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舊都

  這樣忙碌了整整兩年，任子賢、顧峰和湯峪終於打造出了一支包括他們三人在內的二十一人的騎兵小隊。

  之後，任子賢領著他們大家，好不容易克服重重險阻回到了原來的南朝都城，然而等待他們的，卻只有一座已經變成了廢墟的任家別院和三十多具已經成了白骨的遺骸。

  任子賢讓顧峰和湯峪去以前將軍府的田莊和鋪子打探，結果自然不出他們預料，那些原本屬於將軍府的產業現在全都已經有了新的主人。

  在幫忙安葬了別院裡所有屍體的村民們面前，任子賢這個一向信奉男兒流血不流淚的堂堂七尺男兒卻脆弱的跪在斷壁殘垣間嚎啕大哭，那哭聲之淒慘，就如同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希望，並因此陷入了瘋狂一般。

  村民們都很同情這個為國為民征戰數載，結果卻反被狗皇帝害了家小的常勝將軍，他們一臉窘迫的跟任子賢道歉，說他們隻買得起最差的薄皮棺材安葬眾人，而且除了衣著最為華貴的女子應該是任夫人之外，其他的男男女女他們一個都不認得，所以也沒辦法給他們立碑。

  任子賢怎會責怪這些冒著被當權者遷怒的危險幫他的家人、屬下、仆從收斂遺體的村民，他二話不說，轉身就對著眾人跪拜起來。

  村民們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參拜給嚇壞了，他們用盡全力也攙不起任子賢，最終大家隻好在任子賢對面跪了下來。

  這樣的情形雖然奇怪，可比起讓守護他們安寧生活的大將軍對他們又跪又拜，大家全都覺得還是跟任子賢一起跪著心裡更舒服點兒。

  滿心都是絕望、悲傷、憤怒的任子賢被淳樸的村民們感動了，他親手扶起跪的離他最近的兩名老者，然後又拜托他們帶自己去墓地。

  那兩名老者自然沒有不應的，不過在出發之前，那兩名老者倒是又透露了另外一個訊息給任子賢等人，“別院裡沒有小孩子的屍體，連水裡我們都打撈過了，一起不見的還有您家的護衛頭領。”

  當初，同時兼任了外院管家這一職務的鄧喜斌進出別院的次數遠比其他人要多，所以這附近的村民有挺多人都認識他。

  兩名老者的話讓任子賢死寂的眸子裡重新燃起了一抹亮光，再三確認過確實沒有鄧喜斌和兩個孩子的遺體後，他整個人都精神了好多。

  見任子賢不再如之前那樣，渾身都充斥著幾欲毀天滅地的絕望，那兩名老者對視一眼，心下不由同時松了口氣。

  祭拜過那三十多名死者後，任子賢又吩咐顧峰帶人重新去買棺材裝殮眾人——他準備將死者全都運回衢山島安葬。

  顧峰領命而去，任子賢又吩咐湯峪去找死者的家人，“有活著的，如果願意跟著我們，我們就帶那些人一起走。”

  接了這個命令的湯峪在舊都附近找了足足二十多天，但最後被他找到的卻只有曾經在將軍府外院做事的兩個婆子的遠房親戚，據他們說，當年任家在伏牛山的別院出事時，京都的將軍府就同時被南朝的兵士圍了。

  當時留在府裡看院子的仆人們全都被殺了，而那些因為主子們去了別院而得到假期的仆人們則在得到消息之後紛紛逃走了。

  湯峪很快就把這個消息匯報給了任子賢，任子賢讓他跟著那兩人去拜祭當初死在府裡的仆人，“要是他們還有親人在世，就斟酌著留些糧食布匹之類的東西給他們。”

  之所以不給銀子，是因為如今這個亂兵橫行、百姓無法安居的世道，普通人就是有銀子也很難買到東西，反倒還有很大可能在花用這些銀子的時候被亂兵盯上。

  湯峪按照任子賢的吩咐去看望了那些死者為數不多的家人，然後他又分別送了兩匹粗布、十斤棉花、十袋苞谷給最先為他提供消息的那兩人。

  ——這些天要不是有他們跟在身邊為湯峪作證，將軍府那些死去仆從、護衛的親人都未必會對湯峪承認他們的身份。

  畢竟，大將軍任子賢即使死了，也依然還是許多北朝兵士最為敵視的人。

  他們在戰場上打不過任子賢，卻並不代表他們就不會殘害與任子賢有所瓜葛的人。

  那些仆從和護衛的家人都是普通人，對上那些兵士，他們只有坐等被殘害的份兒。

  湯峪理解他們的謹小慎微，所以在送上東西並順便打聽消息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去打擾過那些人。

  反倒是最先為他提供消息的那兩人，這些天一直跟著他東奔西走，為他出了不少力。

  湯峪知道他們的小心思——他們對他沒有忠誠，也沒有信任，之所以冒著極大的風險與他接觸、為他奔走，為的無非就是給家人掙來一口吃食、一件衣衫，可他卻一點兒都不討厭這樣的小心思。

  湯峪相信，如果他們向北朝官府告發任子賢，那麽他們能拿到的獎勵絕對不止這麽一點兒，但這兩人卻在不知道湯峪能給他們多少報酬的前提下選擇了固守自己的良心和底線。

  雖然他們做出這樣的選擇，很可能是因為他們猜到了湯峪不會放松對他們的監視，但這樣的識時務、不貪婪在湯峪看來也是值得欣賞的。

  畢竟，這世上能夠做到不會被利益衝昏頭腦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滿意與欣賞相加的結果，就變成了湯峪散財童子一樣的大手筆。

  兩匹粗布、十斤棉花、十袋共計一千多斤的苞谷，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那兩人都傻了。

  兩人的第一個念頭是，有了這些東西，他們的家人絕對可以過一個溫暖飽足的冬天了。

  可旋即他們又想到，他們只是跟著跑腿兒了一段時間而已，拿這麽多報酬真的好嗎？
  看到他們臉上的不安和遲疑，湯峪對他們更加放心了。

  他好人做到底，索性趁著夜色讓人悄悄幫那兩人把東西運回了家裡妥善藏起。

  那兩人千恩萬謝的離開了，而且一直到湯峪跟著任子賢離開舊都，那兩人都沒有試圖告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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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