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06.她說我什麽都不懂
蔡嬤嬤再次打量了一下靳辰,倒是沒有從這個少女身上看到外面那些人說的張狂,性子是冷了些,但也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主兒。蔡嬤嬤其實不太想接這次的活,她也不缺銀子用,只是靳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靳辰是要代表夏國和親的,如果蔡嬤嬤不肯的話,她少不得要進宮求皇后娘娘給指派一位嬤嬤了……
所以蔡嬤嬤這次過來,心裡其實沒那麽情願,對靳夫人也有些不滿。見到靳辰之前,蔡嬤嬤想過如果這個靳家五小姐真如傳言所說的那樣張狂無禮的話,她正好辭了這件事落個清淨。只是親眼見到靳辰,蔡嬤嬤覺得外面的傳言多有不實之處。
而聽到靳辰的話,靳夫人和靳月其實是很意外的,因為沒想到靳辰竟然真的想學女紅。至於規矩要不要學,她們其實也都不那麽在意,只要靳辰開始學女紅,接下來就不能參加安平王府的宴會,她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所以靳夫人笑著對蔡嬤嬤說:“辰兒說得也有道理,那就勞煩蔡嬤嬤費心教導辰兒的女紅了,給蔡嬤嬤的報酬還是按昨日說好的。”
昨天靳夫人為了讓蔡嬤嬤答應,許的報酬可謂重金了,這會兒說隻教女紅,錢照給,蔡嬤嬤當然不可能往外推。她不缺錢,但誰也不怕錢多燙手啊。
說真的,蔡嬤嬤覺得隻教女紅未必不是好事,倒不是說她覺得靳辰的話有道理,只是靳辰的身份和性格擺在那裡,她教規矩是很嚴格的,如果靳辰不服就會鬧得很難看,如果最終沒教好,靳辰出去被人挑錯,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女紅就沒那麽多說道了,聰明了學得快,笨了學得慢,總歸女孩子都是能學會的。而蔡嬤嬤原來在宮裡就是專門給皇后娘娘侍衣的,女紅是千葉城裡出了名的好。
如此事情倒是很和諧地定了下來。蔡嬤嬤並不會住在靳將軍府,她跟靳辰約好了每天上午過來教一個時辰,從明天開始,說是讓靳辰這裡先準備好要用的東西。
靳辰沒請蔡嬤嬤進去坐,她也不在意。其實這些年她教過千葉城不少大家小姐,最開始的時候一根筋,倒是跟兩家鬧得不太愉快。後來她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她該嚴格還是要嚴格,但前提是先看明白主家到底想要她做到什麽程度。
這次的靳家五小姐,蔡嬤嬤覺得靳夫人的目的似乎就是想拘著這個小姐在家裡,至於學不學規矩,女紅做到什麽程度,好像都沒那麽在意。所以蔡嬤嬤也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用心教,最好別跟靳辰鬧出什麽不愉快,這是最重要的。畢竟本身她就是奴才出身,其實也沒那麽大的架子。
靳夫人高興地送蔡嬤嬤走了,靳月晚了一步,看著靳辰笑得一臉溫柔:“五妹可要好好學女紅,有什麽不懂的盡管來問我。”
靳辰面無表情地說:“不是請了蔡嬤嬤來教麽?難道你的女紅比蔡嬤嬤還好?”靳辰覺得靳月也是腦子有坑,目的達到了走就行了,跟她說什麽廢話裝什麽姐妹情深?
不顧靳月扭曲的臉色,靳辰轉身進了星辰閣,上樓的時候對琴韻說:“去準備做女紅要用的東西。”
“是,小姐。”琴韻恭敬地說。總覺得靳夫人和靳月這次根本就是別有用心,靳夫人笑得太假了,靳月笑得更假。
當天晚些時候靳放和靳揚聽到靳夫人說請了蔡嬤嬤教導靳辰女紅,倒是都覺得是好事,對於靳辰爽快地答應了還都很意外。靳揚想象了一下那個動不動就甩出一把匕首的五妹手裡拿著繡花針的樣子,嘴角抽了抽……
卻說魏琰和齊皓誠一直關注著靳府的情況,等聽說靳辰爽快地答應了要跟著蔡嬤嬤學女紅的時候,都驚呆了!
“魏琰,靳小五是不是發燒了?”齊皓誠說。
“可能是生活太無聊,想嘗試點新鮮的東西。”魏琰幽幽地說。
“就靳小五的性子,會不會學了一天就撂挑子啊?”齊皓誠說。女紅啊?那東西又費時又費力,需要極大的耐心,靳辰真不像一個會做女紅的人。
“我們拭目以待吧。”魏琰唇角微勾。難道是因為墨青這些天不在,靳辰太無聊了找點事情做嗎……
“不對!”齊皓誠突然叫了一聲,“靳小五準備學女紅,豈不是不打算來參加我家的宴會了?”
魏琰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對著齊皓誠笑得意味深長:“這才是靳家人的目的吧,畢竟靳家還有一位管你叫世子哥哥的姑娘呢!”
“那個討厭的女人!”齊皓誠神情有些厭惡地說,“煩死了!”
“不過靳辰來不來也不那麽重要,你關心的應該是靳家另外一位小姐會不會來。”魏琰似笑非笑地說。安平王妃請的不僅有公子小姐,還有不少夫人,靳晚秋也在邀請之列,但是會不會來,倒是不一定。
“安安身體不好,天氣這麽冷,她應該不會來吧……”齊皓誠神色有些落寞地說。
“安安啊……”魏琰看著齊皓誠搖頭,“嘖嘖,真沒看出來,你是不是想著有朝一日把人娶了還能得個便宜兒子?”
“是又怎麽樣?”齊皓誠瞪了魏琰一眼。
“不怎麽樣,你加油。”魏琰微微一笑。
當天墨青依舊沒有回來,風揚巴巴地給墨青傳了個消息,消息只有一句話:主子,夫人要親手給你做衣裳啦!
第二天,蔡嬤嬤在約定的時間來了,被琴韻客客氣氣地請到了星辰閣二樓。她越是打量著這個外面看起來不起眼的閣樓越是心驚,她是宮裡出來的,絕對有見識,這裡的很多東西宮裡都很少見到。
蔡嬤嬤越發覺得這個靳家五小姐有些神秘了,心中的敬畏又多了幾分。
不過靳辰對蔡嬤嬤還是很客氣的,因為她確實想學學女紅。怎麽說都來這個世界走一遭,靳辰對於這個世界特有的新鮮事物還是有求知欲的。再加上最近除了看書之外確實沒什麽事情可做,墨青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學點新鮮玩意兒也不錯。靳辰是真的打算好好學學然後給墨青做一件內衣的,想必墨青那個流氓收到會心花怒放的……
靳辰對於女紅是真的一點都不懂,蔡嬤嬤也知道她什麽都沒學過,所以就耐心地從頭開始教。琴韻每隔一刻鍾過來換茶,桌上還放著精致的點心和很少見的新鮮水果。
第一天教下來,蔡嬤嬤對靳辰的印象倒是又轉變了一些。這個靳家五小姐真的只是性子冷了一些,其實說話做事是很有章法的,對她也客氣,而且悟性是真的很高,蔡嬤嬤覺得應該不用幾天,靳辰就可以完全掌握並且做得很好了。因為本身女紅就是只要入門了之後熟能生巧的一項技藝。
蔡嬤嬤到時間就走了,出星辰閣的時候琴韻往她手中塞了個東西,走出兩步打開一看,滿意地點了點頭,心滿意足地走了。這次的活計其實比她想象的輕松很多,而且錢很多。
靳辰看著自己繡出來的一片很工整的綠色葉子,想起之前蔡嬤嬤誇她很有悟性的話,表示……其實女紅也不難,就是一項需要眼力和精準度的技術,而這兩樣她並不缺。
靳辰也沒打算花更多的時間在女紅上面,蔡嬤嬤走了之後就去看書了,反正明天還要接著學的,有時間做。
而明天事實上就是安平王府舉辦宴會的時間,只是靳辰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因為請帖都被攔在了靳夫人那裡,靳夫人根本沒打算讓靳辰去。
千葉城翰墨軒。
翰墨軒還開著門,不過二樓卻是不讓人上去了。一個原因是二樓所有的書都在一夜之間被賊偷走了,第二個原因是如今翰墨軒的主子住在二樓。
冷無憂那日跟仇複對戰受了些傷,這幾天一直在翰墨軒中療傷。而仇複也沒落到好,因為冷無憂拚著自己受傷又往仇複身上戳了幾個有毒的暗器,夠仇複喝一壺的了。
冷無憂一直覺得冷肅肯定沒死,但不會在仇複手中,因為仇複只要有機會肯定會選擇殺了冷肅的。只是冷無憂讓無憂宮的人滿天下地找,到現在冷肅依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而冷無憂這次來千葉城,就是得知仇複的行蹤來找他為冷肅報仇的。
至於冷無憂同時在找南宮柔,是因為他得知冷肅在出事之前跟這個名叫南宮柔的女子有過一些來往,南宮柔滅了冷肅的斷魂陣,冷肅可以殺了她卻沒有動手。這些都讓冷無憂不得不關注這個女子。
而且冷無憂在找冷肅的過程中又專門調查了一下仇複,了解到仇複所用的那門毒功之後,還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冷肅現在還活著,只是中了仇複的毒所以變得癡傻了,才沒有再出現。
而最近冷無憂又得到一個消息,南宮柔身邊之前出現過一個癡傻的男人。只是冷無憂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南宮柔已經離開了魏國金安城來了夏國,很快就失去了蹤跡,如今怎麽都找不到,就連墨青都不見了……
安平王府舉辦宴會的這天,靳將軍府的夫人和公子小姐都去了。靳揚還專門過來問靳辰要不要跟蔡嬤嬤請假一天去參見宴會,靳辰說不想去,靳揚也就作罷了。
安平王妃難得辦一次宴會,倒是很上心,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當。穿著一身流光緞做成的衣服的靳月收獲了無數豔羨的目光,這讓她很得意。不少嫉妒靳月的小姐都在想,這是靳家五小姐沒來,要是來了靳月還有什麽好得意的?
比武是這場宴會的重頭戲,雖然男女是分開比的,而且要求點到即止,但也比什麽對詩對成語來得有意思多了。
倒也沒有要分出個一二三的意思,抽簽,兩兩對戰一場就結束了。而不巧的是,靳月和宋舒這兩個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的小姐竟然抽到了一組。
靳家是將門,靳月的武功在千葉城的小姐裡面算是比較出眾的。而因為宋家老大身體不好,宋老國公特別看重強身健體這件事,所以從小請了人專門教導宋天行和宋舒。宋舒也是個喜歡舞刀弄槍的姑娘,至於她們倆誰的武功更高一籌,倒是沒有比試過,因為跟宋舒碰上的時候,靳月特別喜歡玩兒陰的……
所有人都抽好簽之後再按號簽的順序開始,所以距離宋舒和靳月上場比試還有一段時間。
宋舒十分自信地對靳晚秋說:“大嫂,你看好了,我今天一定要光明正大地贏了靳月!”自從得知要來安平王府參加宴會,她這三天沒乾別的,一直在拉著二哥宋天行陪她練武,為的就是碰上靳月的時候絕對不能輸了。以往靳月愛玩兒陰的宋舒懶得理她,這次可是公平對戰,靳月別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麽好處。
靳晚秋微微一笑:“你也注意別傷著自己了。”她心裡是向著宋舒的,至於靳月有多看重這次的比試,多想要嫁給齊皓誠,靳晚秋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二小姐,夫人讓你過去一趟。”靳夫人身邊的丫鬟突然過來找靳晚秋。
靳晚秋跟靳家人並沒有坐在一起,而是跟宋舒一起坐在了另外一邊。靳夫人之前也當根本沒看見她一樣,這會兒派人過來找她要做什麽?
今日天寒,靳晚秋本不想來的,想留在家裡照顧宋安翊。但宋老國公總是說讓她不要老在家裡待著,府裡也沒那麽多事情,宋安翊他可以看著,所以靳晚秋就被宋舒拉過來了。只是這種未婚公子小姐的比試靳晚秋肯定是不參加的,雖然她也從小習武。
嫡母要她過去,靳晚秋不得不過去。她微笑起身跟著那個丫鬟去了靳夫人坐的位置。
她們所在的是安平王府一個十分有名的景觀,叫九曲長廊,在一個面積不小的湖面上。比武台設置在岸邊延伸到湖裡的半島上,觀眾席就在半島對面的長廊上。
所以客人們坐的位置並不集中,也基本看不到離得遠的人在做什麽,不過每個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比武台上面的情況。
靳家那對被靳辰打傷的龍鳳胎還在府裡休養,靳揚帶著老四靳飛宇坐在男客那邊,靳家的位置只有靳夫人和靳月兩個人在。靳二夫人或許是因為靳辰的這樁親事對靳放一家生了怒氣,最近都沒見她和她的兒女出來過。不過靳二夫人本就守寡,不出門也不會有人覺得她不給面子。而靳萱過了年就要嫁給三皇子了,不出門倒也說得過去。
看到靳晚秋來了,靳月眼眸微閃,靳夫人頤指氣使地說:“晚秋,坐下陪我說幾句話吧。”
“是,母親。”靳晚秋在靳夫人身旁坐了下來。
“聽說你那個小姑子武功不錯?”靳夫人看著靳晚秋有些陰陽怪氣地說。
靳晚秋心中隱隱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不過面上不顯,微笑著說:“舒兒的武功是祖父請人教導的,練武倒是一直都沒有懈怠。”
“晚秋,”靳夫人看著靳晚秋意有所指地說,“你要分得清親疏遠近。”
“母親教訓得是。”靳晚秋微微垂眸,“晚秋曉得。”親疏遠近?靳晚秋從小就知道什麽才叫真正的親疏遠近。對她好的她自會回報,對她不好的也不要想著讓她以德報怨。作為一個生母早逝的庶女,她的人生本就不易,從小到大都小心翼翼地活著,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命運的安排,她接受,並且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至於靳家某些人,對她來說,早就只剩下面子情了。
“知道就好。”靳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如果月兒比試輸了,你知道後果。”
靳晚秋垂眸斂去眼中的情緒,看她沒有說話,靳夫人開口說道:“好了,你回去吧,好好教教你那個沒有規矩的小姑子,別讓她出門丟了宋國公府的臉。”
“是,母親,我過去了。”靳晚秋起身,轉頭,眼中已經滿是冷意。靳夫人竟然跟她說讓宋舒讓著靳月,一定要保證靳月贏,憑什麽?靳夫人又如何以為她能做出讓小姑子故意讓著自家妹妹的事情?她要真對宋舒說讓宋舒讓著靳月,以後她在宋家如何自處?
況且靳夫人不是一直覺得自己那個寶貝女兒優秀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嗎?如今這副做派什麽意思?靳月也一句話不說坐在一邊,想必是認同靳夫人的做法的,靳晚秋對這對母女的行為真的不想說什麽了。
讓靳晚秋生氣的是靳夫人竟然口口聲聲說宋舒沒有規矩?宋舒何曾做過什麽沒有規矩的事情?哪次宋舒碰上靳月不是忍讓著靳月的,就是為了給她這個大嫂在娘家留點面子,因為宋舒稍微對靳月有一點不客氣,靳晚秋就要被叫回靳家去罰跪……
“大嫂你回來啦!”宋舒看到靳晚秋回來,笑著拉靳晚秋坐下,“快開始了。”
“嗯。”靳晚秋微微一笑,接過宋舒塞到她手中的一個黃橙橙的柑橘。
“對了大嫂,你嫡母找你做什麽?”宋舒看著靳晚秋問。
“沒什麽,只是怪我沒有主動過去拜見她。”靳晚秋沒有跟宋舒說實話,因為覺得靳夫人說的那些話沒有必要讓宋舒知道,添堵的話她自己聽聽就夠了。
“什麽啊?”宋舒有些不高興地說,“大嫂明明一來就要去拜見她的,是她假裝沒聽到大嫂叫她,連看都沒看大嫂一眼就徑直走了的。”當時搞得靳晚秋很沒面子,不少人都看到了,宋舒想想就覺得生氣。
“沒事。”靳晚秋微微一笑。這些事情真的不算什麽,因為靳夫人對她做過的過分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如果都計較的話日子就不用過了。
“可惜今天靳辰沒來。”宋舒一臉遺憾地說,“我覺得大嫂你嫡母就是故意挑在這個時候讓靳辰學女紅,這樣靳辰就不能參加外面的宴會,不會搶了靳月的風頭了。”
靳晚秋微微一笑:“舒兒,不要管那麽多事情,小五既然沒有反對,想來她自己是想學女紅的。”至於靳夫人和靳月讓靳辰學女紅的目的,不用宋舒說靳晚秋也能猜到。
“真的很難想象靳辰做女紅的樣子啊!”宋舒笑了起來,“不行,我回頭要去找她,看她學得怎麽樣了。”
比武台上的比試已經開始了。
女子比武其實更多的是觀賞性,因為雖然說大家小姐習武成風,但是真正願意下苦功夫去練的也只是少數,很多都只能算是花拳繡腿。不過就算是花拳繡腿,也能讓這些大家小姐有一個不錯的身體。弱柳扶風固然惹人憐愛,但是三國貴族並不推崇柔弱美,身體不好的女子在結親的時候往往很難找到好人家。
宋舒興致勃勃地看著,不時跟靳晚秋小聲說那個小姐剛剛那一招用的力道不對。她跟靳月抽到的簽號都是六,是女子的第六組,現在還沒輪到。
不過這種比試進行得很快,一般打一會兒就分出勝負了,所以很快就輪到了宋舒。
宋舒的武器並不是曾經闖魏國驛館找魏琰麻煩時候用的那根鞭子,她平時練的是劍。那天之所以拿了根鞭子是因為覺得鞭子甩起來比較給力。
不過這種點到即止的比試,為了防止受傷,所有的武器都是安平王府準備的木製的。
聽到令官說第六組上場,宋舒和靳月各自執著一把木劍,從長廊的兩個位置飛身而出。
客觀來說,靳月比宋舒更好看,因為她今天穿的衣服實在是太亮眼了,而且原本容貌就比宋舒出色。
而男客那邊,魏琰看著靳月身上的流光緞眼神微冷。這東西他跟墨青的確準備了不少,不過都是打算用來給靳辰當聘禮的,讓杜騰送過去的是幾件做好的衣服。後來靳辰讓風揚來要,魏琰也問了原因的。靳家這位三小姐,再找靳辰麻煩的時候最好掂量著點兒,這次是靳辰不在意也就算了,如果她讓靳辰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我覺得靳月肯定不是宋舒的對手。”齊皓誠在魏琰身旁說。看她們兩人拿劍的姿勢就知道了。靳月的姿勢都有一個特點,好看但不實用。而齊皓誠知道,宋舒練武功是下了苦功夫的,雖然也不算高手,但是在千葉城的大家小姐裡面絕對是數一數二的。當然了,必須忽略靳辰那個妖孽。
“同感。”魏琰唇角微勾。宋家那個野蠻丫頭雖然性子太粗魯了些,但是功夫在女子裡面還是可以的。當然了,必須忽略靳辰那個妖孽。
“宋小姐請多多指教。”靳月先對宋舒行了個禮,倒是表現得十分有禮數的樣子。
“哼,裝模作樣……”看台上宋舒的丫鬟小翠嘀咕了一句。靳三小姐陰她家小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真能裝。
“小翠,罰半個月的月錢。”靳晚秋神色微變,淡淡地說。
“是,大少夫人,小翠知錯了。”小翠趕緊低下頭去。大少夫人最不喜歡她們這些下人在背後說人是非了,她怎麽又忘記了。大少夫人說,下人犯錯是主子沒教好,她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容易給她家小姐惹來麻煩的……
宋舒回禮過後,兩人的比試就開始了。這場要比前面那幾場來得精彩很多,因為前面真的是花拳繡腿在比劃,跟跳舞一樣。
宋舒對這場比試十分認真,今天碰上靳月也是宋舒希望的,不枉她在家勤練了好久,她一定要把靳月陰她的仇光明正大地給報了!
比試開始之後,靳月很快就發現自己並不是宋舒的對手,而宋舒竟然一點都沒留手!靳月以往總是陰宋舒,沒有跟宋舒打起來過,也是因為聽說宋舒練武十分勤奮,怕輸了丟面子。因為靳月雖然從小習武,但是卻不喜歡總是練武,感覺太辛苦了。
這場比試結束得也很快,因為靳月本就不如宋舒,比武的時候還一直在走神,當她的木劍被宋舒打掉的時候,勝負已分。
靳月轉頭就看到安平王妃在不遠處看著宋舒笑著點頭,心中快要被氣死了。只是她還沒有失去理智,比武輸了就輸了,如果她輸了之後舉止不合時宜才是真的丟人……
“宋小姐高招,佩服。”靳月站在看台上對宋舒落落大方地說了一句,倒是讓不少人覺得靳家三小姐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承讓。”宋舒對著靳月拱了拱手,然後飛身回來了。
“大嫂,我贏了!”宋舒是真的很高興,因為她跟靳月這些年說不清道不明的明爭暗鬥太多次了,她沒那麽多心機,所以總是吃虧,這次終於光明正大地扳回了一局。
“坐下休息,喝杯茶。”靳晚秋遞了茶水過去,看到宋舒的樣子微微一笑。
每一局得勝的人都有獎勵,宋舒的獎勵很快被人送了過來,是一串十分名貴的沉香木手串,雕工相當了得。
“彩頭果然很不錯哎!大嫂你喜歡這個,送你啦!”宋舒伸手就把那串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精致手串戴到了靳晚秋的手腕上,“別還給我,我不喜歡戴這個。”
靳晚秋無奈地笑笑,也沒摘下來,因為她知道宋舒的性子,不過倒是沒想到安平王府給這場比試準備的彩頭如此貴重。
沉香木很罕見,因為有凝神靜氣的功效。靳晚秋喜歡也是因為她平時要抱著宋安翊睡,宋安翊身體不好有時候很難入眠,這種天然的沉香比用別的香料好很多。只是宋安翊太小了,不適合戴在他身上。
另外一邊,靳月的臉色就沒那麽好了……她大清早起來精心打扮,穿著流光緞做的裙子,就是為了在這場宴會上面脫穎而出。可沒想到安平王妃一直看著的,最重要的這場比試竟然輸了!
靳月在想如果不是宋舒跟她比,換了另外任何一個小姐,她都不會輸!可當時靳夫人明明交代過靳晚秋以防萬一的,誰知道宋舒一點面子都不給她!一定是靳晚秋,一定是靳晚秋根本就沒跟宋舒說過!宋舒最是聽靳晚秋的話,如果靳晚秋說了宋舒絕對不會這樣做!
不等靳月說什麽,靳夫人就拉著她的手臉色難看地說:“月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教訓靳晚秋那個忤逆的庶女!”
安平王府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晌了,也算是賓主盡歡,並沒有鬧出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宴會結束的時候,宋舒跟一個相熟的小姐在說話,靳夫人的丫鬟又過來找靳晚秋了。
“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再回府拜見母親吧。”靳晚秋聽丫鬟說靳夫人又要見她,微微皺眉說道。靳夫人怕是要興師問罪吧?可這裡是安平王府,靳晚秋並不想跟靳夫人鬧得很難看。
“二小姐還是跟著奴婢過去吧,夫人說她這會兒身體不適要二小姐過去照看一下,如果二小姐不去的話被人知道了也不好聽。”靳夫人的丫鬟在靳晚秋面前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還能有什麽不好聽的,左不過就是忤逆嫡母……靳晚秋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緒,看宋舒沒有注意到她,就跟小翠交代了兩句,然後跟著靳夫人的丫鬟走了。
“大嫂呢?”宋舒終於跟她一個閨蜜說完話了,轉頭髮現靳晚秋不見了。
“大少夫人被靳家夫人叫去了,說讓小姐在這裡等著她不要亂跑。”小翠說。
宋舒皺眉:“那個……靳夫人到底要幹什麽啊?”總是找她家大嫂的麻煩,還沒完沒了了……
靳晚秋跟著丫鬟去了安平王府花園的一個亭子,這會兒宴會已經結束了,安平王府的下人也都在忙著招呼送客,附近並沒有人。
靳夫人臉色難看地坐在亭子裡,靳月神色淡淡地坐在她身旁。看到靳晚秋過來,靳夫人冷聲說:“跪下!”
靳晚秋神色淡淡地站在那裡:“母親,這裡不是靳府,是安平王府。”這些年,她聽靳夫人說得最多的兩個字就是“跪下”……
“不管在哪裡我都是你的嫡母!”靳夫人看著靳晚秋冷聲說,“你到底跪不跪?”
“母親身體不適,還是早點回府休息吧,女兒告退。”靳晚秋垂眸對著靳夫人行了一禮轉身就走。在娘家靳夫人要她跪她必須跪著,可是這是在外面,她是靳府的庶女沒錯,但已經出嫁了,如今是宋國公府的大少夫人!
“拉住她!”靳夫人冷聲說。
靳晚秋冷冷地看著拽著自己的兩個丫鬟,轉頭就被靳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靳夫人這是把安平王府當靳家後院了嗎?”
一個滿是怒氣的聲音在附近響起,靳月神色一慌站了起來,就看到齊皓誠站在亭子外面,冷冷地看著她們。
靳夫人也有一瞬間的慌亂,不過很快鎮定了下來,看著齊皓誠微笑著說:“齊世子說笑了,只是靳家的這個庶女實在是太沒規矩,我一時動了怒,倒是衝動了些。”
“娘,二姐有錯也要等回府再說,你怎麽生這麽大的氣,我拉都拉不住你。”靳月眼眸微閃,拉著靳夫人的胳膊說。
“靳家庶女?”齊皓誠冷冷地看著靳夫人和靳月,“看來你們真當宋國公府沒人了是嗎?”
靳月心中一跳。一直聽說齊皓誠跟宋家人走得很近,跟宋二公子稱兄道弟的,肯定見不得她們這樣對待宋大公子的遺孀靳晚秋。她怎麽忘了這茬,沒讓靳夫人先忍忍回去再說……
“齊世子息怒,我們這就回去了。”靳夫人知道再待下去只會讓齊皓誠對她們的印象更差,話落拉著靳月的手就走,竟然看都沒看靳晚秋一眼。
靳晚秋垂著頭站在那裡,一邊側臉有些紅腫,看起來十分狼狽。她沒打算跟齊皓誠說什麽,抬腳要走的時候,齊皓誠開口了:“你還要忍到什麽時候?”
聽到齊皓誠滿是怒意的聲音,靳晚秋神色微變,也沒看齊皓誠,淡淡地說:“讓齊世子見笑了。”
“晚秋!你……”齊皓誠看著靳晚秋的樣子,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眼中滿是痛色。
“住口!”靳晚秋看著齊皓誠冷聲說,“你不該再那樣叫我!”話落大步朝著亭子外面走去,路過齊皓誠的時候,齊皓誠伸手想去拉她,卻什麽都沒抓住……
魏琰從一棵大樹上飛身而下,攬住了齊皓誠的肩膀,把齊皓誠帶到亭子裡坐下了,看著齊皓誠歎了一口氣說:“靳晚秋的身份擺在那裡,你也要為她想想。她就算出嫁了也是靳家的庶女,嫡母要打她難道她能還手嗎?還是說你覺得靳晚秋反抗然後把事情鬧大才好?”
魏琰其實是跟齊皓誠一起過來的,剛剛飛到樹上是在給齊皓誠望風。要是剛剛那會兒齊皓誠叫靳晚秋的名字被人聽到了,這事兒就真鬧大了。女子的閨名可不是隨便亂叫的,尤其靳晚秋是個嫁了人的寡婦。
看到齊皓誠沉默不語,魏琰接著說:“你想跟她在一起,不說所有人都會反對,她自己都不會願意吧。畢竟如今她已經嫁人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這個世界倒是不限制女子改嫁,可是這種事情多發生在沒什麽地位的百姓之間。像齊皓誠和靳晚秋這樣的身份,想要在一起,真的太難了。
宋家倒是沒有權利要求靳晚秋一定要給宋天臨守節,但如果靳晚秋要改嫁,那也絕對不可能帶著兒子走,因為那是宋老國公唯一的重孫,因為宋安翊姓宋。靳晚秋會為了齊皓誠連兒子都不要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如果靳晚秋真拋下一切就要跟齊皓誠在一起,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況且,魏琰還真不知道齊皓誠跟靳晚秋到底有什麽過往,他們兩個人未必不是齊皓誠在單相思,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只有一種結果,齊皓誠徹底沒戲……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被靳夫人罰跪。”齊皓誠開口,聲音有些低沉,“那年我十歲,她也十歲,我跟她說話,她沒理我。”
“我第二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在被靳夫人罰跪,都快暈過去了。我說我可以幫她去向她爹告狀,讓她嫡母不要再罰她,她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我什麽都不懂。”
“十三歲那年,我偷偷往她荷包裡塞了一塊玉佩,過了幾天我去靳家,才知道因為那塊玉佩,她被靳夫人罰跪在祠堂三天三夜。因為她的丫鬟發現了之後跟靳夫人告狀,而她根本不知道那塊玉佩是哪裡來的。”
“那年我跟母妃去避暑山莊住了兩個月,我自己親手刻了一塊玉佩,我想回來送給她,跟她說我喜歡她,我會娶她,可是我回來那天,是她成親的日子……”
“我當時要瘋了,我不過才走了兩個月,她竟然被靳家安排給宋家那個病秧子衝喜,嫁得那樣急。”
“她這輩子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什麽都不懂,後來我才發現,我的確什麽都不懂。我總以為我們都還小,我總以為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是到頭來,什麽都沒有了……我甚至沒有權利怪她不等我,因為我從來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我只會傻乎乎地跟她說,晚秋,你給我笑一個唄,你是不是不會笑……”
“齊皓誠你……”
魏琰開口,齊皓誠卻仿佛沒聽見一樣,低著頭自顧自地接著說:“我以前從來不跟宋家那個病秧子玩兒的,可是她成親之後,我卻刻意跟宋家老大結交,跟他稱兄道弟,甚至有兩次親自幫他去宮裡請太醫。我只是想我能偶爾在宋家看到靳晚秋,看到她過得好就行了,我有時候甚至希望宋家那個病秧子能好起來……可是她過得從來都不好,因為宋家那個病秧子娶她的時候都快死了,她剛嫁過去沒多久他就死了,而她肚子裡,竟然已經有了孩子……”
“你知道嗎,我最後一次見到宋天臨的時候,我問他為什麽要娶靳晚秋,宋天臨沉默了很久,對我說了一句話,說他對不起靳晚秋。然後他又看著我說了一句‘對不起’,我知道,宋天臨其實什麽都知道了,那一刻,我覺得他可憐又可恨。”
“宋家那個老頭看出了我的心思,所以一直很討厭我,但那又如何呢?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孫子已經病入膏肓了,還執意讓靳晚秋嫁過去,他何其自私?靳晚秋做錯了什麽?要伺候他那個病秧子孫子,給宋天臨生孩子留後,還年紀輕輕地守寡,要操持宋家的家業,管理宋家的內宅,還要讓宋天行那個紈絝改邪歸正,要處處照顧宋舒……憑什麽?宋家到底憑什麽讓靳晚秋搭上自己的一輩子?而我又做錯了什麽……”
“所有人都以為我齊皓誠是天之驕子,認為我什麽都好什麽都能得到,可是沒有人知道,我最想要的那個人,早就丟了……沒有人知道,我也不能跟別人說,因為我知道她過得不好,我似乎總是錯,似乎總是錯過,我怕我做了什麽又傷害到她,我不敢,我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敢做……”
魏琰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齊皓誠,也是第一次見到別人都不知道的,真正的齊皓誠……
的確,齊皓城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什麽都好什麽都能得到,他在所有人面前似乎無憂無慮地嬉笑怒罵,可他的心裡,卻一直都有一塊無法觸碰的禁地。
最終魏琰也只是長歎一聲,拍了拍齊皓誠的肩膀,什麽都沒說,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他知道不管說什麽都安慰不了齊皓誠。
說宋老國公太自私了?他年邁的時候唯一的兒子死了,白發人送走了黑發人。而他的嫡長孫病入膏肓,可能不久於人世。他能做什麽?可能宋老國公也覺得宋家對不起靳晚秋,但給他重新選擇的機會,他還是會上靳家去,要求靳晚秋嫁過去,就算不能把宋天臨的病衝好,也要給宋天臨留個後。
說靳家人對靳晚秋太無情?宋老國公和靳老將軍的交情擺在那裡,還有所謂的婚約。靳家必須有一個小姐嫁過去,而就算靳月當時到了合適的年齡,嫁過去的依舊會是靳晚秋。誰讓靳晚秋只是個生母早逝的庶女?誰讓宋老國公相中的長孫媳婦人選就是靳晚秋呢?
齊皓誠其實是在自責的,他或許在想如果他早點娶了靳晚秋,後來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但是這世間的事情真的沒有如果,這是靳晚秋的命,也是齊皓誠的命,誰也回不到過去,永遠也不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