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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鸞令》第359章 打馬虎
  第359章 打馬虎

  第二百零二章討公道

  “崔長陵!”曹問修一定是怒極了的。

  王羨第一次見他時,就覺得他對崔長陵恭敬有加,哪怕兩個人根本就不是平輩論交,他分明比崔長陵要長出一個輩分,可那樣的敬重,是打心眼兒裡生出來,又帶到了眼角眉梢去的。

  可目下他這樣抓著崔長陵衣襟,又直呼其名……

  她手上一動,又是倒吸口氣。

  鄭懋從震驚中回過神,上了手忙去把她扶起來:“怎麽樣?傷著哪裡了嗎?”

  王羨皺著眉頭縮了縮手,鄭懋一低頭,就瞧見了她手掌的血跡。

  他也後怕呢,本來就覺得崔長陵待她不一樣,剛才曹問修抓了崔長陵衣襟時,崔長陵沒有冷言相待,反而是曹問修把人掀翻在地,他才變了臉。

  鄭懋忙松開她:“我去請個大夫……”

  陳荃兩步攔上來:“有你請大夫的工夫,許渡都能給她處理完傷口了。”

  他不待見王羨是一回事,可人真的在他廷尉府見了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背地裡整治也好,嚇唬王羨也罷,那都不是真刀真槍能傷人的。

  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真的傷了太原王氏的小郎君,照著王羨初入廷尉府那天的架勢,那夥子貴人們,還不把他廷尉府給拆了。

  王羨卻忸怩起來,許渡的那雙手……她吞了口口水,又瞧著曹問修還抓著崔長陵不放,便一橫眉:“這點小傷沒什麽要緊的,不用管我,你們倒是先把……”

  “子勉,你帶她去找許渡,讓許渡給她處理傷口。”崔長陵的話,帶著不容分辨的果決。

  王羨委屈巴巴的看她,滿臉寫著我不去。

  他別開眼,回應她的只有一派冰冷。

  她想,他也是生氣了的,在生曹問修的氣的同時,又擔心她手上的這點傷口。

  鄭懋他們為了什麽而緊張她不知道,但崔長陵的緊張,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終究是個小娘子,身上倘或留了疤,難看死了,就像當日永興遇險,膝蓋上磕了一回,不也是忍了好幾日,都不敢碰到水嗎?

  於是她不再固執,抽了抽鼻子,任憑鄭懋攙扶著,一路往後頭去尋許渡了。

  崔長陵看著她的背影,腳下有些一瘸一拐,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傷到腿,只是心裡更恨曹問修下手沒輕重,臉色自然也就更加的難看。

  陳荃這時候回過身,上手想去攔開曹問修,但是想想王羨的遭遇,他又不敢輕易上手,就猶豫著伸了伸手又抽回來:“曹大人,你這麽抓著令君,確實不好看,有什麽話,坐下來好好說吧?”

  曹問修叫晾了半天,這會兒才有人搭理他這茬,他那點火氣非但不消,反倒更拱上來:“坐下說?我有什麽好跟你們說的?”

  他一面說,一面更緊了手上力道:“早上你到我府上去拿人,我跟你說過,陛下派你查案,不是叫你崔長陵把我曹府一鍋端了的!你博陵崔氏是一流門閥,尋常無人敢招惹,可我巨野曹氏,也不是任人揉搓的人家,你就敢這麽威逼我府中女眷嗎!”

  威逼?
  這個詞兒鑽入崔長陵的耳朵裡,他登時冷笑:“你大可以再多說些。站在廷尉府的前院之中,堂堂一個中郎將,卻以下犯上,對當朝的尚書令動輒喊打喊罵,還出手傷人——曹問修,你要提門戶,那我就跟你提一提門戶——”

  崔長陵從來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以往不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曹問修這樣子鬧,他索性一揚手,揮開曹問修的那隻手,攏了衣襟理一回:“誰給你的膽子,叫你出手傷人?太原王氏,倒成了你能隨意揉搓的,是嗎?我倒要問問你的上官,平素你在府衙之中,也是這樣張狂,這樣的目中無人不成?”

  “你用不著跟我扯這些,你逼死我兒媳,這筆帳,曹家記下了,也跟你沒完!”

  他說著又要衝上來動手,陳荃聽的雲山霧繞摸不著頭腦,可他想動手的舉動,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已經在他手上傷了個王家人了,難道還真由著他把崔長陵也給弄傷了嗎?
  回頭別說王家和崔家要找他麻煩,陛下都不會縱了他去啊,這廷尉府,畢竟還是他的地方。

  是以他也不顧著自己傷不傷的了,整個人往曹問修面前一橫,也是黑了大半張臉:“曹大人,你說的沒頭沒腦,令君與我尚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令君才替你查清楚貴府二郎君的命案,你不說道謝,反倒要與他動手,這是誰家的道理?大家同朝為官,你可別做得太過分了。”

  崔長陵留心了曹問修的每一個字,他一句“你逼死我兒媳”,叫他心下咯噔一聲。

  此時陳荃攔住了人,他才有了空當問曹問修:“你說我逼死了誰?”

  曹問修怒色未退,奈何陳荃橫在中間,他動崔長陵不得,便冷哼啐他:“二郎屍骨未寒,你破案歸破案,緣何要逼死他媳婦!崔長陵,這就是你的辦案之道?你就是這樣當博陵鬼才之名的?”

  李氏死了?李氏死了!
  這消息如晴天霹靂。

  不只是崔長陵,連陳荃,都驚在了原地。

  李氏離去時,啼哭不止,可沒有人從她身上看出絕望,連崔長陵都不曾看出,她有尋死之心。

  可從李氏離開廷尉府,再到曹問修帶著這樣的潑天怒火找上門來,這麽會兒的工夫,李氏就已經去了……

  曹問修趁著陳荃愣怔的工夫,繞過了他,一把扣住崔長陵的腕子:“走,跟我進宮見陛下!這件事,絕不能這麽算了,我非向陛下討個公道不可!”

  胡話,這是胡話。

  陳荃嚇的三魂去了七魄,哎唷著就上手攔他:“曹大人你糊塗了,這天下的公道,從來就沒人能向陛下討!你快些撒開手,李夫人的死,與令君絕無關系!”

  “絕無關系?”曹問修陰陽怪氣的笑,又去推他,“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嗎?人從廷尉府回了家,再叫門,就吞了金。人是你們帶到廷尉府的,也是從你們廷尉府離開的,你告訴我,跟他沒關系,跟誰有關系?你?還是鄭懋?還是那個王憲之?”

  第二百零三章一步錯
  他果真是在盛怒之中,成了逮著誰就咬誰的瘋狗。

  崔長陵此時已冷靜下來,細細的回想,李氏之所以會吞金而亡,無外乎覺得無顏面對曹家人,即便這件事,她從頭到尾就沒有錯。

  那樣一個妙人,就這樣自殺了,他心生扼腕。

  而曹問修……

  他合眼,須臾掙開:“松開。”

  肅殺,冰冷。

  崔長陵從沒有這樣的口吻與人說過話,霎時間,連曹問修都驚了一把,有那麽一刻松動。

  他松動的工夫,崔長陵轉動腕子,抽出了手:“你想要公道,想知道,李夫人是怎麽死的,是嗎?”

  曹問修呆呆的站在那裡,好似連發怒都忘記了。

  陳荃低聲叫令君:“到底和軟些……”

  “和軟些?”他冷笑,把廣袖袖口翻起一角,露出腕子上的一圈兒紅,“中郎將自進得門來,可曾有半分和軟?”

  “你們……”

  “曹祁瑞死在李夫人乳娘章氏與趙介手上,你一定不知道吧?”崔長陵發了狠,“曹祁瑞死前,曹祁斌和胡氏勾結,給他氣海穴施針,妄圖令他不能人道,叫他這一輩子生不下嫡子來,你一定也不知道吧?”

  看著曹問修搖搖欲墜的身體,崔長陵覺得再沒這麽痛快過。

  他跟著夫子二十載,夫子總是教導他,為人處世,別那麽惡,為惡的,老天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早晚要報應回來。

  他將來是要入朝的人,作惡多端,天子第一個不容,也一定遭到同僚排擠。

  是以這麽多年,他雖還是那麽個寡淡的性子,也實在不算好相與的人,卻從不與人為惡,無非是,一直把夫子的多年教導,銘記於心。

  可是今日,曹問修發難在先,此時令他再嘗錐心之痛,竟莫名感到了一陣暢快。

  原來,當個惡人,竟是這樣痛快的事。

  “你說……你是說……”

  陳荃骨子裡不是個大奸大惡之徒,他知道崔長陵也不是,之所以這樣惡語相加,不留情面,實在是曹問修欺人太甚在前的。這位尚書令,且不說他自己脾性如何了,單說他把那個王憲之寵的上了天,曹問修當著他的面兒傷了人,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眼下曹問修這樣子,連句話都說不齊整了,陳荃長歎一聲,到底伸了手去扶穩他:“令君說的,都是真的。李夫人遇難,誰都不想,我們也都沒有料到。可她之所以做此選擇,大概……大概……”

  他大概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說,實在不想再給曹問修當頭一棒了。

  可崔長陵不願放過他,冷笑著,幾乎一字一頓往外丟:“她再無顏面對曹家,無顏面對世人。章氏殺曹祁瑞,是為她,趙介與之共謀,也許,也是為了她。可是中郎將啊——”

  他把話音一拖長,陳荃便知道不好,可根本來不及攔,他後話已然說出口:“李夫人何至於走到了今天,曹家、李家,從李夫人的爺娘,到曹大人你,再到曹祁瑞,你們,每個人都有責任,難道不是嗎?”

  他反問完了,果見曹問修臉色更白三分:“你這樣急匆匆的找上門來,要我還你一個公道,要去陛下面前討一個公道。這個公道,你為誰討?這個公道,你又為誰要?為了李夫人嗎?恐怕不是——”

  “我當然是!”曹問修抓著個反駁的機會,當下厲聲呵道,“她嫁入我曹門十四載,悉心侍奉……”

  “說這樣的話不違心嗎?”崔長陵兀自搖頭,“你要的公道,是怕來日隴西李氏問責你曹家,怕人家,找你要公道。如果李夫人不是出身隴西李氏,就憑她過門十四年無所出,你也早就令曹祁瑞將其休棄了吧?”

  他略是一頓,在陳荃驚恐不定的眼神中,負手而立,字字誅心:“原本同僚一場,我不願傷你,有些話,也不願拿到明面上說,以免傷了你曹家的體面。可你今日太放肆,簡直沒了王法。”他又揚唇,“剛才不是叫囂著,要我與你一同入宮,要陛下給你一個公道嗎?”

  曹問修眉心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崔長陵看在眼裡,無聲的笑,反倒三兩步邁上前,一側身:“走吧?”

  “不……”他心虛了。

  陳荃聽出他的心虛,都不由自主的皺眉頭,連扶著他的手,也一並撤了回來。

  崔長陵並不是真的要把人逼到絕路上去。

  難堪的事情,難聽的話,曹問修今日也都經歷過了。

  他傷了王羨一回,這些難堪,就當是替王羨找補回來的。

  他深吸口氣:“你不願進宮,那就回家去吧。”

  曹問修有些意外:“你不……”

  “我說了,同僚一場,我不願把事情做絕。”崔長陵斜睨他,二人身量差不多,崔長陵至多比他高出一兩指而已,可此時語氣神態,端的是居高臨下的姿態,“趙介得知章氏認罪,已經一頭撞死在廷尉府監牢,至於曹祁斌,還要等我具折回了陛下之後,由陛下定奪。曹大人,請吧。”

  他一面說,又同陳荃使了個眼色。

  陳荃會意,幾不可見的搖著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架勢分明是要趕人了。

  曹問修知道自己辦錯了事,可乍然見李氏吞金的模樣,他怒火中燒,哪裡還有理智可言。

  李家如果問責怎麽樣?如果就此徹底惱了他們家,這大好的姻親關系,又要如何去彌補。

  而在那一刻,他隻當是李氏在廷尉府受到了羞辱,高門走出來的女郎氣性大,不堪折辱,才會這樣想不開。

  卻沒料到……

  如今倒好了,大郎還關在廷尉府,聽崔長陵這話裡意思,在陛下面前,他也不會為大郎說半句好話,是死是活,都要看陛下的聖心了。可他為官多年,這點兒道理還是明白的,就算是陛下高恩寬恕,大郎這輩子的仕途,也已經走到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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