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不做流氓(二更)
“涼了?”顧玨清伸手摸了一下碗,“好像還是溫熱的,沒涼。你不是說想讓我點評一下你的手藝嗎?就算真的涼了,我也得嘗一口,才對得起你的辛苦吧。”
“我……怕你笑話我。”蝶王說話有些不太利索,“這是我隨便做的,肯定不怎麽樣,下次我要做粥的時候,你就站在旁邊指點我吧,這碗就不拿來你面前獻醜了。”
“真是你自己做的嗎?我看著賣相不錯,還以為是你外面買的,卻非要說是自己做的。”顧玨清說著,已經端起了那碗桂花粥,“不管味道如何,我都不會笑話你的。”
眼見著顧玨清已經把那碗粥端到面前,蝶王再一次伸手搶了回來。
由於動作幅度有些大,粥都給撒出來了一點兒。
又一次被搶過了桂花粥,顧玨清不得不起疑了。
“蝶王,到底怎麽回事?不就是一碗粥,你有什麽好糾結的?”顧玨清的話語中帶著試探,“難不成這碗粥有什麽問題?”
她從不會覺得蝶王會害她。
可如果這碗粥沒有半點兒問題,蝶王為何要一再阻止她吃?
他並不是一個會藏匿心思的人,此刻他的眉眼間已經顯露出了兩個字:心虛。
“這粥能有什麽問題,你該不會覺得我要謀害你吧?”蝶王接收到顧玨清狐疑的視線,生怕她覺得自己要加害她,連忙說道,“只是不想在你面前獻醜而已,況且我有點餓了,還是我自己吃吧,不分你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把那碗桂花粥端到了自己的唇邊,張口就喝。
一邊喝著粥湯,一邊用湯匙把粥裡的東西也吃了。
當著顧玨清的面吃下去,顧玨清總不會懷疑他要害人了吧?
“好了,我吃完了。”蝶王咽下最後一口粥,“看吧,我沒事兒,你現在不用擔心粥有問題了。”
“我從來就沒懷疑過你會害我。”顧玨清悠悠道,“你何必這麽急著自證清白?你剛才的表現有點兒反常,我就在想,你會不會是要惡作劇。”
“沒有的事,你別多心了。”蝶王道,“反正你記住,不管在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害你的,我若是違背此刻的誓言,就讓我不得好死。”
“行行行,我信你了。”顧玨清把手伸向了桌上的那疊卷餅,“要不要吃點兒這個,酥酥脆脆,香而不膩。”
“不了,剛才喝了一碗粥,有點兒飽。”蝶王說著,伸手撫了撫胸口,“喝的太快,可能有點兒噎著了,我出門去散散步,消消食。”
說著,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轉身離開了。
顧玨清望著他的背影,目光之中的疑惑之色並未散去。
蝶王的異常,在她眼中根本無所遁形。
她原本可以再質問他的,但是轉念一想,直接問,蝶王也不一定會說,八成會瞎編一些話來敷衍她,倒不如先不問,看看他接下來會去幹什麽。
她不多問,蝶王那個缺根筋的家夥八成就會以為自己躲過去了。
“吱呀”一聲,櫃子的門開了,衛長琴修長的身軀從櫃子裡鑽了出來。
“剛才怎麽回事?”
衛長琴躲在櫃子裡,沒法目睹到剛才的情形,可他的耳朵並沒有錯過二人之間的談話。
蝶王的語氣有異常,那麽蝶王帶來的那碗桂花粥……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顧玨清道,“想知道也不難,出去悄悄跟上他就好,別讓他發現了。”
……
顧府庭院內,一抹修長的影子焦急地行走。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的身軀有多難受。
身上有些難以言喻的燥熱,腹部似乎有一小股邪火往上躥,特別想找個涼的地方靠一靠,來緩解身上的那股熱意。
余光瞥見月色下的一處波光粼粼,他轉頭看了過去,水面上的波紋讓他目光一亮。
水池!
冬日的水池,特別涼爽,對於此刻的他來說,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沒有多想,奔向那個水池。
到了水池邊緣,一個躍起扎了下去!
身軀接觸到涼水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清爽多了。
他覺得他今日大概有點兒腦抽風……
回想起那個姓劉的話,他當時竟然有些動容——
誰能保證自己這一輩子都光明磊落的?就卑鄙這麽一回又有何妨?
人有的時候要為自己想想,不能一直做君子的,否則等媳婦被人給搶了,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狠一狠心,媳婦就是你的,女人都是容易心軟的。
女人都是容易心軟的嗎?
不,容易心軟的人,不包括顧玨清。
他自認為不是個君子,但他也認為自己不屑用齷齪手段的。
可是今天夜裡,他還是糊塗了一回。
在酒樓裡,給那一桌人付了飯錢,外加上兩壇女兒紅,那姓劉的不斷勸他要膽大些,別猶豫。
膽子大,才能娶到媳婦,一旦慫了,心上人就跑了。
他當時怎麽就鬼迷心竅了呢?
在面對顧玨清的時候,不管他膽大還是慫,他都——
走不進她的心裡。
膽子大點,佔了她的便宜又怎麽樣?肯定躲不了被打個半死的命運。
慫一點,顧玨清大概還會覺得他老實,沒那麽多歪心思。
在面對外人的時候,他一向是不缺乏膽量的,暴脾氣說來就來。可站在顧玨清的面前,就是比站在別人面前慫。
蝶王用雙手掬起冷水,往自己臉上潑。
“嘩”
多潑了幾下,腦子就更清醒了。
在見到顧玨清之前,他是真的打算搏一搏的,就像那個姓劉的說,得手之後又不是不負責了,他可以保證自己負責一輩子。
但這個想法,在顧玨清拿起湯匙的那一刻,就被他打破了。
顧玨清似乎很信任他。
他真的應該做這種卑鄙的事情來摧毀她的信任嗎?
世人對待感情都是自私的,可自私的同時也該保持理智,不是嗎?
如果顧玨清真的吃下了那碗桂花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他真的有膽子上嗎?
顧玨清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會不會依舊強撐著理智跟他拚了?
她跟大多數的女子不一樣,她骨子裡不是柔弱的,她有幾分男兒的鐵血,單憑一碗下了藥的桂花粥,恐怕不能讓她屈服。
最終的結果可能是:要麽傷了他,要麽自殘。
這些想法在他腦海中閃爍著,讓他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絲惶恐不安,於是,當顧玨清端起那碗桂花粥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多想就搶了過來。
生怕被她懷疑,乾脆就自己吃了,來證明自己並不會加害她。
好在,顧玨清是信任他的。
一個人的思想和意志,是不會被他人操控的,就算今天夜裡他真的得手了,以後的日子也不一定好過。
他大概會破壞了他們之間本該存在的情分。
現在至少還是好朋友,要是將來連朋友都沒得做,那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覆水難收。
他真的應該慶幸,他的理智戰勝了欲望。
顧玨清平時總說他不夠精明,容易犯糊塗。
他現在覺得,他阻止顧玨清喝桂花粥的那一刻,算得上是補救及時了吧?
他不糊塗的……
他只是,偶爾也有犯衝動的時候。
這種博弈,以後都沒有必要再嘗試了。
他怕輸掉顧玨清對他的信任和友誼,他怕接收到她鄙夷的視線和厭惡的神情,怕被疏遠、被憎恨、被譏笑、被拋棄。
他輸不起。
哪怕是和她做一輩子的朋友,也比在她的心裡留下汙點更好吧。
大概……
永遠就只能是朋友了。
在冷水裡泡了良久,覺得身上的那股燥熱感漸漸消逝,他趴在岸邊,半個身子仍舊浸泡在水裡,生怕藥效還會有殘留。
再多泡一會兒吧……
反正是自找的。
蝶王此刻並不知道,他趴在岸邊的單薄身影,落在不遠處樹下的兩雙眼睛裡。
“走吧,別去戳穿他了。”顧玨清轉身離開,走回自己的屋子。
衛長琴緊隨著她的步伐。
看到蝶王急急忙忙地跳到冷水池裡,他們二人幾乎是同時猜到了那碗桂花粥裡存在的問題。
冬日裡,哪有人抽了風的喜歡去跳冷水池呢?
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不得不跳。
中了某種藥的時候,為了緩解自己身上的那股難受勁,不得不跳到冷水裡,把軀體的燥熱衝散,冷熱交替的那段時間過去之後,藥效的作用也就結束了。
難怪,他一再阻止她吃那碗桂花粥。
如果剛才走到河邊去戳穿他,他大概會覺得更加羞愧難受了吧?
她還是選擇給他留尊嚴,就當剛才什麽都沒有看見。
她不知道,他為何會忽然犯了這樣的糊塗?他一向不在她面前耍流氓的。
也正是因為他不擅長耍流氓,才會在做流氓事的時候,反覆糾結吧。
他終究是選擇了不做流氓。
不屑於做流氓的人,在邁進流氓的門檻之前都會覺得有些罪惡感。
叫他去殺人,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叫他去耍流氓,大概就是一個大難題了。
“如果他剛才沒有阻止你吃粥,我從櫃子裡出來,至少會打斷他的腿。”衛長琴關上了房門,開口的語氣有些清涼,“即使我和他之間有血脈親情,我也不能容許他對你有半點兒不軌。”
“平時總笑他糊塗,可他今夜真的還挺理智。”顧玨清倒了杯茶遞給衛長琴,“不需要我們指引他改正,他自己已經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寧可和我做朋友,也不願意傷害我,憑這一點,他可以稱得上是個很好的朋友了,今夜這件事情就別在他面前提了,給他留面子。”
衛長琴接過了顧玨清遞來的茶,飲了一口,“小清。”
“嗯?”
“你還記得白天在我耳畔說的那句話嗎?”
顧玨清問道:“怎麽了?”
不就是那句——衛郎,早日娶我。
“在你說這句話之前,我就已經想過你我之間的成親事宜。”衛長琴道,“如果我能早點兒把你娶到手,我就安心,你也安心,還能順便斷了某人的念頭。”
這句話裡的某人,指的自然是此刻泡在河裡的那一位。
顧玨清怔了怔,隨即笑道:“以我們倆現在的身份,想成親,難啊。”
她也設想過成婚的事情,等神墨把毒液造出來之後,他們能夠設法離開祁國,去天域國找帝後算帳,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他們的婚禮也就可以開始操辦了。
算算時間,這一兩年內或許可以實現吧?
她如今也就二十出頭的年歲,等個兩年又不是等不了。
雖然沒有機會成親,常常打情罵俏談情說愛的日子,其實也蠻不錯。
“沒有完婚,你就不是我的妻子。”衛長琴道,“我總得提防有人來跟我搶。”
“你指的是蝶王嗎?沒幾個人知道我是女子。”顧玨清挑了一下眉,“我覺得蝶王以後大概也不會跟你搶了,你難道沒看出來,他壓根就不想對我耍陰招。這家夥雖然有時候欠罵,但他缺乏心機,做不來齷齪的事,你並不需要對他有太深的提防。”
“話雖如此,我還是想著要跟你結為夫婦。”衛長琴凝視著她,“小清,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你怎麽問這樣多余的問題?”
“回答我,願不願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與我相伴一生,不離不棄?”
顧玨清的目光與他交匯在一處,“願意。”
“那就好。”衛長琴道,“你已經親口應承了你我二人之間的婚事,不能反悔。”
“我反悔什麽呀我?目前的問題是,我們辦不了婚禮。”顧玨清說道,“左右丞相的婚禮,那不是驚世駭俗麽?我總不能向所有人暴露我的女子身份,然後被皇帝一怒之下治個大不敬欺君之罪。”
“當然不會要你暴露身份。”衛長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過幾天給你個驚喜。”
“你該不會是想花錢雇一個新娘吧?”顧玨清開始發揮了想象力,“你早就到了適婚的年紀了,是不是打算隨便宣布娶個誰,然後在成親當天,把新娘偷梁換柱,換成我去跟你拜天地入洞房,實現咱們之間的婚禮。”
這個辦法……其實她覺得不是特別好。
雖然可以跟他拜天地,但她得頂著別人的名義,那多沒意思啊。
“小清,你還挺會設想的。”對面傳來衛長琴的一聲低笑,“這個辦法不太好,因為這樣一來,即使跟我成親的人是你,那也是借著別人的名字,名分也是別人的,我不樂意,我的夫人就只能是顧玨清,其他女子,就算是名義上的丞相夫人,都不給她當。”
“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顧玨清單手托腮,說道,“你要跟我做夫婦,但是又沒法子盡快辦一個婚禮,所以……長琴你是不是想說,先跟我有夫妻之實,夫妻之名以後再給?剛才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是求親,等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們才能有一個婚禮。對嗎?”
衛長琴:“……”
她還是想錯了。
“你想跟我那什麽,直說不就行了嗎?還這麽拐彎抹角的,是怕我不願意接受,控訴你佔我便宜嗎?”顧玨清輕歎了一口氣,“我這個人其實還是挺開明的,既然你已經跟我求親了,我也答應你了,你若想跟我有夫妻之實,我不拒絕……要不然這樣,咱們倆做個小紅本。”
衛長琴聞言,面上浮現一絲疑惑,“什麽小紅本?”
“準備一個小本子,用大紅色的書皮包著,封面寫上成親證書幾個字,本子裡簽上咱倆的名字,標注日期再按個手印,你的畫技不是挺好的嗎?會不會畫小像,畫一個咱倆的合照,隻畫上半身,或者隻畫臉也行,有了這份證書,你我就是夫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