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偏袒
“陛下,您這……”
蔡士常對於龍祁世明顯的偏心態度,感到心裡不滿。
明眼人都能看出,顧玨清的錯誤是最大的,可他隨口狡辯了幾句,竟然就能引得聖上偏向他那一邊。
蔡士常做官的時日也不短了,心中十分清楚,當今陛下最不喜歡被人反駁,哪怕心裡有千萬個不甘心,也不能當著陛下的面,指責陛下。
於是,他深呼吸一口氣,盡量以平穩的語氣開口,“陛下,微臣有錯,微臣願意認錯,可顧相也有錯,若不是他先動腳踢人,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樣的局面……”
“顧相剛才已經認過錯了。”龍祁世慢條斯理地打斷蔡士常的話,“先動腳的人的確是他,可前提是,你們的語言過失激怒了他,朕很了解顧相的品性,若不是你們說了過分的話,他不會失了分寸對你們動粗,你們敢不敢把你們惹怒他的話,當著朕的面再重述一遍?在場的官員這麽多,總會有人記得當時的情形,你們最好實話實說,別想著互相推卸責任。”
龍祁世說到這裡,語氣中多夾雜了一絲冰冷,“說啊,你們當時是怎麽惹怒顧相的?這一個個的都還沒老,就開始記憶力退化了嗎?半個時辰內的事情都記不住了嗎?說!朕要聽你們親自說,若是說錯了,其他人別忘了幫著糾正,朕會給予獎賞的。蔡士常,你先來帶個頭。”
在龍祁世的凜冽威勢之下,蔡士常只能硬著頭皮重述自己之前說過的話。
“有些人或許表面上勸著陛下對馬大公子網開一面,給馬太師留下繼承人,實際上卻是陽奉陰違,對馬大公子痛下殺手……”
“不錯,蔡大人記性還挺好。”顧玨清點了點頭,看向其他三位官員,“你們也趕緊說,當著陛下的面,可不能胡言亂語,本相的記憶力也好。”
那三人暗暗磨牙,心裡問候顧玨清祖宗三代,面上卻只能低著頭,很沒底氣地重複著各自說過的話。
“顧大人,您對著蔡大人發什麽火氣呢?他只不過是替馬大公子覺得惋惜而已,就算是懷疑到了您的頭上,也不該怪他。”
“顧大人與太師不和睦,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太師與太師夫人接連死去,馬大公子深受打擊借酒澆愁,他們的死又與顧大人您有些牽扯,馬大公子身為一個孝子難免會對您心生怨,您有理由選擇先下手為強,以防止將來栽在他手裡。”
“以顧大人的心思和手段,對馬大公子下殺手也不是沒有理由的,當然了,這一切都只是推測,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說明顧大人就是凶手,其實我們心中也有些懷疑您,所以能夠體諒蔡大人的心情。”
龍祁世聞言,面無表情道:“原來你們說了這些話……顧相的確不應該踢你們。”
對面的四人聞言,有些訝異,又有些欣喜。
陛下也覺得顧相過分了?
看來他終究還是公平的,對於顧相的縱容也把握了一個適當的度量,絕不能讓顧相這種粗魯的行為在朝廷裡帶出不良風氣。
他們正想高呼陛下英明,卻沒想到,龍祁世的下一句話直接給他們澆了一盆冷水。
“顧相對你們是太客氣了,若換成朕,應該每個人抽一個大耳刮子。”龍祁世冷笑一聲,“他沒扇你們的臉,算是給你們臉了,朕問你們,如果讓你們作出選擇,你們是喜歡被人扇巴掌,還是喜歡被人踢一腳?”
蔡士常等人:“……”
上一刻還覺得陛下英明,這一刻不得不在心中腹誹,陛下這是被豬油蒙了心。
至於他要他們做出的選擇……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打臉傷顏面。他們自然是寧可選擇被人踢一腳,也不願意被人扇一巴掌。
“二三品官員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公然誹謗一品大員,你們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威風?顯得你們多麽公正剛直,顯得你們勇氣可嘉,你們可知道,地位越高的人越是在意自己的名聲,你們幾句話的事情就損了顧相的聲譽,他難道不應該對你們發火?幸好你們只是在這宮裡說說,要是在外面也這麽傳,朕就必須治你們誹謗之罪了。”
“陛下息怒。”顧玨清適時開口安撫龍祁世的怒火,“陛下,其實也不全是他們的錯,微臣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個粗魯的人,身為文官,卻沒有維持住斯文,微臣應該與他們多講講道理才是,反正微臣踢也踢過了,氣也消了,微臣不再計較他們誹謗的事情了,關於微臣和他們打架鬥毆一事,還是得罰,請陛下降罪。”
蔡士常等人幾乎要氣得吐血。
這姓顧的簡直不要臉到了極致。
先動手的人是他,慫恿大家跟他打架的也是他,善於推卸責任,又善於胡說八道,此刻又要裝作明事理,第一個開口請罰。
陛下原本就偏向他一些,此刻更有理由向著他了。
果不其然,在面對顧玨清的時候,龍祁世的怒火顯然消了一些,“顧相,身為一品大員,打架鬥毆的確不合適,但念在你是受了委屈、為保名譽的份上,朕也就不罰你太重,就罰你半年的俸祿。”
眾人聞言,大多都開始腹誹了起來。
懲罰顧相,罰錢那能叫罰嗎?
懲罰一般官員,尤其是積蓄不多的官員,若是罰俸祿,那的確也讓人挺難過。
可一品大員俸祿豐厚,再加上逢年過節的賞賜不少,大多數都有不少的家底,尤其顧相深受陛下器重,一年到頭能賞個好幾次,那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加起來,不知能抵多少人一年的俸祿。
罰錢,實在是不痛不癢的小懲罰,顧相壓根就不可能心疼那半年的銀子。
眾人心知肚明,卻誰都不敢提出異議。
皇帝的偏心,皇帝的任性,是只能看破卻不能說破的,他們就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同時,也為蔡尚書等官員捏了一把汗。
“陛下,半年少了。”顧玨清出聲道,“微臣的過錯,不應該隻罰半年,還是罰一整年罷,也好讓微臣長長記性。”
“既然你有這樣的覺悟,那就罰你一整年的俸祿。”龍祁世說著,掃了一眼蔡士常等人,“至於他們,得罰你的雙倍,罰兩年罷。”
被罰的四人聞言,心中無比悲憤。
兩年的俸祿!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不小的數目。
官職比顧相低,俸祿也比他少,家財不多,受到的賞賜更是不能跟他相提並論,一整年下來,也就過年的時候全體官員一齊被賞了些值錢的年貨。
兩年俸祿,罰得他們肉疼。
有一名官員忍不住提出了異議,“陛下……微臣家裡十幾口人呢,求陛下開恩……”
“你覺得朕不公平對嗎?朕來告訴你,為何要罰你們雙倍,因為顧相隻犯了一個錯,那就是動腳踢人,這個罰他自己也認了。而你們犯的錯誤有二,第一,你們汙蔑他,如果要追究此事的來源,是你們的汙蔑惹得他動粗。第二,你們沒有遵循遊戲規則,說好每個人隻過三招,可你們打起來竟然不願意停,打架還打上癮了,若不是你們緊逼他,他又怎麽會跟你們一直打下去?”
“可是陛下,顧相當時也沒喊停啊,他若是喊了,我們一定會點到即止的,他沒喊,這是否就代表著他也是樂意跟我們繼續打下去的……”
“你的意思是朕剛才的判斷有失公正?”龍祁世的語氣驟然變涼,“你就這麽不甘心?那就記住今日的教訓!家裡十幾口人是吧?他們沒長手長腳嗎?錢不夠用就出去掙!或者,你也可以在今後的日子裡好好表現,能夠讓朕有賞你的念頭,指不定賞你一次能抵你幾年的俸祿,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陛下息怒!微臣認罰了,認罰了。”那人也是曉得看臉色的,不敢再多說什麽。
“貴妃有喜,這兩天朕的心情都極好,可是這樣的好心情卻被你們給敗壞了,朕警告你們,接下來最好都安分點,不要再惹事情,否則就不是罰錢的事情了,而是打板子。”龍祁世淡淡地給出了一句警告,繼而說道,“有什麽事情要啟奏的,現在就說罷,要是你們都沒事,朕就要回去補覺了。”
此話一出,有人提起了馬志豐之死。
“啟稟陛下,馬大公子去世的這件事情……”
“那就是個沒出息的東西,朕帶著貴妃出去吃飯的時候,親眼看見他買醉,像這樣醉生夢死胸無大志的人,失足溺死的可能性很低嗎?你們若是想要查他的死因,就盡管去查吧。沒別的事情就都散了,顧相留下,朕有話要問你。”
眾人再次齊齊行禮。
“微臣告退。”
官員們陸續離開了,顧玨清則是跟著龍祁世的轎輦,去了他的明德殿。
進殿之後,龍祁世率先坐了下來,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
“謝陛下賜座。”顧玨清落了座,又道,“也多謝陛下今日在眾官員面前替微臣解圍,微臣感激不盡。”
“以後跟官員打架的事情盡量還是別幹了,傳出去對你自己的名聲也不好。”龍祁世告誡道。
“謹遵陛下教誨,微臣下次不會這樣了。”
“有件事情,你得跟朕說實話。”
“陛下請問。”
“馬志豐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微臣真的沒有下手。”顧玨清神色鎮靜從容,“不敢欺瞞陛下。”
其實她也確實沒下手,至於下手的人是不是長琴,得回去問過之後才知道。
“既然不是你,那就更加不用管了。如果是你的話,你就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做得足夠乾淨,可別留下蛛絲馬跡給別人查到。”龍祁世淡淡道,“其實朕也很看不上那個家夥,朕不關心他的死活,只是希望朝堂之上不能因為這麽一個人的死就亂了,你想,馬太師生前跟不少人關系好,馬志豐之死,也會有不少人關心的。”
“陛下放心,不是微臣做的,他們拿不出證據來。”顧玨清說到這兒,又起身朝龍祁世鞠了一躬,“微臣打心裡感激陛下,即使陛下懷疑了微臣,也還是關心著微臣的名譽。”
“你既然知道朕好,你就得記著,要永遠效忠於朕,即使你真的殺了馬志豐,在朕的眼裡也算不上什麽大錯誤,小錯誤都是可以包容的,懂了罷?”
龍祁世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對了,之前從你府裡拿走的那幾壇子醃菜……很好吃,特別下飯,聽說這個東西只要不開封就可以保存很久的,幾個月甚至幾年不成問題,你回去之後再多做幾壇,記住啊,是每種口味多做幾壇,朕可以放在這寢宮裡保存著。”
顧玨清聽到這裡,不禁有點想笑。
吃貨啊。
像龍祁世這樣的帝王,也不多見了。
也虧了她有這麽一手能夠讓他認同的廚藝,有時候他可能想著:顧相做菜那麽好吃,就稍微包容一點吧,偏向別人也沒什麽好處,別人又做不出好吃的菜。
利己主義者,總是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
“原來陛下這麽喜歡醃菜,微臣記住了。”顧玨清道,“微臣回府之後,就趕緊加工,做好之後就給陛下送過來。”
“好。”
“陛下如果沒有其他要緊事,微臣就不打攪您休息了。”
顧玨清離開了明德殿,便乘坐馬車回了顧府,去找衛長琴。
“長琴,馬志豐的死是不是你動手的?”
“他死了麽?我這幾天都沒有在外面轉悠,消息不太靈通。”
衛長琴說出這樣的話,很顯然,他並沒有下手。
“居然不是你。”顧玨清沒有浮現一抹疑惑,“那會是誰……”
“之前我就提議要除掉他,我以為你會派人去做這件事,所以,我又何必再多此一舉?”衛長琴挑了挑眉,“看來你是忘記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不小心就有點健忘了。”顧玨清笑了笑,道,“你說,有沒有可能真的是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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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快樂,同志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