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鏡花水月
  軒轅浩漸漸適應了脖頸間的沉悶感覺，他的手自然垂落在身體兩邊，低聲歎道：“實際上我要那個傳國玉璽又有什麽用呢，這個皇位不過只是捆縛住我的腳步，將我困在一個牢籠裡罷了。若是當初的琉璃姑娘來找我要傳國玉璽，我必然會給她的，但是你……不是我記憶中的琉璃姑娘。”

  琉璃沉聲說道：“你要怎麽樣才肯將玉璽交給我？”

  軒轅浩的臉上現出緬懷的神色來，他唇角輕輕一勾，轉移了話題，含笑道：“姑娘可還記得我們初見的那一天麽？”

  琉璃沉思片刻，知道若是想要硬搶只怕是不行的。她撇撇嘴，耐著性子答道：“記得，那是一年冬天，在你的玉王府後花園的梅林裡。你說要給我畫一幅畫像，我還記得那幅畫，好像被我扔到太尉府的客院了吧。”

  軒轅浩的眸子失了焦點，輕聲道：“對，那是崇德五年的冬天，我記得那一天下著雪，我和以寒在亭子裡煮酒對飲，正在那個時候，你從天而降，落在了梅林裡。”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的想法，我想著，這個姑娘純真可愛的如同一塊通透乾淨的美玉，若她能夠成為我的妻子，我將再無所求。”

  軒轅浩的眸光聚焦，目光溫柔地看著琉璃，溫聲道：“只是後來我便明白了，姑娘並非常人，與我並非一個世界的人。姑娘於我而言，只能是一場求而不得的夢，如同鏡中花水中月，是我可望而不可得的。”

  “多年過去了，我別無所求，只求再見姑娘一面，親口對姑娘說一聲，我……很喜歡你。”

  琉璃陰冷的目光放緩了幾分，她可以看出軒轅浩所說的話字字真心，他眉眼間的溫和依稀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位溫潤如玉一般的男子，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多年過去了，他仍舊如此溫和，心中沒有沾染半點塵埃。他的心應當乾淨的只有黑白之分吧，絕無半分詭詐。

  琉璃對著他遙遙一招手，他脖頸上的黑色鞭影瞬間消散。

  軒轅浩隻覺呼吸一暢，他咳了兩聲，疑惑問道：“多年未見，不知姑娘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軒轅浩的臉上現出一絲由衷的關心，那樣的神情使得琉璃有一種感覺，她覺得自己可以將一切都告訴他，而他聽了她的傷心事，只會心疼她而不會嘲笑她。

  琉璃的心裡有前所未有的輕松感覺，此時的軒轅浩給她的感覺乃是一位多年未見的老友，是一個可以傾訴一切的老友。

  “我……”琉璃的神情放緩了幾分，聲音溫緩，輕聲道：“我經歷了許多事情。”

  “姑娘願意跟我說一說麽？”軒轅浩溫聲道：“這些年我當著這個皇帝，也是有許多煩心事的，每次以寒來看我的時候我便與他說一說，說過之後心裡能夠輕松許多。”

  琉璃猶豫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點點頭，道：“好。”

  軒轅浩溫和一笑，他引著琉璃走向一旁，與琉璃一起對坐在兩把椅子上。這一人一狐所坐的兩把椅子之間有一張方幾，軒轅浩倒了兩杯溫熱的茶水，遞給了琉璃一杯。

  琉璃兩手握住茶杯，溫熱的感覺自手心一直傳到了心裡。她垂眸看著茶杯上冒出的熱氣，緩緩開口，將心中所有的憂愁和仇恨盡都說了出來。

  她好心去救釋禪，釋禪卻殺了她的怨恨。九尾狐族被屠滅的血海深仇。在魔界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受盡了嘲諷和不屑的目光。在魔界那樣一個弱肉強食，毫無半點情分可講的地方，那日日高度緊繃的心神……

  一直說到後來，她的聲音極低，緩緩道：“這些年，我真的……好累。”

  軒轅浩一直安靜的聽著琉璃的傾訴，偶爾溫和應一聲。此時聽到琉璃說完了，他輕輕拍一拍琉璃柔弱的脊背，溫聲道：“一切都會好的，會好的……”

  這一拍使得軒轅浩越發的心疼琉璃，她的背脊骨嶙峋的，實在是有些太瘦了。

  誠如軒轅浩所說，將這一切都說出來了，琉璃的心裡確實輕松了許多。她將一口都未喝的茶水放到一旁，輕舒出一口氣，她轉頭看向軒轅浩，格外認真的說道：“軒轅浩，謝謝你。”

  琉璃毫無所覺，但是軒轅浩卻真真切切的將她心裡的其中一種美好感覺喚醒，那感覺，名為友情。

  “姑娘。”軒轅浩歪頭看著琉璃，含笑道：“我聽你多次提起一個名為釋禪的和尚，你說你恨極了他，可是我怎麽聽著，你仍舊喜歡他呢？”

  “怎麽可能？”琉璃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薄怒，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恨他，我一定會殺了他的，一定會！”

  軒轅浩含笑搖搖頭，並未再說下去。

  “對了。”軒轅浩疑惑問道：“姑娘要傳國玉璽做什麽？”

  琉璃應道：“傳國玉璽在你手中不過只是一個象征而已，但是對於我而言，它便可以變成一個厲害的武器。”

  “那好。”軒轅浩含笑起身道：“那姑娘稍候，我去拿玉璽。”

  琉璃愣了一下，疑惑道：“你真的將玉璽給我麽？”

  軒轅浩溫聲道：“當年我便說過，那玉璽若是你要的話，我便會給你。”

  琉璃冰冷的心中有一絲久違的暖意彌漫開來，使得她的眸子暖了幾分。她點點頭，道：“好，多謝。”

  軒轅浩笑著點點頭，他緩步走出殿外，當看到殿外的幾名侍衛屍首時，他停頓了片刻時間，又默然走了。

  軒轅浩畫畫時最重安靜，所以靜心殿中常日沒有宮女伺候，除了在殿外護衛的幾名侍衛以外，別的閑雜人等並不會貿然靠近，也正因為如此，琉璃悄無聲息的將殿外的幾名侍衛殺了之後，過了這般長的時間，仍舊沒有一個人發現這裡的情況。

  軒轅浩走後不久，有幾名侍衛來到了靜心殿外。琉璃原本正垂眸胡亂的思索著什麽，聞聽到腳步聲她眉頭一皺，眸中劃過了一抹可怕的煞氣。

  她以為這些侍衛是軒轅浩喚來殺她的，那方才還在心中彌漫的溫暖霎時消散，換成了滿心的煞氣。她握著椅子扶手的手猛然收緊，手指骨節發白，隨即她身形一動就要起身，但是殿外的那幾名侍衛好似並沒有要進來的跡象，他們只是竊竊私語著，將殿外的幾條屍首收起來之後，先後走了。

  琉璃緊繃的身子緩緩放松，握著扶手的雙手也一點點松開，她向後一靠靠在了椅背上，臉色變緩，眸中多了一絲愧色。這二十年來，她第一次對於殺人而生出了那麽一絲愧疚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