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了悟難

  釋禪來到山洞外時看到琉璃的模樣似是想要飛起來飛走，他連忙出聲喚道：“姑娘這是要走麽？”

  琉璃原本並不想回答他的，但是身體卻不受控制的頓住，沉默片刻，她淡淡答道：“是。”

  釋禪張口欲言又止，他想要留住她，可是找不到留她的理由。

  琉璃等了一會等不到他說話，她眉頭一皺，就要離開，可正在這時，她目光一轉，突然看到了一座修建在遠處空地上的石屋。

  她頓了好一會，然後就像是鬼使神差的一般，她轉過身，緩步走向了那個石屋。

  石屋不大，長寬不過只有丈余，以打磨平整的巨石壘就，巨石石面可見長久風蝕之下產生的斑駁痕跡，昭示著這個石屋建成之後已經有些年月了。

  琉璃來到石屋的一扇木門前，門扉虛掩著，有淡淡的金光自門中照出來，興許是那金光的緣故，方才使得這扇木門沒有在漫長的歲月中被風蝕掉，或是被昨日那樣的狂風給吹走。

  釋禪好奇地看著石屋，感覺到石屋中濃鬱的佛力時，他越發疑惑。看到琉璃走過去了，他隨後走了過去，在往前走的時候，他順手將僧袍披在身上，鼻端霎時縈繞了好聞的香味，正是她身上的味道。

  釋禪的腳步頓了一下，卻並未脫去僧袍，緩步向石屋處走去。

  琉璃的心裡隱隱有一些虛無縹緲的預感但是卻又毫無頭緒，這樣的感覺使她極度難受，她下意識的想要離開，逃開這座被濃鬱佛光所籠罩的石屋，但是腳步卻極其沉重，半點都不聽她的使喚。

  她的手顫抖著伸向木門，在距離木門大約有寸許遠的地方停頓了好長時間，她推開木門走進了石屋裡面。

  一進石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石床，除此以外屋中再無任何擺設。而石床上盤膝坐著一名灰衣和尚，和尚看上去已然老朽，白眉白須，臉上皺紋橫生，只有他唇邊的一抹溫和笑意還是琉璃記憶裡的模樣。

  看到那老和尚的時候，琉璃突然間淚流滿面。

  他的臉龐看上去很鮮活，但是他身上沒有半點生氣，也許是因為那濃鬱的佛光籠罩了他的身體，方才使得他的肉身經過了漫長的歲月而不腐，甚至就連他臉上的表情都半點不僵，眼眸半闔，唇邊含笑。

  釋禪晚琉璃一步來到石屋裡，他疑惑地看著石床上的老和尚，皺眉自語道：“這是……金身麽？”

  他看了看石屋中充盈的佛力，越發疑惑地說道：“這佛光似是……接引之光麽？那麽這位祖師已然了悟並且度過了天魔劫，可他為何要留下這具金身而不飛升？並且還要留下接引之光守護金身不腐？”

  這個石屋裡的景象，著實是疑點重重。

  釋禪眉頭緊皺，實在是想不通這些事情，他走到琉璃身邊與她並肩而立，轉頭一看，發現她正淚流滿面。釋禪一驚，道：“姑娘，你怎麽了？”

  琉璃沒有理會釋禪，她的眼中，只有那老和尚含笑的眉眼。

  即便是重生一次，即便是他已經老了，但她仍舊一眼就認出了，他正是伽悟和尚。

  琉璃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哭，只是眼淚就是控制不住，她不知自己為何會滿心悲戚，會很想跪倒在他的面前將心裡背負的所有一切盡數講給他聽，告訴他，她活的很累、很辛苦。

  她不知道為什麽，但是看見他，她就像是看到了這個世上僅存的一個親人一般，滿心的委屈想要向他訴說，卻又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開口。

  她的腳步不受控制地走向石床，她跪坐下來，伏在老和尚的膝上泣不成聲。

  釋禪滿心疑惑，他來到琉璃身邊，低聲問道：“姑娘，到底怎麽了，你可以跟小僧說一說麽？”

  琉璃像是根本便聽不到釋禪說的話一般，她哭了許久，透過朦朧的淚眼突然看見了伽悟和尚的膝上放了一個信封，她愣了一下，坐直身子將信封拿了起來。

  信封的封面無字，琉璃打開信封將一張信紙取出來，撐開來，只見信紙上一行行小字字跡清雋，寫道：
  “貧僧了悟之時看到一場佛門的劫難，方知此佛難卻是由貧僧而起，貧僧愧對佛門弟子，卻不後悔一時憐憫救你一命，狐兒。”

  “貧僧遍求佛祖與諸佛，終可留下這一言片語予你，只求一絲心安。”

  “狐兒，仇恨乃眾生八苦根源，乃是心之苦海，須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心懷仇恨苦，忘記仇恨難，苦亦難，難亦苦，最苦，為己心。世事本為空，萬法由心悟，不悟苦，了悟難，最難，是放下。”

  “然，放下方能解脫。”

  “狐兒，忘記仇恨吧，給自己，也給佛門一個解脫。”

  琉璃很快便看完了這幾行字，她含淚的眼中開始湧現出一絲怒氣，那種怒氣，看上去就好似是被最信任的人所背叛了一般。她仰頭看向伽悟含笑的臉龐，猛然將信紙往他身上一扔，怒道：“就連你，就連你……也不過只是心向佛門而已，你勸我放棄仇恨，怎知我全族無故被殺的無辜？！佛門先滅我全族，你再來勸我放棄仇恨，豈不是太過不公平了麽？！”

  “你要用救我的情分來換我放棄報復佛門麽？我告訴你，絕無可能！”

  琉璃恨聲說罷，臉色冷沉地站起身，轉身往石屋外走去。她的臉上猶自還有淚痕，但是眉目冰冷，眸中滿含憤怒。

  很快，她走到了木門處，腳步卻突然頓住了。

  釋禪仍舊還站在石床旁邊，他滿臉疑惑地看著琉璃怒氣衝衝的背影，看到她停住了，他出聲喚道：“姑娘？”

  琉璃沒有轉身，聲音聽起來仍舊還滿是怒氣，道：“仇恨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我不會忘記仇恨的，絕對不會！”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釋禪聽的還是說給伽悟聽的，琉璃說完之後再不停留，打開木屋走出去，徑直飛起來，轉眼飛走了。

  釋禪想要追著她出去，但是又實在好奇那紙條上的內容，他遲疑了一會，走過去撿起紙條，但他還未來得及看一看紙上的字，手上的紙條突然散開來變成了點點金光，緊接著，整座石屋包括石床上伽悟和尚的金身俱都變成了點點金光散開，如同螢火蟲一般圍繞在釋禪的身邊各處。

  釋禪轉頭看著身邊的點點金光，又透過金光看向天空中一道黑色光芒漸行漸遠，目光悵然若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