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算算時日也快到臘月了,琳琅不知京中境況,想著這些天長嫂和秦氏都要臨產,心裡始終記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因為擔心秦氏,夢裡都是焦慮的。幾個夜晚夢境荒蕪冗雜,摻雜著前世的凌亂記憶,叫人睡不安穩。
往停雲居去的時候藺通一眼就瞧出了她的不對勁,“賀姑娘這幾天沒休息好麽?”徐朗原本在旁邊看一封書信,聞言立時便看過來。
琳琅愁眉苦臉,“這些天想家,夜裡多夢,總是睡不安穩。”
“或者我開幾劑安神的藥?”藺通瞧著那略顯蒼白的臉色和眼下若隱若現的淤青,便覺如同美玉蒙了瑕疵,叫人心疼。琳琅便道:“也好。”
旁邊徐朗踱步過來,“她這是心病,吃再多藥都沒用。明天帶你去寺裡進香,順便散散心?”
這主意甚好,琳琅原本也有這個心思,只是據說祈平安最好去城外的紅螺寺,冬日天寒地凍,來回一趟難免要興師動眾,她不想讓秦家費事,便也沒提。有徐朗在,自然無需叫一群不頂用的家丁跟隨,省事了不少,當即高興的應下。
回去秦府一說,秦老夫人記掛著女兒,當然同意。聽了是徐朗相伴,更沒有不放心的,當即叫人準備車駕暖褥。
紅螺寺距城有七八裡,況近來夜裡寒冷多有薄雪降落,山路必然濕滑難行,是以次日清晨琳琅早早就出門,跟徐朗會齊,同往紅螺寺去。
這趟出門人帶得多了不方便,況有徐朗護送,琳琅身邊就隻帶了錦繡跟從。馬車裡鋪了幾層的暖褥,又備著暖爐護手等物,怕山裡風冷,還有件紫貂大衣。這東西是徐朗特意讓人從北邊捎來了一件紫貂大衣,因貂衣貴重罕見,大多是貴婦們用,似琳琅這等小姑娘是極少用的,但這件衣裳裁剪得十分合琳琅現下的身材,可見徐朗費了心思。
琳琅多少有些感動。徐朗對她的好她一直很清楚,雖然他去漠北後生疏了幾年,交情卻沒變淡,如今頻繁接觸,他雖然嘴上很少提及,做事卻相當細心。
譬如那次她提了一句把禍水往沈家那裡引一引,他當真做得天衣無縫,如今沈家和朱家到底少了來往,心存隔閡;再如每回開藥,他總要叮囑藺通盡量調好藥味。那次表白後怕她尷尬,如今徐朗行事都顧忌著分寸,極少再做親昵的舉動,眼裡的關懷卻半點不減……
琳琅當真細心觀察起來,徐朗的許多舉止都值得品咂。他是真心的待她,不聲不響的,將一切安排停當。
她挑起側簾一角,徐朗的馬就在旁邊,裹著玄色大氅,身姿挺拔,少年老成的模樣。忽然就覺得心裡安穩,有那麽一瞬,覺得自己其實也喜歡他,因為每回看到他的時候都會覺得心安、喜悅,讓人忍不住想微笑。
錦繡在旁瞧見琳琅如此,有些好奇,“姑娘看什麽呢?”
“沒什麽。”琳琅迅速放下簾子。
到了紅螺寺外,琳琅裹好貂衣抱著手爐下車。這地上還有未融盡的積雪,略是濕滑,她扶著錦繡的手站好,才一抬頭,就見山門處有個熟悉的身影——朱成鈺一身紅衣,正和沈從嘉款步走來,臉帶笑意。
“徐兄,好久不見。”他朝著徐朗抱拳,對琳琅也是同樣熱情,“賀姑娘,好巧。”
“好久不見。”徐朗客氣的拱手。
朱成鈺便道:“月底在眉山書院有一場馬球賽,我想邀徐兄同去,不知徐兄得空麽?”徐朗想都不想,“這些天瑣事纏身,怕是要辜負美意。”他對朱家母女沒有好感,對朱成鈺更沒好感,瞧見朱成鈺的目光不時的往琳琅身上溜,愈發不耐煩,在朱成鈺開口之前,已然抱拳告辭。
那對少年少女已相伴走進了山門,朱成鈺負氣的甩袖,難掩怒意。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放眼整個江南,他和顏悅色相交的的人寥寥可數,君煦畢竟是皇室中人,可他徐朗和賀琳琅算什麽!
要不是為了……猛然眸色一暗,偏頭問旁邊的隨從,“找到了雲三嗎?”
隨從搖頭道:“老爺派人找遍了江南,影子都沒有。”
朱成鈺重重的哼了一聲。那日山匪劫路,徐朗突然出手相救,讓手下與之廝鬥,據傳雲三是逃走了的,可雲三遲遲沒有複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難道真是落在了徐朗的手裡?可他在江南並無半點勢力,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他倒是不擔心雲三的處境,畢竟只是朱家麾下一名刺客,雖然武功拔尖,但缺少變通機敏,所以不會參與重要的事務,對朱家的秘密卻知之甚少,哪怕落在別人手裡嚴刑逼供,也不怕他能吐出什麽東西。可怕的是徐朗這個人,能俘獲雲三,還能在朱家眼皮底下藏人,當真不可小覷。
另一邊琳琅進完香,雖然知道未必真有靈,佛煙嫋嫋之下,至少心裡安穩了不少。加之鬱氣散盡,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和徐朗一通將這紅螺寺逛了一遍,用過寺裡的齋飯,這才準備回程。
山門外石階上還有殘余的雪水,腳下難免濕滑,琳琅走時一個不慎險些滑倒,嚇得錦繡忙在旁攙扶,徐朗更快,伸手穩穩抓住琳琅手臂,卻沒有放開的意思,隻低聲道:“走吧。”
他的手掌堅實溫厚,叫她生出點貪戀。不過還是縮了縮想要掙開,誰知徐朗卻抓緊更緊,低頭看著她眼角一挑,不容抗拒。琳琅的眼神兒拚不過他,只能作罷。
穩穩當當的將她送到車內,徐朗這才翻身上馬,依舊護送在側。他此番來江南名為遊歷,其實要做的事情不少,為了琳琅特地抽出這些時間,雖然小姑娘未必對他有意,卻也心甘情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