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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丫鬟不傾城》第20章 畫樓雲雨無憑(2)
  第20章 畫樓雲雨無憑(2)
  還記得初見時他一襲白衣,眉目間不染風塵。現在的他黃袍加身,原先清澈的眸子染上淡淡的疲憊。

  可是,他看著我的目光還是那麽溫暖。這樣真好。

  他半摟著我,見我能夠說話,臉上已放松了些。我喉頭一癢,忍不住輕咳一聲。他的臉色又難看起來,轉眼怒瞪著流霞。

  流霞原先被他踢倒在一旁,嚇得面無人色,禁不住縮著身子顫顫發抖。現在更見楊子玉怒視自己,更是一個激靈竟暈了過去。

  我扯扯他的衣袖,輕笑道:“我沒事。”他神色不明地打量我一遍,也不說話,猛然伸手抱起我。

  驚慌未定間瞧見冷香站在門外,一臉迷茫。陳希東亦是呆站著,一臉震驚。

  “楊子玉。”我小聲喚道。

  “嗯?”他低下頭看著我,焦急道:“可是哪裡不舒服?”

  我搖搖頭,“我真的沒事,你快放我下來。這麽多人看著,多不好意思。”他一愣,抬眸環顧一周,複又垂首輕笑:“清兒可是看錯了,這兒哪有什麽人。”

  “不可能”我反駁著側眼望去——剛才還烏壓壓的人群眨眼間連個影子都沒有了。眨了眨眼,疑惑不已:“人呢?怎麽都不見了?”

  楊子玉不答話,把我放在木床上,細細看著我。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

  末了,才點點頭,“幸好沒有大礙。”

  “我哪有那麽嬌弱”,不自覺說道。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他發上的什麽東西反光,晃得我眼睛生疼。“誒”,叫了一聲,扶著他的肩膀半跪起來,伸手去摸他束發的東西。純金材質,中間鑲嵌著一塊白色的寶石,像一汪寒潭,閃著熠熠的光。

  “這是什麽?”我問道,跪坐下來直視他的眼睛。指指他身上繡著五爪金龍的黃色常服,“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楊子玉微微一笑,眼睛裡往深處看去也盡是層層笑意。像是小孩子做到了什麽很艱難的事,忍不住要向自己親近的人炫耀一般。他湊近我的耳邊,呼吸灼熱,輕輕噴灑在我的耳畔。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清兒,做我的皇后可好?”

  仿佛做了一場夢,夢中我在院子裡種了一片半月菊,等了不知多久,它卻一直不肯開放。後來院子裡突然長出了一株蘋果樹,上面結滿了漂亮的蘋果。我看哪個一眼,哪個便撲通一聲自己跳到我手裡,不停叫著“快吃我!快吃我!”

  它們的叫喊生生把我從夢裡驚醒,然後流霞便從外間飛奔而來,跪坐在床前問我有何不妥。

  我搖頭,喘了幾口氣,喚道:“你去端些點心來,剛才做了個夢,耗了不少力氣。現下肚子又餓了。”

  她驚愕地應下,似乎從沒見過我這樣一天要吃數頓的女子。不多時,便端來了糕點,扶我到桌前坐下。我咬一口東西,腦子裡不由胡思亂想起來。

  那日楊子玉說他便是青澤皇后的嫡子。幼時因為體弱,被送到離蕭門下習武。後來青澤國主病危,便召他回到青澤國都華都。他原想著先與我成親,之後一起回華都。可是誰知上花轎那日卻被成風劫去,生生錯過。他沒有辦法,隻得留下口信讓我去漠城尋他,自己先回了青澤。

  不由苦笑,沒想到我差點就嫁了個皇帝。屋裡有些悶,喚流霞去推開窗子。月光照進來,映著手腕上的桃花鐲子,散發出迷人的光芒。憶起楊子玉神色莊重地把鐲子套在我手上,我想掙開,卻因力氣沒有他大而不得其法。他微微笑:“以後無論怎樣,這鐲子可千萬不要再褪下了。”語氣雖然柔和,但那其中卻又分明有著讓人不能抗拒的皇權威力。我一時愣愣,竟點頭應下。

  天剛亮,流霞便來喚我起床。我因昨夜睡得不好,半天都爬不起來。她附在我耳側輕輕說了“婧儀太后”四個字,我立馬驚得跳起來。

  婧儀太后是楊子玉的生母,極美的女子。楊子玉說要娶我為皇后的第二日便帶我去見了太后,她只是輕輕掃我一眼,便讓我感到渾身戰栗。因此刻是寄人籬下,我和冷香兩條命都捏在楊子玉手裡,所以我並不想與他有什麽衝突。是以當他說要跟我成親時,我也只是閉著嘴,微微垂首作聆聽狀。

  太后聽完他說的,靜靜坐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立刻有婢女上前接過杯子,再遞上絲帕,她接過稍稍抹了嘴,淡然一笑。“皇兒,過來陪母后下盤棋。”

  很明顯,她直接裝作沒聽到。

  楊子玉雖有不悅,但卻不敢表現出來,乖乖下棋去也。而我,自在心底偷樂。話說我不過小小丫鬟,如何能做國母。更何況我是大燁人,這跨國婚姻也不太實際。

  可婧儀太后顯然不是這樣想的。她說我是皇上喜歡的人,以後自然要入住后宮,自然應該從現在就開始學習規矩。因此我每日天不亮便到棲鳳宮向她請安,之後到小廚房去弄早點,然後陪著她走走停停,直到午睡時間可以回來小憩。下午亦是雷同的工作。

  我實在認為她不過想我知難而退,可她卻不知不用知難我也可以退。

  被流霞逼著起了床,洗漱完畢後連忙趕到棲鳳宮。被太后身邊的張嬤嬤攔住,等了一會兒,才有人出來宣召。進去行三跪九叩大禮,起身後,乖乖站在側邊。等太后開始逗翠鳥玩時,我便在張嬤嬤眼神的示意下退出主殿,來到小廚房。挽起袖子弄幾道點心,熬一鍋粥紅棗蓮子羹。

  然後命人端到飯廳,伺候太后坐下進食。我畢竟不是宮女,這樣的好處就是她吃的時候我也可以跟著一起吃。但這也導致我“順便”成為了為她試毒的對象。總是要我先吃一口後,張嬤嬤才敢端給太后動筷。

  她嘗了一口糯米糕,放下筷子,用絲帕輕輕擦拭唇邊。微微頷首道:“你人雖然長得不怎麽樣,也不太懂規矩,可這東西做的卻還算不錯。”

  我整張臉都僵了,半晌,乾笑道:“多謝娘娘誇獎。”

  她點頭生受,又慢慢吃起來。動作之精致,儀態之端莊,實在不是我能相比的。一時間我有些害羞,於是模仿著她的樣子進食。

  吃過早飯,她今日卻沒有再折磨我的興趣,揮手讓我回去休息。我自然歡喜地謝恩,然後快步走出棲鳳宮。往自己住的院子走了不過幾步,對面就見陳希東扭扭捏捏地踱步過來。

  自從知道我才是正經主子開始,他就一直是一副便秘的樣子。對著我也不知該說什麽,可若是什麽都不說的話,又顯然不太好。估計是因為害怕我給他穿小鞋,所以他沒事也會找事來跟我說幾句話。時不時送一些小玩意兒來討我歡心。

  其實我並不記恨,主要是因為我自認為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會覺得冷香才是正經主子,而我只是一個路人甲乙丙。可我越淡然,陳希東就越惶恐。為了不讓他睡不著覺,每次他送來的東西我好好都收下了。

  “季姑娘”,他走到我面前,大喚了一聲,只是神色間還是有些不自然。

  我福身行禮,“陳大人”,畢竟我現在還沒有品級,他大小也是個官,對他客氣一些總是應該的。

  他連連擺手,道:“不敢受。”說完又不走,神態別扭。

  我看了流霞一眼,她立刻識趣地福身退下。我斜睨他一眼,走到荷花池邊,倚在石欄上。“陳大人有事不妨直說。”

  陳希東輕咳一聲,道:“與季姑娘一處來的那位冷香姑娘已在屬下府裡住了這些天,天天吵著要見姑娘。屬下今日前來,隻想問季姑娘覺著該怎麽辦?”

  見面之後,不知楊子玉是怎麽想的,非把冷香從我身邊帶走,似乎是想斷絕我與一切以前的聯系。我與他鬧過,但他只是微笑不言語,到頭來不過是我一個人在演戲娛樂自己。時間久了,我便也沒了興致。只要知道他沒有傷害冷香就夠了。

  微微沉吟,道:“既然如此,我自己會想辦法,陳大人就不必憂心了,先回去吧。”

  他應了一聲“是”,卻不退下,似乎還有什麽事要說。陳希東掌管宮中禁衛,很得楊子玉信任,為人也較為沉穩,若是沒有事他不會如此逾矩。

  我皺眉,“大人可是還有什麽事?”

  他思考了半天,終於開口說:“皇上已昭告天下,說是要娶一名大燁平民女子為後。此事一出,舉朝嘩然。各位大臣紛紛上書反對此事。”頓了頓,道:“我知原先有些對不住姑娘,因此想將功贖罪。今日說這些話,便是希望姑娘能夠做好準備,畢竟大臣們是絕不會輕易妥協的。”

  不由哂笑,我本就沒有這個心思,他們反對也是順了我的心意,我又有什麽好準備的呢。

  “陛下為了此事,寢食難安,屬下希望姑娘能夠多多關心,體貼照顧。”他說這話時,眼角略帶幽怨地瞟了我一眼。

  我渾身上下頓時起了雞皮疙瘩。話說我對楊子玉雖不熱絡,但也不算冷清。但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讓陳希東等人認為我是飛上了枝頭的麻雀,自然應當將楊子玉好好供奉,再不濟,起碼也應和顏悅色、噓寒問暖。反正決不能如此平平淡淡。

  端正態度,雙手交覆在胸前,道:“陳大人請放心,清兒定會好好照顧陛下。”說完目視著他心滿意足地離開,嘴角扯出一絲無奈。

  到了青澤華都已是近十天,不知成鈺是否已經知道我的處境。還有冷香,她身邊沒有認識的人,必定十分惶恐,我必須想辦法把她弄到我身邊。

  心思轉了幾圈,想出點頭緒,回到自己的院子。

  夜已深,我著褻衣躺在床上,屋子裡的暖爐散發出讓人心安的氣息。淡淡的蘭香彌漫鼻尖,深吸一口,都是慢慢的心境。

  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間的動靜,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有輕輕的叩門聲響起。睡在外間的流霞立馬起身小跑去開門。

  我一笑,閉上眼睛。

  房門被輕輕推開,他從小習武,此刻故意放輕腳步不驚動我,我自然是半點聲音都聽不見。只是可以感覺到那溫暖一點點靠近我,他的呼吸近在耳畔。

  深鎖眉頭,不安地囈語。手猛地朝空中一抓,似乎想拿到什麽可以讓自己感覺安定的東西,可是只有一手虛空。額頭冒出虛汗,睫翼微顫。

  手忽然被人握住,堅定地、毫無猶疑。只是呼吸有些凝滯。

  心中一酸,不忍再讓他難受,猛地睜開眼,大口喘著氣,似乎剛從夢靨逃出。雙眼直直看著帳頂,像是越過這一切實物在尋找什麽。

  他探了探我的額頭,聲音清淺:“可是做惡夢了?”轉而向外間:“流霞,掌燈。”

  隨著火折子擦地一聲輕響,屋子裡慢慢亮了些。一燈如豆,散發出昏黃的光。楊子玉坐在床側,目光溫暖,清澈如水,隻靜靜將我望著。

  他眉頭輕蹙:“可是晚間吃多了?”我一愣,方才想起每日流霞都要向他報告我的行動、飲食情況,他自然知道我在這裡是吃得多、做得少。

  不由羞惱,捶他一下:“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吃得多?!”

  他一滯,眼裡漸漸浮上笑意。接過流霞遞來的絲帕為我擦拭額上虛汗:“好、好,是我胡說。”複而轉向流霞:“以後晚上不要給清兒吃那麽多,不然積了食,又要做惡夢。”

  流霞輕笑應下,帶門出去。

  我險些氣結,半天才想起來自己今天要做什麽。於是做黯然狀,道:“我沒做惡夢。”

  他移到床榻上,握著我的手卻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什麽。眼神幽深,讓我看不懂。

  猶豫了一下,還是慢吞吞開口:“阿玉,我在這裡沒有朋友,一個人很孤單。不如你把和我一起的那個女孩子召進來吧。也許這樣我就不會再半夜驚醒了。”每次喚他阿玉,都會讓我覺得自己再叫得是成鈺,語氣不自覺地放柔,目光溫存。

  他輕歎一聲,將我摟在懷中。我頓時全身僵硬,不能動彈。

  他斜靠在床柱,下頜輕輕擦拭我的發頂。一室沉默。

  不知多了多久,他才淡淡應一聲:“嗯。”

  我心中歡喜,也不再計較他不規矩這件事,只是開始謀劃要怎麽樣離開。

  肩上一緊,我詫異抬眸望去,只見楊子玉一雙黑眸幽幽不見底。

  “清兒,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只是你不要騙我,永遠不要離開我。”他好像看透了什麽,但又仿佛什麽都不知道。只是說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難道是他知道我一直都在想辦法離開麽?
  我僵笑,他的眼睛卻更黑了。也不躲避,我們就這樣相視著,似乎想看看誰會最先妥協。

  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隨著燭焰的閃爍忽明忽暗。他的睫毛如蝶翼,其下是一汪深潭。讓人看著就無端心軟。

  忽然深潭中綻開一朵光明,淡淡的,卻不容忽視。

  我一驚,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撫上他的臉頰。他微微一笑,將手覆蓋在我的手上,包覆著。眼裡亦是忽明忽暗。

  將手相握著拿下,他一低頭,嘴唇輕輕碰上了我的掌心。

  眼睛倏然瞪大,不敢相信他會做這樣的事。他的嘴唇很柔軟溫暖,帶著濕意讓我渾身顫栗。

  “你、你別這樣。”我低求道,聲音出喉,卻是意料之外的沙啞。他抬起頭,眼裡更加幽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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