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但他沒有
這一聲“趙小姐”宛如一道雷霆電光從簾帳裡直直劈下來,將趙韻寧的臉色照得煞白。
而在慘白的臉上,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是冷沉沉的。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信王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且還是在陸霽遠面前說出來。
霎時間,她有些茫然:“你、你在說是什麽,什麽趙小姐?”
“呵。”信王對於她的欲蓋彌彰並不理會,語氣平淡道:“不奇怪吧。歸玨當初為復活你,煞費苦心,動作甚大,而我是南楚境內唯一一個認識你的人,所以很多事,他都不瞞我。”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這只是一件極其輕巧的事情。
而趙韻寧卻沒有他那麽淡定,她逼著自己目視前方,不敢去看陸霽遠的眼神,也不敢去看他的臉色。
她猜,陸霽遠的神情一定很震驚。
但她猜錯,陸霽遠其實早已經將真相清楚知曉。
所以此刻。
他沒有急著去向趙韻寧詢問為何隱瞞自己,而是看向信王,信王悠閑地在坐塌上端著茶,手裡轉著一串佛珠。
乍一看,他那一雙眼睛裡盡是了然與遼闊,仿佛剛剛只是閑話幾句。
但細思之下,陸霽遠卻覺得裡面翻滾著暗潮洶湧。
他眉心微低沉,問:“你剛剛說,傳位詔書和趙丞相有關,是怎麽回事?”
“嚓”信王手中的茶盞蓋碰了碰,發出清脆的聲音。他微微抬臉,意味深長地笑笑,道:“陸燁謙那個狗雜種拿的傳位詔書是假的,是他,自己寫的。”
“自己寫的?”陸霽遠眉心一蹙,這可不是小事,陸燁謙一向膽小柔弱怎麽敢做出這種事?
而且,傳位詔書會交給大臣們檢閱,難道那一眾大臣都沒有察覺出破綻。
這怎麽可能?
“你不信對吧?”信王掃了陸霽遠一眼,將他心底的疑惑清楚明白的猜到,苦笑著扯唇,“幼時,你我兄弟一起習武學文,我與你都被受父皇喜愛,唯獨陸燁謙父皇向來關心極少。因為他文也不成,無論簡單還是複雜的命題,他都解不開。而武功,更是薄弱,在我手底下走不過三招。”
……信王這話雖說的難聽,但全是事實。
這些事情,趙韻寧也是知道的。
她幼時常常進宮玩耍,也聽宮中貴人私下議論過,說信王與陸霽遠文武雙全天資聰穎,猶如一對雙珠。
至於陸燁謙,則平平無奇,日後做個清閑王爺是最好的宿命。
可,一朝宮變。
驍勇無敵的皇長子變成反賊,德才兼備的楚王殿下無緣皇位。
反而是資質平平的陸燁謙得登大寶。
怎麽想都覺得奇怪,當時當日,先帝病重之時到底是如何囑托?
信王:“……當時,父皇病重,臨終之前一直在苦苦支撐,想等著你我回去,但你我都在路上。一日,兩日,三日,……邊塞離京城是那麽遠,跑死幾匹馬,還是隔著江海茫茫。”
他的語氣悲涼哀怨,像是化不開的黑苦茶,聽的人舌苔都不禁覺得變乾澀。
“……嗯。”陸霽遠道,“我當時也是在盡力跑……但我”
沒趕上。
這是他這一生的痛。
“呵,你不必在我面前做出難過遺憾的模樣。”陸修燃苦笑道,“你至少趕上最後一程,以兒子的身份,送父皇最後一程。可同作為皇室後嗣,我是什麽下場?”
夜漸漸深,燭光明暗轉變,仿佛落下一場無聲的雪,那年往事的余韻從未散開。
“我當時在路上,一心往前,卻不料被最親近的人捅了一刀。陸燁謙聯合我的副將,就是那位孟忠候,製造我謀反的證據。”
孟忠候。
苦戀楚王多年的孟書沁親生父親。
“他舉報反賊,一舉封侯,多年得到忠勇的名號。而我呢,反賊,呵。”他那一張英俊粗礦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展顏苦笑,看地人心頭一緊。
英勇豪邁的一代名將,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陰謀詭計裡。
“……誠然,你被人陷害萬般無奈。可這和趙丞相有什麽關系?難道是趙丞相曾與孟忠候一起合謀構陷你?”陸霽遠擲地有聲地問。
信王笑道:“是啊,自然沒有。趙丞相一向光明正直,他怎麽會行這種苟且猥瑣的事情呢。”
“……”
聽到這裡,趙韻寧悄然松一口氣。
“是,趙丞相沒有陷害我,但他做的事情,直接斬斷我成為皇帝的可能。”
陸霽遠望著他,一雙眼睛全是不解。
“他本可以救我。”
信王笑了,這個笑裡有無奈,還有幾分血腥和猙獰。
“但他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