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得逞
凌霄白天回學校,在圖書館什麽對論文有價值的資料都沒檢索出來。
她滿腦子都是黎楠給她講的那個“故事”。
冬天的天兒黑的早,她回到老屋的時候,已經是漫天星光。
她繞到老屋後院找小北。
找小北的姿勢,永遠跟找別的貓不一樣。
找別的貓,好歹還得低頭先從地面、桌子底下等犄角旮旯開始;可是找小北的話,永遠都不需要低頭,只需要高高仰頭向上——
牠永遠站在最高處。
斜坡屋頂,小北傲然而立,俯瞰著這一片新的江山。
星河在牠背後無聲璀璨。
凌霄沒叫牠下來,只是這麽站著,高高仰頭看著牠。
這時候忽然想起她曾經對小北那“小沒良心”的最初觀感——因為牠總是高高在上地站著啊,即便是對她,也總是保持相當的距離感,讓她沒辦法主動走近牠。
她當年就覺得,這高高在上的小冰山,真跟沒生命似的哎,冰冷成這樣,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
……可是,她跟牠之間確實也有過那麽多溫暖的回憶。
當牠肯自己跳下來,走到她身邊的時候,牠就又是暖心又黏人的——盡管牠那種黏人也是端著架子的,從來做不到像小梨它們那麽柔軟,不過傲嬌的黏人也是黏人啊。
所以她就也把當初牠是“像是沒生命”似的這種觀感給自己推翻了,修正了,忘記了。
可是聽過了黎楠的話,此時再看過去……那種回憶就一點一點地蘇醒了過來。
記憶緩緩流轉,像冬夜裡呵出的熱氣,漫成白煙,嫋嫋散遠。
她想起當年她曾經以為錯過的那隻小貓,她曾經一直記得它已經喪生在了車輪之下,她記得那麽清晰,她曾經為了那小貓的喪生而那麽悲傷地大哭……
可是後來侯叔卻告訴她,就是他將那小貓救活了。它非但沒有真的葬身車輪之下,甚至它還一直陪伴了她很多年……
侯叔的話,便也的確幫她將曾經與一隻貓說心裡悄悄話的記憶片段連接了起來。
然後,那中間卻終究還是斷掉了,斷在爸媽出事的前後。
那隻貓消失不見了,然後——北辰出現了。
再然後,爸媽出事,北辰也離開海市,回了大西北去,然後一起喪生在了大沙漠裡……
她的整個人生就都在那時候被割斷了。
等她再“複蘇”,是已經上了傳媒學院,然後就又在摘星城裡遇見了小北……
那些“斷點”和“接續”,她從前都並未將它們擺在一起仔細思考過,可是今天,那一切卻忽然在她眼前,彼此連綴在了一塊兒。
她抬起左手腕。
——就好像她手腕上的手鏈啊。
原本好像並無關聯的一個一個記憶點,若尋到合適的穿線,它們便會被連綴成一個完美的整體,散發出璀璨的光。
她輕輕閉上眼,腦海中亂雲飛渡。
是她受了黎楠的“故事”影響嗎?還是說,她在冥冥之中,終於捉住了一絲真相?
可是這些,又哪裡是她一個凡夫俗子能自己參得透的?
她甩甩頭,還是直接進屋,脫了外衣,鑽進了被窩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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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小姑娘醒醒……”有人搖晃她,耳邊也好吵啊。
她疲憊地睜開眼——
眼前是少說也有一二十張臉,將她給團團圍住,只剩下一丟丟的天空,偏還是陽光從那縫隙裡凌空而下,晃著她的眼。
她眨眼,躲開陽光的直射。
“小姑娘你醒了?沒事了,沒事了……”人群幾乎是歡呼起來。
她愣怔回望,才發現自己又是躺在火車站的月台上。
她又墮入夢裡了。
她便忙回頭看身邊——少年清澈如高遠碧空的臉,穿過刺眼的金色陽光,一點一點映入她眼底,再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
她不記得自己當年是什麽表情,可是這一刻,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北辰?是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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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微笑,少年的臉白皙得幾乎有透明的感覺。
可是他對她微笑過之後,還來不及說話,就——倒在了地上。
“北辰,你怎麽了?!”
她忘了自己兩分鍾前還是昏迷的,原地就蹦起來,一隻沒了拖鞋的腳光著踩在被午後太陽曬得滾燙的水泥月台上,尖叫著反抱住了少年頎長的身子。
“……剛剛真是千鈞一發啊。那圓木眼看著都向你砸過來,是這個孩子飛奔過來,用他自己的身子擋住了你。你只是嚇暈過去了,其實沒被砸到,可是這個孩子後背卻是結結實實地被砸中了啊。”有個大叔歎息著為她解惑。
她慌亂起來,“那,你們怎麽不打120叫救護車,怎麽還眼睜睜看著他在這兒啊?”
大叔看她一眼,“是這孩子一直抱著你,不肯撒手。我們就都瞧出來他是非要等你醒過來不可……現在你醒了,他才放心地暈倒了。”
她瞪一眼那大叔,真想罵人!
可是她這一刻卻什麽都顧不上罵出口,只能抱緊了他,大聲喊,“那現在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啊……拜托,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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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來了,她看著醫護人員將他放上擔架,抬上車去。
她也渾渾噩噩地跟著爬進去。
車子啟動了,跟車的護士給北辰測量了一圈血壓心跳的,忙活完了才定定看她一眼。
“小姑娘,你一隻腳光著呢。”
她這才垂眸,看見自己已經有點沾汙了的光腳,然後尷尬地笑笑,“天兒熱……我就給甩了。”
她說完這話,護士好像忍住了,沒樂出來。
畢竟人家是救死扶傷的,而眼前還躺著個昏迷著的呢,所以人家不好意思笑。
可是她卻看見,那躺在擔架車上的某人,嘴角卻仿佛微微勾起!
她驚得頭髮根都炸起來,伸手便推了他一把,“……你這死小孩,你,你裝呢吧?”
倒是護士驚了,趕緊伸手攔住她,“怎麽可能是裝的!他是被圓木砸到了,你別亂碰他!”
她隻好縮回座位上去,咬緊嘴唇,死死盯住他。
救護車呼嘯著一路逆行,闖了好幾個紅燈,十分酷炫地直達醫院急診。
下車的時候,他終於“露餡兒”睜開了眼望著她,還跟她說話,“……穿我的鞋。”
她挑眉瞪著他。
她就說他沒事嘛!聽聽他說話的時候,膛音多瓷實,一點也不像真被圓木砸著了的那種受傷虛弱的樣兒啊!
可是她卻礙著那護士還在眼前呢,這便抿了抿嘴角忍住了沒再懟他。
他卻還來勁兒了,還反過來“安慰”她,“……反正我要躺擔架,不用自己走路,所以你穿我的鞋沒事的。”
她都忍不住衝他樂!
拜托,聽他的口氣,倒好象她是為了憐惜他,才不肯穿他的鞋?
那他真想多了,她不穿他的鞋,是嫌棄他好不好!
誰知道——一個從大沙漠來的小孩兒,會不會多少天沒洗腳了……那穿他的鞋子的話,她還不如光腳踩在地面上呢。
更何況,他穿的是一雙黃膠鞋耶!
她一個女生要是穿著黃膠鞋走來走去,那估計比光腳走路還更招人側目吧?
她又瞟了一眼他的穿著。
都什麽年代了,他還穿那種古早的運動服——藍色,胳膊和腿邊是兩道白杠的那種。
還有他的背包——依舊是年代感滿滿的軍用書包……
她真是敗給他了。
就算從大沙漠來的吧,也別整得跟八十年代的人似的好不好?她可在影集裡看見過當年的爸穿過一身一模一樣的哎!
這中間可是隔著二十年哎!
二十年,時間都去哪兒了?
“不用了。”她冷漠轉回頭,光著腳從車上跳下去,不過還是善良地給了他一個借口:”你鞋太大,我穿不住。就算穿了,也是提立塔拉地不跟腳,回頭再把我自己給絆著,那就得不償失了。”
好在急診護士有一次性拖鞋,看她光著腳便善良地送給了她一雙。
急診護士還善良地猜測了一下,“……一定是看同學受傷了,著急得把鞋都跑丟了吧?放心放心,都到醫院來了,你就都交給我們吧。”
她看著腳上的一次性拖鞋,“他不是我同學。”
急診護士愣了一下,“不是同學呀?那,是親戚?”
她:“我可沒這種親戚。”
急診護士看看她,都不知說什麽好了。
另外一個護士走過來便打趣道,“那,就是小男朋友!要不然,如果是一般人的話,怎麽會急成這樣,連鞋都丟了?”
她就更急了,急赤白臉地辯起來,“他是誰男朋友啊?我至於那麽沒眼光麽?”
兩位急診護士都沒詞兒了,只能盯著這莫名狂怒起來的小丫頭。
這時候,還是躺著的他低低解釋:“……我們不認識。她,算是見義勇為。”
兩位護士這才又笑了,“原來是這樣啊,還是個小女**!”
她便使勁白他。
她至於聽不明白麽?他哪兒是說她呢,他是說他自己呢!
人家才是正經貼金的活**呀……
好吧,她承認,是他救了她。
她欠他一個人情,還是一個大人情!
她趁著兩個護士離開,從牙縫裡擠出來:“……算你狠。行,我讓你進我家門,你得逞了。”
明天的更新也在中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