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緣法
  釋禪雙眼圓睜像是愣住了，琉璃不悅，大聲喚道：“小和尚，我問你話呢！”

  釋禪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下意識的起身接連後退好幾步，步伐踉蹌，勉強站穩身形，雙手合十，口念佛號不迭。

  琉璃愣了一下，她站直身子疑惑的看著釋禪，不解道：“你怎麽了，小和尚我有這麽嚇人麽，怎麽你看著我像凶神惡煞一樣？”

  “阿彌陀佛！”釋禪身子微側，目光閃躲不肯去看琉璃，夜色很好的掩映了他臉色通紅。他隻覺得心亂如麻，有很古怪的感覺爬上心頭，那是他自小到大從未有過的感覺，他不知那意味著什麽，只知道，這一刻偷眼去看，那名一身白衫的女子怎麽會這樣美，仿若是畫中走出的人兒，那傳說中欲界擾人修行的天魔，亦不過如此了吧。

  一念之間，釋禪穩固的佛心出現了一絲絲裂痕，一道嫋嫋婷婷的身影自裂痕中鑽進心底深處，在他不知不覺中一點點加深烙印，最終成為執念，或許也會成為他修行路上最難勘破的執念。

  琉璃見釋禪自顧自閉眼口念佛經，不悅喚道：“小和尚！你到底怎麽了？幹嘛不理我？”

  釋禪低聲將一篇《心經》念誦了整整三遍方才勉強穩住心神，面上的紅暈也漸漸散去，他深吸一口氣，面對琉璃彎腰施了個佛禮，垂眸看著地面，低聲說道：“姑娘見諒，小僧失禮了。”

  琉璃一愣，不悅道：“你怎麽了，小和尚，沒頭沒腦的？”

  釋禪後退一步，深深彎腰施禮道：“夜已深了，小僧不便與姑娘獨處，告辭。”

  “別呀！”琉璃一急，身子化為一道白光倏忽閃到了已然轉身的釋禪前方攔住他的去路，她小臉一皺，可憐巴巴的道：“小和尚，都這麽晚了，你忍心把我自己丟在這裡麽？”

  釋禪一頓，抬頭看了看她的小臉，心中頓時有些不忍，他沉吟片刻，道：“那小僧可以將姑娘送到姑娘認為安全的地方。”

  他心思單純，渾然忘了，琉璃的道行可是比他高的多。

  琉璃眸中露出一絲得逞的狡黠神色，小臉越發皺成一團，可憐兮兮的說道：“我這是第一次出來，我哪裡知道什麽地方安全啊？”

  “這……”釋禪也犯難了。

  琉璃眸子咕嚕嚕的轉，笑著說道：“那不妨你就留在這裡陪我怎麽樣，這裡沒什麽人，就我們兩個，好好說說話。”

  釋禪沉吟良久，無奈點頭道：“那好吧。”

  琉璃一樂，伸手來拉他的衣袖，笑著道：“走，那我們去那邊坐啊。”

  釋禪一躲，躲開了琉璃的拉扯，率先往大樹處走去，點頭應道：“是。”

  琉璃一見他躲了一下，大是不悅，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很快笑起來，她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後走到大樹旁邊，學著他的樣子盤膝坐下，眉開眼笑的說道：“我們好好的聊聊天啊。”

  “好。”釋禪看著琉璃眉開眼笑的模樣，不自覺也露出一個笑意，聲音格外溫柔，道：“你想聊什麽？”

  此時釋禪與琉璃相對盤膝而坐，距離也太近了一些，可是他卻半點沒有意識到自己該退開一點。

  琉璃思索道：“你跟我說說你吧，你說你從小在菩提寺長大，那你家原本是哪裡的，你父母呢？”

  釋禪輕笑道：“小僧是被師傅撿回去的，應是被父母遺棄的吧。”

  “哦，是這樣啊。”一說起撿來的孩子，琉璃頓時想起百靈了，她小臉一沉，有些難過的道：“以前我也撿過一個人類孩子，是個小男孩，我養了他好幾個月，他不過剛剛會喚我的名字，就忽然不見了，我找了他好久都找不到他。”

  釋禪隨口應道：“是麽，為何不見了？”

  琉璃沉著一張小臉，道：“誰知道呢，憑空就這樣不見了。你不知道，我的百靈可可愛了，愛笑愛鬧，特別依賴我，自從我撿到他之後，我的日子才沒有這麽無聊了，我就盼著他快快長大，長大了之後好陪我玩……可他不見了，怎麽就不見了呢？唉……”

  釋禪含笑道：“眾生相聚離散皆在一個‘緣’字上，緣起緣滅皆有定數，不必太過執著。你撿到了那名小男孩，養育了他幾個月的時間，或是還前世因，或是結下善緣，他日定有回報。後來緣分盡，便是他不見的時候了。”

  琉璃問道：“那你說我還能再見到他麽，我好想再見他一面，也不知他長成什麽模樣了，是不是比我還高了？過的好不好，會不會有人欺負他？”

  釋禪笑道：“若是有緣，自然會再見。”

  琉璃一皺眉，道：“那我怎麽知道我和他還有沒有緣分？”

  釋禪含笑解釋道：“佛說五蘊皆空，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苦、集、滅、道。世間萬物都乃是因緣聚合而成，緣起緣滅皆為虛幻，若是有緣，便會相聚，若是無緣，便永不得見，何必過分執著於有緣無緣呢，他來了，善待之，他不來，便忘了就是。”

  琉璃皺眉道：“你說的容易，可是哪裡有那麽容易就忘了啊。不過話說回來……”

  她仔細的盯著釋禪的眸子，只見淡淡的月光之下，那雙深黑色的眸子燦若星辰，其內神色深邃悠遠，隱隱透著睿智而淡泊的神色。她若有所思的說道：“你的眼睛跟我的百靈的眼睛好像，真的……”

  釋禪愣了一下，笑道：“是麽，那興許是巧了呢。”

  琉璃歎了一口氣，往後一靠靠在了大樹樹乾上，仰頭望向漫天繁星，幽幽歎道：“我的百靈啊……你到底在哪呢？”

  釋禪合十笑道：“天不早了，琉璃姑娘盡早睡吧。”

  “可是我睡不著啊……”琉璃眸子轉了一圈，笑著說道：“小和尚，不如你給我講經吧，我一聽你講經就困了。”

  釋禪苦笑，點頭應道：“好。”

  他低頭整理一下衣衫，端端正正坐好，雙手合十，眼眸微垂，聲音平穩的開始誦讀諸般經文。

  琉璃聽了不一會便覺得困意難當，眼睛緩緩閉上，頭仰起靠在樹乾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良久，釋禪抬眸看去，見她已然是睡著了，他搖頭一笑，停了講經。猶豫片刻，他脫下僧衣外袍，輕輕的蓋在了她的身上。

  夜越發深了，他卻了無睡意，隻定定的借著月光端詳女子熟睡的小臉，只見她睡的正香，雙眼緊閉遮住了古靈精怪的眸子，小口微張發出平穩的呼吸聲，睡顏安穩如同嬰孩一般。

  釋禪就這般一直看著她，渾然忘了師傅教導過的佛門戒律，竟是半點都移不開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