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僅此而已
  歷時半個月，賀甜甜才從無數的小零件中解放出來，將一台由初級者使用的基礎機甲組裝完畢。

  她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摩挲了好幾遍，才兩腿發軟癱倒在地，整個人呈大字型，雙眼發亮地仰視自己的作品。

  “雖然看著醜醜的，不過小黑啊，你可是我親手組裝的第一台機甲哦，你可是值得載入我個人歷史時刻的裡程碑。沒想到被譽為‘機甲廢柴’的我也有今天，看來人不逼不行，還真是潛力無窮啊。”

  她翻身坐起，美滋滋地想著該如何向爺爺討賞。

  卻沒料到葉世天進來之後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就別過頭去道，“真是蠢死了，一台簡易機甲居然就組裝了半個月。你還是人嗎？潛力簡直就是負數，天賦渣得令人發指。”

  雖然這幾年每時每刻都被葉世天毒舌攻擊，可是不得不說，在這個時候仍舊被罵是個蠢材，賀甜甜心情指數瞬間就降為了負值，直刷歷史新低。

  可是她依然沒有說什麽，臉上雖然看得出來很是低落，腦袋耷拉下來，雙肩也松松垮垮地垂著，卻一聲不吭表示受教。

  葉世天心裡火大得很。這個家夥，雖然這幾年和他感情日趨親近，可是許多時候，卻仍舊不肯與他敞開了說話。性情雖然倔得很，可是表面上卻總是一團和氣，就像一團面，任由人怎麽捏錘打揉踢踹砍，就是軟綿綿的一坨，高度保持沉默是金的原則。

  往好聽裡說是堅韌，往壞處說，就是固執，不願拿出真心與人交流，不願付出信任，也害怕別人對她付出信任，就放佛別人對她的重視，會讓她負擔不住垮掉一般。

  他的言語攻擊雖然也有鍛煉她心理承受力的原因在，可是更重要的卻是想要改改她這種看似毫無棱角的性子。

  這種性子不能說不好，實際上，每個人的性情都不會完全相同。不管是哪種性情，都會有它的閃光點在，總會有人注意到它，欣賞它，進而喜歡擁有那種性情的人。

  如果她將來嫁入一般人家，這種性情沒有任何不妥，可是，如果將來她是要嫁入秦家，這種表面軟綿綿實則拒絕溝通交流的性情，卻會為她帶來諸多不便。

  作為十大頂級世家的秦家，是一個以軍功起家、武風彪悍的家族。雖然這一代的掌權人秦延輝與以往任何一代家主都不同，打起交道來總是斯斯文文優雅迷人，但是不代表他私底下就不是個作風彪悍的人。

  實際上，不管是前幾代秦氏家主還是如今的秦延輝，都繼承了秦家一貫以來的鐵血作風，嚴以自律，嚴謹治家，鐵血治軍，敢於流汗，勇於流血。

  這樣的一個家族，向來是武力至上，不屑於隱藏心思耍小手段的。而武人雖然多半正直坦蕩，可是卻多數都有著暴躁性子。他們不動手則已，動手鐵定是刀光血影殺戮一片。

  在這樣的家族中，他們中的多數人不用說，都更喜歡武力值高、性情有棱有角、直來直往的女孩作為未來的家主夫人。而賀甜甜，除了武力值達到條件外，不單止年齡不符合他們秦家早婚早育的家規，表面的性情更是差的十萬八千裡。

  要是她在如今年少的時候不能逐步改過來，將來吃虧受氣地總會是她。就算秦羲和再如何護住她，如果她不能出來工作或到戰場上去，天天呆在秦家老宅裡迎來送往，她會瘋掉的吧？
  賀甜甜並不知道，葉世天是為了挖掘她真實性情中的棱角，才會變得如此喋喋不休罵人不倦，所以她依舊是心情低落一聲不吭地站著任由爺爺發泄。

  話說起來，爺爺對她好像少有滿意的時候，每次訓練都要言語如刀，完成得不好的時候一頓暴揍是少不了的。雖然她心裡腹誹了許久，可是這幾年相處下來，她也知道爺爺是真心為她好，所以她也就全心接受了這種暴力的教育方式。

  可是偶爾，她也會思維發散，想著如果原主還在的話，一個真正的未成年少女站在葉世天眼前，以小孩心性，多半會受不了然後天天哭鼻子吵著鬧著要上吊或者跳湖了吧？
  只是這世間基本沒有如果就是了。要是原主還在，她的精神力不會狂飆突進，讓初見的葉世天驚為天人，繼而擬定了訓練計劃。原主也不會有成年人的心態，生活自律訓練嚴苛，始終堅持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枯燥練習，才有了如今這樣的成績。

  因為沒有如果，所以今天站在葉世天面前的是她這個賀甜甜，現在的賀甜甜是她，也只會是她，僅此而已。

  也因為這樣，所以葉世天眼中的賀甜甜，是地球那個喪母接著被父親拋棄被秦雲正丟下一直孤獨生活的大齡女青年，是那個在星際醒來惶惶不可終日卻始終堅持鍛煉每日汲汲於課本的未成年少女，是那個終於解開了一個重要心結得以突破心理桎梏重新展開生活並接納了秦羲和想要戀愛的女子。

  她已經很少去回想前世了，即使偶爾想起，不管是什麽事情，也只是淡淡一笑，繼而重新投入現在的生活。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嗎？

  只是雖然如此，她一個人獨自生活的時間也太久了，相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未成年少女，她孤獨的時間實在太過漫長。以至於她忘了，在家人之間，是可以掏心窩也應該賦予信任的。

  她在大是大非上分的很清楚，譬如她自覺當葉世天是爺爺，所以在賽亞星建造四合院的時候，她給他單獨蓋了一進院子，譬如在葉世天的暴力訓練下，她雖然偶爾調皮耍賴表示要偷懶，可實質上她從未有過一天松懈，即使未必日日都是全心全意投入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但是她總是要求自己達到葉世天最低標準才會休息。

  可是不論她在理智上是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的關系，實際上，她在情感上還是封閉的。她確實是將他當爺爺了，也將老人家記在了心中。

  可是在行為上，在許多細微的地方，她仍舊保留著相當個人的習慣。譬如她更習慣於在他面前腹誹卻一聲不吭，寧願在自己獨處的時候喃喃自語自娛自樂。

  她是在與秦雲正的戀愛中學會了與人泛泛而交，學會了向親近的人撒嬌打滾，可是因為戀愛失敗，加上一直都沒有交往密切的閨中好友，所以她一直未能學會輕松面對他人，也沒有學會真正地信賴一個人，然後，也被別人信賴。

  可以說不單止葉世天，即使是秦羲和，如今的她也是沒有對他完全敞開心扉的。雖然已經確立了關系，可是她並沒有太多時候想起他來，甚至更多的時候，她會想起羅賓等人，也不會想到秦羲和這個正牌男友。

  她的心理已經將前世的戀愛整理完畢，行動上也已經在與秦羲和的頻繁互動中慢慢熱絡起來，可是多數時候都是秦羲和在主動，而她卻是被動承受與回復。偶爾有心情激動的時候，想起他來，她也是以老友交談似的為主，少有戀人般的耳鬢廝磨柔情似水。

  這樣不溫不火淡淡地相交，有時候她都不知道秦羲和受不受得了，甚至都會懷疑他是否真的看上了她，還是只是一時情迷，所以想要玩個刺激在成年之前湊個趣放松一下而已。

  她沒有去深思也沒有要去研究，反正她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發展至今，這段戀愛除了開頭比較迥異之外，其他時候都是平平淡淡的穩中前進，要是能夠發展下去她會心感歡喜，要是中途夭折她也不會自覺悲涼。

  萬事隨緣隨心，至於現在就開始努力經營，還是算了。在沒有愛上他之前，她不會投入太多的心力去考慮他們的戀情，更不會去努力想象甚至設計他們之間的未來。

  雖然看著未成年，她的心卻已經成熟世故，足以淡定地看透其中的收支是否平衡自己的行為是否超過了界限。

  她是賀甜甜，從小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學習，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睜開眼睛迎接黎明的賀甜甜，僅此而已。

  她是賀甜甜，長大後從來沒有交過真心朋友，處了個男友還戀愛失敗，喜歡沉靜在自己的世界中，寫個日記能夠下筆千言如有神助，在床上打滾甚至對著牆壁也能夠自言自語自娛自樂上大半天的賀甜甜，僅此而已。

  她是賀甜甜，來到星際時代僅僅幾年，每日奮戰題海堅持訓練，從來沒想過天天要面對骨頭即將被揍碎的命運，曾經被人在擂台上各種殺死，自己訓練時也曾溺水差點窒息，吃了個果子就放佛經歷了人間一切痛苦生不欲死想要咬舌自盡。

  可是即便如此，不如意的事情還是接踵而來，胡亂求愛的，找架打的，看她機甲操作現場丟人的笑話的，種種混亂，不一而足。她笑中帶淚，坦然面對一切，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人分享所有想法，那些酸甜苦辣，好的與壞的情緒，她從不輕易訴諸於口，即使是她敬重的爺爺，即使是她已經接受了的戀人。

  她是賀甜甜啊，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最愛庸人自擾，卻又努力想要活出自我價值與真我風采，僅此而已。

  直到挨訓完畢，賀甜甜才神思恍惚著回到了房間。

  她坐到床上，將手頭的小盒子隨手打開，瞬間將哭未哭，迷蒙的雙眼一片泫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