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醉夢的雛形

  似乎是看出了岑雪落的疑惑，三堂主笑了笑，悠然的解釋道：“我中過一種毒，這種毒會減緩我的新陳代謝，這也就是我為什麽看起來如此年輕的原因。只不過為了壓製毒素，必須長期服用五毒來以毒攻毒，還有一點，不能經常見到陽光，所以，你看，我幾乎都是生活在黑暗裡，跟睡棺材有什麽區別？”

  三堂主口中的說的毒，顯然是十分罕見並且非常陰狠的，相對來說，那種解毒過程或者說抑製毒素的過程肯定也是痛苦無比的，但是三堂主的表情雲淡風輕，看不出任何痛苦的痕跡，更像是在說一個與之無關的陌生人的事，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經歷常人不能經歷的磨難，還能如此泰然，此人心中必定有極強的信念。岑雪落望向三堂主的目光中有了一絲敬佩。不管這個人是好是壞，最起碼他的意志是指的人尊重的。

  “沒有你想的那麽崇高。”像是看穿了岑雪落的心思，三堂主哂笑一下，帶著些許自嘲，蒼白修長的手緩緩拿起了茶杯，盡管他看起來象個二十出頭的少年，可是心態早已超過了五十，一舉一動中帶著一份蒼老的感覺。

  岑雪落注視著三堂主的動作，眨了眨眼睛：“那又是為何？”

  “活著。只不過是最基本的生存問題。”三堂主很直白很簡單的說著，“只有危及到生命的時候，才會激發人求生的最大意志和潛能，並沒有那麽多偉大的理由和借口。”

  岑雪落從來沒想過第一次和毒門的人接觸，場面會是這麽和諧，與原本預想的刀光劍影截然相反。三堂主和岑雪落就仿佛兩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起喝喝茶，然後談談自己的生活，談談人生感悟。

  看似隨意的聊了一陣，三堂主終於跨入了正題：“你是一個我很欣賞的女孩，而且對醫藥有天分。我知道邀請你加入毒門，你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對不對？”

  這是一個大家心知肚明的答案。岑雪落只能抿著唇微笑。

  “所以，我這次約你見面，只是想用私人的身份請你幫我一個忙。”三堂主說的十分懇切，他雙手交叉相握著，一雙看起來溫和又平淡的眼眸靜靜望著岑雪落，沒有任何脅迫的意思。

  三堂主的樣子，很難讓人反感，可以說他的親和力很高，看起來永遠是優雅溫和的，說話措辭處處能顯示出他極好的涵養。傳說毒門中人包羅萬象，什麽樣的人都有，有的喪心病狂，有的一生追求配毒、性格古怪，也有的人則十分有境界，亦如眼前這位三堂主。

  岑雪落覺得自己本該與毒門的人針鋒相對，可是如今，卻不見半點戰火硝煙的味道，更甚至，她居然覺得這個三堂主是可以合作的夥伴。

  “為什麽會找上我？”沉吟半晌，岑雪落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說過，你很有天分。”三堂主合上眼簾，年輕蒼白的面孔看起來很俊逸，帶著一種讓人安寧的氣息。

  “毒門之中，從來不缺乏有天分的人。”岑雪落接了一句，然後閉緊了嘴巴。所有的人似乎都對毒門頗為忌憚，而之前所發生的事，也很難讓岑雪落對毒門有任何好感。可笑的是，她居然坐在這裡與毒門的三堂主心平氣和的聊天，更嘲諷的是三堂主居然讓自己幫他的忙。她知道自己只要說一句和毒門勢不兩立等等的話，就可以打破這次約見的良好氛圍，可是為什麽她隱隱覺得這個三堂主不是傳說中的壞人呢？

  岑雪落說的是事實，毒門那麽大，手下人才濟濟，三堂主手下肯定不乏能人異士，為何會找到她。

  三堂主似乎有些疲憊，前面的談話耗費了他很多力氣，他閉著眼睛休息了一下，才緩緩張開眼，望向岑雪落的雙眸一片坦蕩和澄明：“如果毒門研究出來了，我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你不必覺得幫了我就是幫了毒門，這純粹是我的私事。你要是不介意，或許可以先看看這種毒藥的配方，這二十年，他們能做的隻就是分析出了大致的藥材成分，但是對於如何根除還是毫無頭緒。”

  看到岑雪落沉默，三堂主淡淡一笑，緩緩將一張很薄的紙箋從桌子上推了過去，示意岑雪落打開看看。

  握緊拳頭，岑雪落的視線從桌上的紙箋移開，她並沒有去觸碰，而是抬眼望向三堂主：“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是的，事到如今，她需要一個理由。

  “想要深入毒門，亦或者鏟除毒門，我想，你需要一個內援。”三堂主扯開唇角，緩緩的說道。

  三堂主的話仿佛在岑雪落平靜的心湖投下一枚炸彈，她不由暗暗吃驚，努力維持住自己平靜的表情，眼波流轉，有些拿不定主意。三堂主為什麽說自己要深入毒門，他到底知道什麽？還是無心的說說而已？他答應做自己的內援，是因為他也想鏟除毒門嗎？人與人在一起合作，總要有一個相同的目的才對。

  知道岑雪落內心中的掙扎，三堂主歎了口氣，神情似乎帶著一些無奈和緬懷，眼睛望著從自己茶杯中冒出的徐徐熱氣：“我知道，你很難相信身為一個毒門的三堂主，我會如此希望毒門滅亡。可是，你以為我身上的毒又是誰下的？毒門害的我家破人亡，還要我如此為之效命，你是我，會如何做？”

  從來不知道三堂主身上還會有這樣的故事，可如果真是毒門給他下的毒，還身負如此血海深仇，毒門的人怎麽還會重用他？岑雪落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活了這些年經歷了這些事，唯一教會她的就是思考。她的手指沿著桌邊慢慢滑動著，有些陰晴不定。

  “我被迫加入毒門二十多年了，比很多人資歷老，卻也有不少人知道我的底細。我知道取得他們信任很難，直到我親手毒死我的妹妹……”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讓三堂主的情緒有了一絲起伏，或許是心中過於激動，他那蒼白病態的臉龐上竟然起了一絲紅暈。

  “你毒死你的妹妹？”岑雪落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看著自己面前看起來如此文雅的男人，很難相信他居然會做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

  “怎麽？不相信嗎？”三堂主仰頭無聲息的咧嘴笑了笑，頗有些慘淡的意味，“其實當時她也是生不如死了，我只不過是幫她解脫。不過，這種滋味還真是畢生難忘。那天起，我就發誓，究極一生，也要將毒門埋葬！”

  三堂主背後的故事一定是充滿血淚，讓人無法直視的，岑雪落看到本來平淡優雅如隱士一般的三堂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也不忍心再問。有一句話，說人若是百毒不侵，必然曾經無藥可救。所以，如今這個處變不驚的三堂主，必然也是精力了不為人知的大痛苦才能錘煉出來的。

  岑雪落沒有說話，只是緩緩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了那張被三堂主推過來的紙箋。

  三堂主凝視著岑雪落的動作，眼珠微微一動，似乎是松了一口氣，笑道：“相信我，我有足夠的誠意。我還可以保證在M市，毒門的人絕對不會動你的親人和朋友。更甚者，我可以為你提供一些方便。”

  淡淡應了一聲，岑雪落仔細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紙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列著一行行的藥材和比例，越看岑雪落就越吃驚，終於看到最後一行，岑雪落的臉色已經有些變了，她用力的捏著這張紙箋，指甲都發白了。

  “有什麽不對？”一直留意著岑雪落神色的三堂主不明所以的問道。

  “這是你中的毒？”岑雪落把拿著紙箋的手放在桌子下面，微微有些發抖，她努力忍住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咬著牙問道。

  “是。應該是。”三堂主又補充道，“這些年，他們一直在研究，而且改動了幾次，這是最終的結果。有什麽問題嗎？”

  有問題！太有問題了！岑雪落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又問：“你可知道這種毒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三堂主緩緩搖頭，如若知道，他也不會解毒解得如此艱難了，這位小姑娘為何這麽激動這麽震撼，難道……

  三堂主睜大眼睛，緊緊盯著岑雪落：“你知道？”

  岑雪落緩緩吐出一口長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把手從桌下面抽了出來，然後把紙箋放在桌面上推給三堂主，一字一頓的說：“我知道，而且，我知道更詳細的藥材比例和配置方法。”

  “怎麽可能？那你說，這毒叫什麽？”這下，三堂主也不淡定了。自己中此毒有二十多個年頭了，而自己對面這個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就是十幾歲的年紀，自己調查過，她確實只有十六歲，絕對不可能在二十多年前就參與任何配毒的事！

  岑雪落清澈的雙眸望向一臉震驚的三堂主，緩緩輕啟雙唇：“我叫它，醉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