就是了,至於旁人信不信,那從來就不是他們能夠左右的。

  可是黎晏眼下這樣的交代和吩咐,分明想要的,是更多。

  他心下不滿杜啟崖在湖州的種種行為,加之今日他們將先前杜啟崖所作所為詳盡告知,黎晏對這位四品知府的不滿,便更重了。

  他聽魏鸞說起過,那些話,是從黎晏口中說出來的——能叫大梁齊王說出一句輕易動不得,足可見杜啟崖背後的勢力,是盤枝錯節。這個人未必牽一發而動全身,可總歸利益勾結太多些,黎晏不願妄動乾戈,是以在最初的時候,他是端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態,再處置湖州案。

  但是到了今天這一步,黎晏打心眼兒裡想要掀翻杜啟崖。

  他一個沒有實權在手的王,要料理一位大權在握的四品知府,若不能名正言順的上奏折請陛下諭旨,那便是師出無名,無辜尋釁,來日禦史言官上奏參他,陛下也無話可說,無以袒護分辨。

  念及此,魏子期又深吸口氣:“殿下這是要把事情鬧大嗎?”

  魏鸞略擰了擰眉心。

  如若鬧大了,表哥還能否保得住呢?
  黎晏要杜啟崖一敗塗地,人家真能心甘情願的,就這樣順了黎晏的心嗎?

  她抿起唇來,實則有心勸一勸,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臨了了,一改話鋒,竟是向著黎晏說起話來:“其實真鬧大了也沒什麽,我早前便與你說過,這位杜知府,只怕也不是個好的。你那時與我說,他的同鄉與昔年同窗好友,如今能為他在禦前說上話的,實在不少,他短短幾年坐到這個位置上來,除去自己的本事外,自然也有這些緣故,保不齊陛下看重他,看重的便正是他背後的錯綜複雜。所以你輕易動他不得,即便知曉他在湖州貪汙,為非作歹,也一時間沒法子動他,況且貪汙之事,與我外祖家中也脫不了乾系,拔出蘿卜帶出泥,到頭來連我外祖父一家也怕是沒有什麽好果子吃。可你現在叫人去傳得寶,又要把得寶交給他……”

  魏鸞話音頓住,定睛施施然望過去:“他殺了人,就有了殺人滅口的舉動,你要上折參湖州案,師出有名,到時候陛下一道聖旨派到湖州,自然委你以全權,令你徹查此案。黎晏,我說的對嗎?”

  她說的對,卻又不全對,要救孫昶,辦法其實有很多,先前不知道裡頭還有這一層,現如今知道了,黎晏心思轉過,想的就多起來。

  他看看魏子期,又看看魏鸞,猶豫了許久,不知道接下來的話,到底該不該同他們說。

  魏子期倒沒什麽,只是阿鸞她……

  她畢竟是個姑娘家,有些事情,她聽得多了,總歸不好。

  魏子期仿佛看穿他的猶豫和心思一般,幾不可聞的歎了聲氣:“殿下有話不妨直說,從小到大,殿下也是清楚鸞兒脾性的,有什麽話藏著掖著不告訴她,反倒招的她吃不好睡不好,幹什麽都心不在焉的,回頭還要同殿下慪氣,何苦來呢?”

  他只是不想在多事之秋,還要招惹出魏鸞的脾氣來,故而才這樣勸了一句。

  黎晏反手摩挲著下巴,想了許久,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

  魏鸞耷拉個小臉兒:“你們怎麽這樣說我。”

  這話三分撒嬌七分委屈,就是不再有後話。

  黎晏想笑,生生忍住:“杜啟崖是四品知府,他犯案出事,遠比孫昶一介布衣犯案要惹人注目的多,若有了杜啟崖殺人滅口,這湖州百姓關注孫昶的就會少很多,再者說來,這案子原是他陳家與孫家之間的事情,他身為知府,秉公辦案就是了,何須殺得寶滅口呢?便可見這其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他和陳家的。到那時候,陳家自顧不暇,陳正廷不是個糊塗蛋,只要得寶在杜啟崖的手上出了事,他就不敢再死咬著孫昶不放,唯恐要招來禍端,牽連他陳氏一族的。”

  這算是……圍魏救趙?
  魏鸞小的時候貪玩,曾經翻到過那本《三十六計》,那會兒是為了好玩,覺得新奇又有趣,外頭的話本看多了,聽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戲碼,兵書一類,她從未見過,偶然間在魏子期的書房中翻騰出來,便捧著一卷書啃了很多天。

  後來魏子期發現了,為她喜歡看兵書而不悅,要生搶了去不許她再看,鬧到了魏業的面前,彼時魏業笑的意味深長,卻竟默許了魏鸞的所作所為。

  小小的魏子期不明白,纏著他爹鬧騰了許久,無非是覺得姑娘家翻閱兵書,實在有失體統,再往後,只是叫魏業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從此之後,魏鸞倒能夠明目張膽的翻閱兵書。

  黎晏這一番話落了地,是擲地有聲,她腦海中立時閃過了“圍魏救趙”此一計。

  “可原本……”魏鸞有些說不下去。

  她心頭髮緊,一陣的酸澀。

  說不上來是為了黎晏的用心,還是為了她自己的無能。

  從再活一次到現在,她總是想要活的更好,想要更加名正言順的走在黎晏身邊,不被任何人反對的,不會連累親眷的。

  她放棄了錙銖必較,更不會睚眥必報,能忍則忍,不能忍的,也盡量勸服了黎晏下手別太狠。

  她籌謀了一些事,也算計過很多的人和事,可現而今回過頭細細的想,所有的這一切,都有黎晏在默默的幫她,毫無怨言的幫她做成一切她想做的。

  這次湖州案便更甚。

  打從一開始,那只是她一個人的心願,是她想要救人,可是她卻無能為力,什麽也做不了,或者說,是有心無力。

  而黎晏又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和極力掩藏的情緒,選擇幫她達成心願,在這條路上,才有了眼下對付杜啟崖的事情出現——

  魏鸞回過頭來望魏子期,眼中泛起些許的濕潤來:“大哥,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黎晏談一談,可以嗎?”

  魏子期並不明白她心中想什麽,只是乍然見到她眼中氤氳的水霧,嚇了一跳,竟連訓斥責罵的話都忘記了,隻點了頭應了她的話,跟著便站起了身來,同黎晏打了個禮,徑直上了樓,一概的後話不提。

  黎晏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兄妹二人,對魏子期這樣好說話的便離開,心中生起疑惑來,等到魏鸞轉過小臉兒來看他,眼底的水霧早就散去,他也再尋不到蹤跡,於是他問魏鸞:“你大哥怎麽這樣好說話了?”

  魏鸞噗嗤一聲淺笑:“或許是累了吧。今天監牢中走一遭,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我表哥那樣,也沒有不難過傷感的,我大哥只是嘴上不說,但心裡一定高興不起來,這會兒大概沒什麽精神搭理我,才會這樣好說話。”

  黎晏不疑有他,哦了一聲,又去打趣她:“那你是算準了他心裡有事兒,惦記著你表哥,不會計較責怪你,才這樣膽子大的?”

  他揚聲反問,但也不是真的要等她回應什麽,幾乎沒給魏鸞回話的工夫,就自顧自的又丟出後頭的話來:“你想跟我說什麽?要是想勸我,或是想謝我,那就大可不必了。”

  魏鸞只是搖頭:“我不勸你,你要治杜啟崖,也並不只是為這件案子,這裡頭還有為江山,為朝廷,而更多的,都是為朝廷,我心裡有數。要說謝你……那我該好好謝你的事原多了去,難道還要一宗一宗的謝過來嗎?”

  黎晏挑眉,對她此番言談甚是滿意:“那你想跟我說什麽?”

  “其實是有些怕,又覺得,有些擔當不起,但這些話,不知道怎麽開口,說了怕你生氣,不說,又總是憋在我心裡頭,堵得我難受。”魏鸞吸了吸鼻頭,“你別急著黑了臉罵人,好歹聽我說完了。你這樣的出身,要什麽樣的世家貴女沒有呢?在陛下眼裡,我這樣的姑娘,是配不上你的,這話我沒說錯吧?其實別說陛下,就是那滿朝文武,來日你齊王殿下要迎王妃,若說是我魏鸞,他們心裡也只會嗤鼻,覺得我高攀你。所以我有些怕,而我說擔當不起,那是他們覺得,我當不起。”

  “你怕皇兄怪罪於你?”

  他總能一針見血,任憑魏鸞把話說的再和軟,再委婉,他立時就能聽出她言外之意。

  魏鸞面上所有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僵了一下,到頭來,訕訕的點了頭:“你是怎麽到的湖州,又是怎麽找上了杜啟崖,陛下雖遠在京城,卻未必不知。攏共就你這麽一個親弟弟,打小有多寶貝你,怕是放你到齊州,心中不情願,只是不想拂了你的心意,暗地裡,從沒有一日停止關心和關注,你為我做的一切,恐怕陛下都看在眼裡。黎晏,有時候我真的怕——我小門小戶的出身,再富貴,那也是空架子,魏家沒有家底,更沒有什麽根基,人家從前總是說,我爹當年得廣陽王殿下青睞,得廣陽王府的推舉,那是何等有本事的事,可你總該比那些人更清楚,如果我爹真的有這樣厲害的靠山,又何必放著好好的皇商不做,帶著我們一大家子,離開京城呢?”

  “你其實……”

  “我知道你想說,我其實不必怕,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會護著我。”魏鸞面色越發凝重起來,目不轉睛的望過去,“可如果有一天,龍顏震怒,你也護不住我呢?”她一面說一面又搖頭,“我時常想來後背發涼,於陛下而言,沒有什麽是非對錯,這一切,都只能是我的錯,與你是無關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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