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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鸞令》第377章 安撫
  第377章 安撫
  第三百七十章失算
  “可如果是下馬威——”他轉身又進屋中去,王羨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一揚聲,“我賭他今夜一定不來。”

  崔長陵大為意外。

  這麽長時間以來,這算是她頭一次跟他唱了反調?
  倒也不是忤逆違背他,只是與他意見相左。

  先前也有過,只是她不會明著說,更多的是小聲抗議,或是她心裡有了別的想法,帶著試探的問一問他,就怕說錯了,惹得他不痛快,或是怕他輕看了她。

  之前住在尚書令府的時候,她對崔平分明不滿到了極點,可聽他一席話,到底是不再說什麽,對著崔平也從沒有半分表露出來,她真是做的好極了。

  今兒個……

  崔長陵雙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打量她:“為什麽這麽說?”

  “你十年來不了解蕭道之,人家可未必不了解你。”王羨昂起下巴來,“我從前聽阿耶與我講過一句話,說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想啊,蕭道之一個使持節刺史,掌軍權,熟知軍中事務,而如今他又很可能附逆謀逆,你說要真是意圖謀反,能不好好研究你這個尚書令嗎?”

  崔長陵便笑了:“那你想得還挺周全的,我都沒留意這些,要照你這樣說,那是得好好留意我這個尚書令的一舉一動。”

  “所以啊——”她有些小得意,越發拖長了音調,“你覺得他會上趕著送上門來給你立威嗎?”

  崔長陵笑容慢慢的從臉上消失,換上了一派凝重:“大概不會。”

  “不。”她說來篤定,“不是大概,是一定不會。而且過後你還沒法子拿了他來問話,畢竟今日溫夫子一道來襄陽,你也沒有提前知會他,他隻說要安置溫夫子,加上闊別十載,一朝重逢,他實在是激動,便將鄭檀道的事兒給疏忽了,又或是說,你剛到襄陽,趕路辛勞,他想著叫你我先好好休息個兩三天,再來談正事兒,正好他這三兩日也在溫夫子面前盡盡孝心,所以才沒有夤夜到驛館來見你,你又能拿他怎麽樣呢?”

  嘴是長在人家身上的,那話還不是由得他去說。

  蕭道之猴精的一個人,並不會上趕著送來給他立威,這個威一旦立下了,往後處處都要收他轄製,百害而無一利。

  況且今日入襄陽,他也沒有到廣陽王府去拜見……

  即便是奉旨欽差,可他明知道這襄陽城中住著一位王叔殿下,來日蕭道之若問起,或是廣陽王問起,他因何沒有先入王府拜見,他要說什麽呢?

  崔長陵稍稍想了想,便失笑出聲來。

  王羨看的糊塗:“你笑什麽呢?”

  “咱們今日沒到廣陽王府去拜見殿下,來日見了,殿下若問起,少不得我們也要以此做借口,說是初入襄陽,又已是後半晌,等到了驛館安置下來,天色便昏暗了,不好到王府再去攪擾了殿下清淨。”他說著嘖的咂舌歎一回,“所以蕭道之即便不來,這番說辭也沒什麽不妥的,大家都是一樣的說辭,難道我的是道理,他的就成了借口?沒這樣的道理,我的確奈何不了他。”

  王羨見他想明白這一層,松了口氣,彎腰挪了個圓墩兒來坐著:“所以你等著瞧吧,他今夜不會來,你叫濃墨等也是白等。”

  她說完了,好似掰著指頭在算什麽,崔長陵低頭看著她:“算什麽呢?”

  “算時辰,你別打岔!”

  她不耐煩的丟給他一句,又重新掰著指頭算起來,等算明白了,才叫了他一聲:“你方才沒有說,我也沒太留神,你看,從咱們到驛館安置,再到這會兒,已經有近兩個時辰過去了,溫夫子是知道你為朝中事而來的,當然不會一味的轄著蕭道之,而蕭道之如果有心今夜來見你,還會拖到這時候嗎?”

  即便是要把人安置在刺史府中,也用不了這麽久,何況王羨說的沒錯,夫子不會拘著蕭道之不許他離開身側,只怕還會催促他幾聲,叫他以正事兒為最要緊。

  可是快兩個時辰過去,蕭道之還沒露面。

  崔長陵哎的長歎,那一聲歎息到了底,他才收了聲:“那大概是叫你說中了。”

  原本算準了崔長陵沒算到的事,王羨是該感到開心的,但此時偏又提不起一點兒興奮勁兒來。

  她見崔長陵愁眉不展,就連玩笑他兩句的心思也全然無了。

  她坐在那小圓墩兒上,幾乎是蜷縮著,兩條手臂環在膝頭,把自己抱了起來。

  她從小喜歡這樣子坐著,覺著特別的安全,她不是個老實的,有時候坐在椅子上也能栽倒了,為了不傷著自己,她便很喜歡搬了這樣的小圓墩兒來坐著,又不高,又穩當。

  這會子她抬頭仰視,又隻覺得這小圓墩兒實在太矮,矮的她幾乎看不真切崔長陵的臉。

  “你很難過嗎?”

  王羨甕聲甕氣的問,崔長陵卻搖頭說沒有:“這沒什麽好難過的,誰都有失策失算的時候,只是他不來,你也該知道,我們先前所猜想的,他十有八九是真的做了,不然也不至於這樣大膽,明知道我奉皇命而來,身上還帶著便宜行事的聖旨,卻還敢這樣遷延怠慢。”

  他再一低頭,發現她仰著脖子仿佛很累,目光一滯:“坐那麽矮的圓墩兒幹什麽?你這不是給自己找累受嗎?”

  崔長陵說著就上了手去提她起身,但她故意往下墜,他力氣大,倒不是提不起來她,就是怕蠻力傷人,索性順著她的勁兒又撒了手:“怎麽還不肯起身了?這屋裡那麽多好好地椅子,你抱著個小圓墩兒坐著成什麽樣子?”

  “你就別管我這個了,坐這個挺好的。”她又欸了一聲,“那你說鄭檀道突然被卸了權拘在府中,蕭道之會不會幫他送信出城啊?他貪了銀子,他自己心裡是最清楚的,不管銀子最後進了誰家府邸,總歸是先經了他的手,我要是他,見陛下把你派來調查,就先心虛了,如今一出了事,頭一個就要寫信送到建康給阿兄,叫阿兄趕緊幫我想想法子,看怎麽樣才能自救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求之不得

  她有些躁動,好似一時間想起這些事,突然就怕了。

  可是有什麽好怕的呢?
  崔長陵覺得她膽子也忒小,當初她女扮男裝混進尚書令府時,也沒見她這般害怕,後來入廷尉府,陳荃有意為難她,還要她跟著許渡去驗看屍體,也沒見她怕成這樣,一直到這回來南漳,他引著她入了縣衙停屍房,真真切切的見過了元祈的屍身,她怕過,但因為有他在,又全然不怕了。

  眼下為著鄭檀道還不知是否送出去的一封信,她不寒而栗嗎?
  崔長陵又心疼,又覺得好笑,一抬手按住她,果然這丫頭只有遇上他的事,才會急切的亂了章法。

  她還是焦躁不安,他站在這裡都沒用,故而崔長陵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三分,重重的按著她。

  肩膀上一沉,王羨側目抬頭去看他,卻發現他始終沉靜如水,站立在一旁,好似她所有的擔憂,他全都不曾放在眼裡,她一時倒吸口氣:“你怎麽一點都不曉得害怕呢?”

  她從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開始痛恨崔長陵的出身和經歷。

  要不為著他出身太好,不為著他師承溫祈道又得溫祈道喜愛,不為著他八歲便名滿天下,二十歲便受先帝重用,一入朝就官拜廷尉卿……所有這一切,叫他遇上什麽事兒都不知害怕二字怎麽寫,什麽天家威嚴,他怎麽就不知道怕呢!

  王羨恨得牙根癢癢,一口銀牙恨不得咬碎了。

  崔長陵隱約聽見她磨牙的聲音,忙就收回了手:“你這模樣倒像是要咬我一口。”

  她小臉兒一跨:“我又不是貓啊狗啊的,咬你做什麽!我只是恨你一點兒不知道害怕——”

  坐著與他說話,始終要仰起頭來看他,受累不說,還太沒氣勢。

  本來在他面前,王羨就一貫是個底氣不足的,這樣子坐著說話,太磋磨人了。

  她思忖了須臾,騰地站起身來:“我問你,鄭檀道的信倘或已送往建康,更有甚者,要是已經到了鄭度之的手上,你就不怕他四處走動,或是乾脆去見了庾侍中,打亂你一切的計劃和部署嗎?咱們已經在襄陽了,說句難聽的,敵暗我明,咱們就像是那板上的魚肉,怎麽看都是任憑人家揉搓的吧?”

  其實哪裡就有她說的那麽厲害,他之所以敢大搖大擺的進了襄陽城,是因為廣陽王和蕭道之終究沒有光明正大的反了,暗地裡做再多的籌謀都不作數,明裡還是得敬著朝廷,敬著陛下,他一個欽差,奉旨到襄陽來的,要是明著出了什麽岔子,那不是明擺著告訴天下人,他們要造陛下的反了嗎?
  至於說暗中做的手腳,他警醒著些,提防著些,也就是了。

  故而她所擔心的這一切,大約都是杞人憂天而已。

  不過崔長陵知道她是為自己著急,便從不願拂她心意,一味的指責說教她,只會寒了她的心而已。

  他拉了拉王羨,叫她同自己面對面的站著:“他就是收著了鄭檀道的信,也什麽都做不了了。”

  王羨嘴角一動,面色也不大好,顯然有話要反駁。

  崔長陵壓根兒也沒給她這個反駁的機會,豎了根指頭在她朱唇上比劃了那麽一回,試圖令她安靜下來:“庾子惠的名冊上沒有鄭檀道的名字,可我查到了他,還動了他,庾子惠會顧全大局,即便他再不讚同我的做法,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拖後腿,相反的,事情已經鬧開了,鄭度之要真的求到他跟前去,他只會反過來幫我,絕不會幫著鄭家兄弟胡作非為。”

  王羨略張了張嘴:“可鄭度之手上不是還……”

  “那東西能救命,可沒說能叫他們家的子孫作奸犯科還不被查吧?”崔長陵見她呆頭呆腦的樣子,又覺得好笑。

  方才她那樣坐不住,渾身帶刺兒,那樣子又精明,又能乾,可叫他三言兩語的,又給打回原形了。

  這丫頭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外人眼裡什麽樣他是不知道,也不稀罕知道了,最起碼在他跟前,她這樣子是改不了了。

  崔長陵一揚手去揉她腦袋:“你一天到晚的胡思亂想,趕路這三四天就一點兒也不累嗎?我都替你累了。”

  王羨耷拉個臉:“我還不是擔心你嗎?誰知道說了你又不領情,我白操心,像個傻子似的,你就冷眼看著我擔驚受怕又焦心的。”

  “我就那麽沒良心?”崔長陵在她鼻尖兒上輕輕刮了下,“你把我說成什麽樣了?你替我擔心,替我著急,我都知道,自然也領情,這不是也告訴你了,不要擔心的這樣,根本就沒有那麽可怕。要這麽說起來,我倒巴不得多給鄭檀道些日子,叫他自己耐不住性子坐不住了,給鄭度之去封信,最好鄭度之再方寸大亂,求到庾子惠跟前去,倒省了我的麻煩。”

  他說省了他的麻煩……

  王羨小腦袋轉一轉,很快就明白了過來:“也省的你還要想法子告訴京中,你已經動了鄭檀道了。”

  崔長陵一面誇她聰明,一面又苦惱:“只是可惜不能像是在南漳縣時一樣,一拖十來天的耗著鄭檀道。”

  她也跟著他發愁,又說是:“人都到襄陽了,就是蕭道之,也不會叫咱們這樣拖著什麽都不幹了。”

  他待要再說什麽,聽見了門外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便忙撒開手,把她松開,又下意識的往後稍稍退離三兩步,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這一整套的動作行雲流水,等崔長陵做完了,一回身,正好看見了出現在門外的宋輕舟。

  對著宋輕舟,他真是提不起好臉色,只要想想先前在樓下王羨的態度,他就覺得來氣。

  宋輕舟也覺得奇了怪了,從前聽人說這位尚書令雖不是多好相與的脾氣,卻也並不是個處處給人臉色看的,怎麽他今日所見,全然不同呢?
  之前在樓下的時候,還以為是刺史府的人惹得他不痛快,可這麽久過去了,這會兒再見,還是黑著一張臉。

  宋輕舟雖說是個不入流的官兒,平日也未見得見過什麽大場面,但好在腦子轉的還算快,這麽一合計,怎麽想怎麽都覺得,崔長陵這臉色就是專門擺給他看的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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