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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往北吹,你往南追》第14章 我問你答
  第14章 我問你答
  作為小組長,我決定為因蘇南的缺席而心情分外低落的組員加油打氣,所以我興致高昂地製訂了學習計劃帶給二位過目。

  兩人看過計劃之後,依舊唉聲歎氣。

  我不樂意了:“你們能不能給點面子?”

  方曉靜和方子聰默契地對視一眼,對我說:“不是不給你面子,實在是覺得你不太靠譜啊。”

  為了證明我很靠譜,放學後,我強拉著他們兩人去了圖書館。

  複習沒多久,我見方子聰鬼鬼祟祟的,危險地眯起眼睛:“你在做什麽,方子聰?”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方子聰一跳。

  啪的一聲,一本書掉在地上,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本武俠小說。

  我拿著書,恨鐵不成鋼:“方子聰,你已經高二了,不是初二了,能不能成熟點?都什麽時候了還看這種閑書,說好的考大學呢?你這樣下去,以後烤紅薯去吧。”

  方子聰被我罵得抬不起頭。

  一旁的方曉靜被我的氣場震懾住,不由得感歎:“胡樂,你這模樣好像蘇南上身,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的氣勢瞬間弱了:“難道以前蘇南都是這麽教訓我的?”

  方曉靜和方子聰同時點頭。

  我輕咳一聲,為了挽回面子,把書塞進書包裡,哼了一聲:“書我就先沒收了,先好好做題。”

  “這麽雜亂無章地複習也不是個事,胡樂,你給我們講講吧,這幾節數學課我都沒聽太懂。”

  方子聰跟著點頭。

  我無可奈何,只能拿出數學書,從最基本的開始講起。方曉靜還算聰明,一點即通,但方子聰那個榆木腦袋,說三遍他還是懵懵懂懂,最後弄得我都沒脾氣了。

  我連連歎息:“方子聰,我教不了你了,你去請大羅神仙來吧,我看只有他能化腐朽為神奇。”

  方曉靜指了指我身後:“大羅神仙來了。”

  我轉身一看,蘇南單肩背包,雙手隨意地插在校服口袋中,面無表情地朝我們走來。

  我朝蘇南打了個招呼,接著轉頭“教訓”方曉靜:“什麽大羅神仙,人家是去葉顏那一組的。”

  方曉靜又指了指我:“可蘇南坐你旁邊了。”

  我驀地一回頭,被蘇南近在咫尺的面龐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後,我真誠地說道:“蘇南,你走錯地方了。”

  “沒錯。”他自然而然地拿起我面前的數學書翻了翻,又看了一眼我的試卷,伸手過來,“筆。”

  我自動自發地把筆遞給他。

  蘇南抿著唇,在試卷上勾勾畫畫幾下,又把試卷推給我:“錯了三題,至於大題,你第一道題的思路是對的,我幫你捋了捋,接下來你自己再想想,不會再說。”

  然後,他看向方曉靜。方曉靜瑟縮了下,忙恭敬地將手裡的試卷遞給他。

  蘇南很快檢查完,點撥了方曉靜幾下,方曉靜謝過後,埋頭開始做試卷。

  最後,蘇南看向方子聰,薄唇輕啟,淡淡地道:“你需要特別輔導。”

  我覺得方子聰……大難臨頭。

  這一輔導,直接到了月上柳梢。

  我和方曉靜早已做好了試卷,正看著蘇南拿著書,對著方子聰耳提面命地教育。

  蘇南為了不打擾我們,特意尋了一個角落,專門輔導方子聰。

  可憐的方子聰,本來平時就有點怕蘇南,現在蘇南坐鎮,他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乖巧如貓咪。

  雖然蘇南輔導我的時候,用盡了十八般武藝嘲諷我,但他竟然對方子聰手下留情,除了偶爾皺皺眉、壓低嗓音之外,別無其他。

  七點半,方子聰終於做完一張考卷,蘇南檢查了一番,終於點下高貴的頭顱。

  方曉靜抱怨道:“方大少爺,以後能不能麻煩你快點?我們為了陪你,都快餓死了。”

  方子聰雙手舉過頭頂,合十道歉:“我的錯,今晚大家都去我家吃飯吧,就當作感謝你們陪我這麽久。”

  方叔叔是小飯館的老板,做得一手好菜,我和方曉靜一合計,點頭應下。

  唯獨蘇南……

  “蘇南,你去不去?”我問他。

  蘇南利落地收拾好書包,瀟灑地甩上肩膀,拉了拉帶子,抬頭看我:“嗯,走吧。”

  方子聰和蘇南走在前面,我和方曉靜手挽手走在後頭,方曉靜和我咬耳朵:“胡樂你說,班長怎麽突然跑到我們這一組?難道他跟葉顏那一組鬧翻了?”

  我想想葉顏從容冷靜的模樣,以及蘇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樣子,搖頭:“就算我們兩人絕交,他們也不會吵架。”

  壓根兒吵不起來啊,他們都是有素質的學霸,怎麽會為了逞口舌之快而浪費時間。

  不過我的確很疑惑,他怎麽會“叛變”到我們組來?

  “我看班長就是為了你,知道你被徐子俊放鴿子了,所以班長同情你。嘖嘖嘖,此等心意,感天動地。”

  我白了她一眼:“怎麽就是為了我?為了你們更多一點吧?”

  “我和方子聰之所以能被班長點撥,還不是沾你的光!你試試看,要是換成別人,會有那種耐心教方子聰嗎?”

  我:“……”

  這麽一想,蘇南真是用心良苦。

  到了方子聰家的小飯館,方叔叔熱情歡迎,做了一桌子好菜,弄得我們這些小輩都有些不好意思。

  為了感謝蘇南,我一個晚上都在給他夾菜。蘇南看著菜堆成小山的碗,嘴角微抽:“你做什麽?”

  “沒做什麽,吃啊。”我催促。

  蘇南狐疑地低下頭,夾了一塊牛肉片,放在嘴裡咀嚼。

  他吃飯的樣子和方子聰形成鮮明對比,方子聰吃飯跟豬拱似的,毫無形象,有時候還吧唧嘴,而他吃飯卻安安靜靜的,不發出一丁點聲音。

  方曉靜一臉嫌棄地刮了一下方子聰的腦瓜子:“你能不能學學班長,吃飯斯文點行嗎?”

  方子聰被她一打,腦袋差點埋進碗裡,頓了片刻,委屈地抬頭:“我從小就這麽吃飯啊。”

  “你還敢還嘴?”方曉靜揚起手。

  “不敢了不敢了。”方子聰瑟縮了下。

  我和蘇南在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方曉靜提議:“光吃飯多沒意思啊,不如我們來玩遊戲吧?”

  “玩什麽遊戲?”除了蘇南,我和方子聰都興致勃勃。

  方曉靜眼珠一轉,拿了一個空酒瓶放在桌子中間。

  “這遊戲是我發明的,叫‘我問你答’,轉動酒瓶的人作為提問方,而酒瓶對應的人作為回答方,並且回答方必須誠實回答提問方的問題,否則的話,只能接受懲罰。”

  這遊戲說起來挺有趣的,我和方子聰躍躍欲試,唯獨蘇南潑冷水:“無聊。”

  “玩嘛玩嘛,學習那麽累,放松一下。”我見蘇南不為所動,展開撒嬌攻勢,期待地看著他,“玩嗎,蘇南?”

  蘇南嘴角微抽:“麻煩你正常點好嗎?知道了。”

  我也知道自己不擅長撒嬌,這還不是為了大家。

  方曉靜作為提議人,第一個轉動酒瓶,酒瓶轉了幾次,瓶口停在了方子聰面前。方曉靜勾唇一笑,一副大仇得報的表情。

  她問他:“你最後一次尿床是什麽時候?”

  聞言,方子聰漲紅臉,支支吾吾半天不肯回答,最後一咬牙說:“說懲罰吧。”

  “好,有骨氣。”方曉靜拍手,“那你對外面第三桌的人說:‘你今天好漂亮,願意和我交朋友嗎?’”

  我疑惑不解,方曉靜為什麽指名外頭第三桌,這是什麽緣由?
  蘇南湊過來,低聲道:“外面第三桌坐的是一個四十五歲上下的胖阿姨。”

  我:“……”

  我先不誇獎蘇南這過目不忘的本領,隻感歎方曉靜這廝的報復心賊重啊。

  果然,方子聰出去看了一眼,便一臉菜色地回來,耷拉著肩膀道:“我選擇回答問題。”

  方曉靜一副陰謀得逞的表情:“快說快說。”

  我也摩拳擦掌,豎起耳朵,不是我八卦,實在是好奇像方子聰這樣的人幾歲才不會尿床。

  蘇南瞥了我一眼,淡淡地問:“你這麽感興趣做什麽?”

  “好奇啊。”我隨口說道。

  “好奇一個男人最後尿床的年齡?”他一挑眉。

  我無言以對。

  他哼了聲:“你真是無聊。”

  在方曉靜的催促下,方子聰只能如實稟報:“九歲那年。”

  他的話一出口,大家安靜幾秒,頓時哄堂大笑,連蘇南眼底都染上了幾分笑意,也不知道是同情,還是其他。

  在我們的笑聲中,方子聰紅著臉,哼了聲:“這有什麽好笑的,胡樂你問問班長,他難道就沒尿過床?”

  我和方曉靜頓時止住笑聲。

  蘇南斂回眼底笑意,目光陰沉地看著他。

  話出口,方子聰便後悔了,瑟縮了下,連連擺手:“當我沒說過。”嘖嘖,敢在老虎嘴裡拔牙,方子聰今晚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當然知道蘇南尿沒尿過床,他從三歲起就沒再尿過床了,不過因為我拖累陷害,所以蘇媽媽、蘇爸爸都以為他們家兒子到了六歲才脫離尿床的行列。

  這也是蘇南為數不多的黑歷史之一。

  估計蘇南也是想到了這點,黑著臉看著我,見我心虛地朝他一笑,他冷哼一聲側過頭。

  接下來,是方子聰轉酒瓶,瓶口對準我。

  我淡定一笑:“來吧。”

  方子聰估計之前受了重傷,把氣都撒我身上,他毫不客氣地問我:“胡樂,你說一件班長大人的糗事。”

  我的淡定瞬間消失,一把拉過方子聰,壓低聲音對他道:“你故意的是吧,方子聰?”

  方子聰說道:“誰讓你剛剛笑得最大聲!”

  我一口血哽於喉中,勉強咽下,抬頭看了一眼蘇南。

  他單手扶額,淡淡地看著我,似乎在說:你要是敢說,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說來,雖然蘇南一路開掛到現在,但做人哪能是完美的,尤其是小時候的蘇南,簡直就是一個小蘿卜頭,做的糗事多了去了,尤其是初三畢業那年,他做了一件讓我哭笑不得的事情。

  其實那事也怨我。

  初三畢業那年,雙方爸媽請了假,特意帶我們去海邊放松放松。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海洋,和河不同,湛藍湛藍的海洋一眼望不見盡頭,海浪層層疊疊,時不時衝向我腳邊。

  當時我爸媽和蘇南爸媽好像去買東西了,我看著一望無際的海躍躍欲試。

  可蘇南緊緊抓著我,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內心,在我耳邊低聲警告:“你那狗刨似的游泳水平,還是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明白?”

  我雖然不甘願,但因為初中三年被蘇南“奴役”習慣了,對他的命令無條件服從,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但我這人最擅長討價還價,所以我說:“那我想吃冰激凌。”

  蘇南瞪了我一會兒,終於敗下陣來:“我去給你買,你給我在這裡乖乖等著。”

  可我失言了,一時之間沒經受住誘惑,和幾個小朋友玩起了沙灘排球。

  玩了沒一會兒,我原來站的地方傳來尖叫聲,有人大喊:“有人溺水了。”

  我急忙扔下排球跑過去,只見幾個大人爭先恐後地跳下海,很快將溺水的女孩救了上來。

  我一看女孩就傻眼了,她竟然和我穿了一模一樣的泳衣,連頭髮都一樣長,從背影望過去,連我都一時恍惚。

  身邊圍觀的人太多,我擠不過去,突然看到一道身影,急赤白臉地衝向那溺水的女孩。

  我見是蘇南,忙朝他招手,可他視而不見,幾乎是踉蹌地撲倒在那女孩面前,顫抖著雙手,輕輕碰了她一下:“胡樂,你別嚇我。”

  他像得了帕金森一般,不可抑製地發抖,眼眶紅得有些可怕。

  蘇南似乎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翻過女孩的身體,乍一看到女孩蒼白陌生的臉,他狠狠一怔,很快反應過來。

  “把她放平。”蘇南的聲音冷靜克制。

  其中一人將女孩放平,蘇南雙手交叉,放在她的胸肺處,伸直手臂,一下一下規律地按壓。

  過了沒多久,女孩嗆咳一聲,掙扎著睜開眼睛。

  女孩的家人不知道從哪兒趕來,拉著蘇南的手千恩萬謝。

  蘇南松了口氣,謝絕對方的感謝,焦灼地環顧四周。

  我朝蘇南揮手:“蘇南,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他聽到我的聲音,渾身一僵,慢慢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盯了我半晌,突然疾步朝我而來。

  我才剛開口,喊了句“蘇南”,便被他緊緊抱住。

  他的力氣極大,雙臂如鐵鉗,我的背部被他勒得生疼,掙扎了下:“蘇南,你怎麽了?”

  “我不是讓你乖乖待在原地嗎,你為什麽總是陽奉陰違?”他開口,聲音喑啞低沉,留有害怕的余韻。

  自知理虧,我乾笑一聲:“有個小朋友邀請我去玩沙灘排球。你以為那個溺水的女孩是我嗎?我既然答應你,就不會去海裡游泳。”

  蘇南不再說話,只是抱著我,半晌後,他才放開我,狠狠地彈了一下我的腦門兒。

  我眼前一黑,捂著發紅的額頭控訴:“好痛啊,你乾嗎打人啊?”

  “懲罰。”蘇南面色不善。

  看在蘇南那麽緊張我,還差點出糗的分兒上,我大發慈悲原諒他了。

  “哎,你反應可真是快啊,發現那女孩不是我後,居然臉色不變,要換成我,早就驚魂……”

  接下來的話我說不下去了,因為蘇南後背都被汗水濡濕了,衣服緊緊地貼在身後。

  這是蘇南的一個小毛病,太過緊張會快速流汗。

  “對不起蘇南,要不我請你吃冰激凌?你受驚了。”我拉著他的胳膊,討好他。

  蘇南眸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最後點點頭。

  見他點頭,我和泥鰍一樣想溜去買冰激凌,走了一步,手臂被握住,蘇南抓著我的手,手指扣緊我。

  我訝異地看著他,他抿唇說道:“你這泥鰍需要人看著,我和你一起去。”

  “什麽泥鰍啊,我怎麽就是泥鰍了?”去買冰激凌途中,我強烈不平。

  “一眨眼就不見了,你說你不是泥鰍是什麽?”

  “那不一定要泥鰍啊。”我徒勞地反抗著。

  “那黃鱔?”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那還不如泥鰍。

  “喂,胡樂,問你問題呢,你怎麽了,靈魂出竅了?”方子聰拿手在我眼前揮了揮,我眨了眨眼,看向他們。

  蘇南擔憂地看著我,見我望向他,又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我想,蘇南身上之所以背負著這麽一個“糗事”,完全是因我而起,如果我還嘲笑他,那簡直是豬狗不如。

  何況,我若說他的其他糗事,以他錙銖必較的個性,回家後,他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吧。

  我一臉視死如歸:“我選擇後者,懲罰吧。”

  蘇南訝異地看著我,眼底慢慢浮現出笑意。

  今晚的方子聰估計是被蘇南“奴役”久了,精神有些失常,看看我,又看看蘇南,突然不懷好意地一笑:“那你走到班長面前,跟他說,他是豬。”

  我:“……”

  蘇南:“……”

  在我們可怕的視線中,方子聰補充:“還要說三遍。”

  見我倆惡狠狠地瞪著方子聰,一旁的方曉靜拉了拉他的胳膊:“你瘋了啊?”

  正當我以為方曉靜會讓方子聰“收回成命”的時候,方曉靜突然豎起大拇指,賊賊一笑:“乾得漂亮。”

  我真是誤交損友!
  方曉靜輕咳一聲:“哎,遊戲歸遊戲,結束之後誰也不能記恨誰啊。好了,胡樂你繼續吧。”

  我瞪了他們一眼,硬著頭皮走到蘇南身邊,看著他的眼睛,那句“你是豬”怎麽都脫不了口,吭哧半天,他輕輕道:“說吧,我不怪你。”

  我都差點對手指了:“你真的不怪我?”

  蘇南淡淡地瞥了方子聰一眼:“冤有頭,債有主。”

  方子聰打了個寒戰。

  有了蘇南打的鎮靜劑,我放心不少,於是眼一閉,一鼓作氣地說道:“蘇南,你是豬。蘇南,你是豬。蘇南,你是豬。”

  話音剛落,方曉靜和方子聰同時爆發出一陣笑聲。

  我睜開眼睛,抱歉地看著蘇南。蘇南面色如常,平靜地敲了敲桌子,輕咳一聲,那兩個家夥瞬間安靜下來。

  接下來是我。我轉動酒瓶,酒瓶對準了蘇南。

  因為之前對蘇南萬分抱歉,所以我這次對他異常手下留情,隻問他:“你最討厭吃的蔬菜是什麽?”

  還沒等蘇南回答,方曉靜已經嚷嚷開了:“不行不行,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不準問。而且胡樂,你跟蘇南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你會不知道他討厭的蔬菜嗎?不能這麽放水!再問一個,要不然取消你問問題的資格。”

  我瞪了方曉靜一眼,而方曉靜四處看著裝無辜。

  我絞盡腦汁,實在想不出來能問蘇南什麽問題。

  他從小愛吃什麽、討厭什麽,幾歲會走路、幾歲開口說話、幾歲會寫字等,我都一清二楚,還問什麽?
  最後,我勉強想到一個問題:“蘇南,你怎麽突然想到跑到我們小組來的?”

  蘇南愣了下,很快回答:“沒有為什麽。我們那一組都是拔尖生,在一起互相學習沒多大意義,還不如資源共享,幫助後進生,也算是行善積德。”

  後進生方曉靜和方子聰,面如菜色。

  原來如此,不知為何,我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安穩下來。

  “這樣啊,”我的笑容幾乎藏不住了,又問了句,“那你應該會一直待在我們組吧?”

  蘇南定定地看著我:“會。”

  接下來,輪到蘇南轉動瓶口,當瓶口對準我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宿命感,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我之前對蘇南那般手下留情,相信他也不會為難我。

  蘇南本眼底帶笑,正要開口詢問,他卻突然斂了笑意,直勾勾地看著包廂門口,面色諱莫如深。

  我好奇,正要回頭,卻見方子聰突然跳了起來,迎了過去:“周承光,你這麽快就到了啊,快來快來,我們在玩遊戲呢。”

  “胡樂,你讓個位置。周承光,你坐胡樂旁邊。”方子聰熱情地安排著,說完又出去拿新的碗筷。

  方曉靜撞了我一下,害得我筷子一斜,差點戳到周承光身上。

  我怒瞪方曉靜,她卻一直朝我眨眼睛、努嘴。

  我順著她努嘴的方向看向蘇南。

  我差點忘了這茬兒,蘇南和周承光不對盤。

  周承光似乎也注意到蘇南不善的眼神,他看了一眼蘇南,問道:“你們剛剛是在玩遊戲嗎?”

  這其中,只有方子聰是單細胞生物,絲毫察覺不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還沾沾自喜地道:“一起玩吧,我把遊戲規則告訴你。”

  “好啊。”周承光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方子聰一拍手:“對了,之前是蘇南轉動酒瓶,瓶口好像對準胡樂了是吧?”

  蘇南收回落在周承光身上的視線,淡淡地“嗯”了聲。

  “那問吧。”我說。

  蘇南一隻手放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隨著他手指的敲動,我的心跟著一上一下的,沒個著落。

  突然,蘇南停下敲擊的手指,像是想到了什麽。不知為何,我們同時屏住呼吸看向他。

  蘇南面無表情地問我:“請準確地說出朝代更替表。”

  我:“……”

  我現在是學理科的,會考過後,我早就把歷史扔到九霄雲外去了,蘇南這乍一問,我哪裡想得出來。

  我也不指望方曉靜和方子聰,他們離我也有點遠,唯有周承光……

  算了,他就更指望不上了。

  “怎麽,這麽簡單的題目回答不上來?”蘇南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垂頭喪氣:“算了,我接受懲罰。”我怎麽這麽倒霉啊?一晚上被懲罰兩次。

  “繞著桌子走,我沒說停,就不準停下;我一說停,原地坐下。”蘇南一字一句道。

  我詫異地抬頭看著他,心想這是什麽奇怪的懲罰,乾嗎要我繞著桌子走?
  可蘇南的語氣不容置疑,我也無法反對。

  突然,周承光輕輕地笑了一聲,他一笑,蘇南陡然看向他。

  蘇南淡淡地開口:“怎麽,你有意見?”

  “沒有。”周承光搖頭,“學長,你想太多了。”

  “最好如此。”蘇南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催促我,“準備好了沒?”

  我點點頭。

  我開始繞著桌子走,一圈又一圈,走了大約三圈,就在我以為蘇南這是在變相遛狗的時候,他突然喊了停,我邁出的左腳倏然停下。

  我停在了蘇南面前。

  他起身,拉住我的胳膊輕輕一拽,把我摁在他身邊的位置上,低聲道:“現在你就坐在這裡。”

  我原本混沌僵硬的腦袋,終於轉了一個圈,回過神來。

  敢情蘇南大費周章,只是為了把我從周承光的身邊拎到他身邊?他這也太迂回了吧。

  “好了,接下來到胡樂了,快點快點。”方子聰催促著。

  我趕緊收回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轉動酒瓶,瓶口對準了周承光。

  周承光淺笑著看著我:“胡樂,你問吧。”

  方子聰提醒我:“不能問廢話哦。”

  我白了方子聰一眼,躊躇一番後問道:“周承光,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胡樂。”周承光回答。

  他一開口,眾人瞬間沉寂。

  我還沒反應過來,突地聽到啪嗒一聲,循聲望去,竟是蘇南硬生生折斷了一雙筷子。

  方曉靜看了蘇南一眼,率先打圓場:“周承光,你沒考慮清楚吧,再說一次。”

  我的目光卻一直定在蘇南的手上,那筷子斷了後,可是有木刺的,不知道扎沒扎到他肉裡去。

  周承光一笑:“你們誤會了,我還沒說完,我想問胡樂……”他看向我,似笑非笑,“怎麽問這麽籠統的問題。”

  我憋在胸口的那股氣終於順了,埋怨地看了周承光一眼:“你說話怎麽大喘氣啊?停頓也不是這麽停頓的,嚇死我了。”

  周承光又看了蘇南一眼,很不走心地對大家說道:“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我看了蘇南一眼,他面色稍霽。

  鬧了一個大烏龍,現場氣氛有些僵,我輕咳一聲,重新問:“那周承光,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我期待他說爸爸或者媽媽,可他低頭思考片刻,低低一笑:“周叔。”

  不知為何,我的心被他的話刺痛了。

  他最愛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和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周叔。

  後面我們又玩了幾圈,最後大家見時間不早了,便各回各家,揮手告別了。

  回到家,我剛洗完澡,我那大嗓門的老媽就在下面吼道:“鐵板棉襖,我煮了太多毛豆,你送一盤過去給蘇南他家。”

  我拿著毛豆去了蘇南家,發現他家客廳黑漆漆的,只有二樓盡頭的房間亮著燈,那是他的房間,看來蘇爸爸、蘇媽媽又在加班。

  我端著毛豆盆,躡手躡腳地來到蘇南的房間門口,打算嚇他一跳。

  結果我才靠近他,他便倏地回頭,倒是嚇了我一跳,毛豆撒了我一頭一臉。

  剛煮好的毛豆還很燙,我被燙得直跳腳。

  蘇南一邊罵我,一邊幫我拍掉身上的毛豆,沒好氣地罵道:“笨死算了。”

  “誰讓你嚇我的。”我一臉委屈。

  他準備低頭撿掉在地上的毛豆,聞言看著我,似笑非笑道:“自作自受。”

  我跟著蹲下,看到他左手貼著創可貼,驀地想起在飯館的時候,他硬生生折斷了一雙筷子。

  “我看看你的手。”我抓過他的手,想看看他傷得怎麽樣。

  蘇南驚了下,深邃的眸子盯著我:“怎麽,耍流氓?”

  我白了他一眼,揭開創可貼,虎口處果然有一道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但看著我就覺得疼。

  “你以為你練了金鍾罩、鐵布衫啊,徒手折筷子,你怎不去徒手劈磚呢?”我碎碎念,全然不知蘇南的目光漸漸變得溫柔。

  他說:“你在擔心我?”

  “這麽明顯,你看不出來嗎?”我白了他一眼,“你家藥箱在哪裡?”

  蘇南指了指門外:“樓下客廳的茶幾下面。”

  我一聽就去拿。

  等我回來,蘇南已經撿好毛豆,此時正靠坐在沙發上。

  我坐在他身邊,拿了棉簽和藥水,抓著他的手,將藥水細細塗抹在他虎口處。見他微皺眉,我頓了下:“會疼啊?”

  “不會。”他說。

  “不會你皺什麽眉?”我問。

  “你塗藥的手法太不專業了。”他說。

  我無語凝噎,心想蘇南你的強迫症該治一治了,我不是專業的護士,當然沒法和蘇媽媽比。

  “反正能讓傷口愈合就好,過程又不重要。”我哼了聲,“這可是我第一次給人處理傷口,你應該感到榮幸。”

  蘇南嘴角抽搐:“沒人會對這種事感到榮幸。”

  替蘇南包扎完傷口,我準備回去。

  剛轉身,手腕一緊,我詫異回頭,蘇南抓著我,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要洗頭。”

  “那你洗啊,問我乾嗎?”我一頭霧水。

  蘇南晃了晃自己的手:“傷了。”

  我愣了下,逐漸反應過來:“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幫你洗頭?”

  蘇南一臉坦然:“嗯。”

  我猶豫了一瞬,應下了。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給別人洗頭。

  暑假去爺爺奶奶家的時候,我經常做個孝順孫女,幫他們洗個頭之類的。

  可我幫蘇南洗頭,還是第一次。

  蘇南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我看著他胡亂翹起的頭髮,笑道:“我都沒幫我爸洗過頭,要是他知道,肯定會提著四十米大刀過來找你。”

  蘇南輕笑了一聲:“有可能。”

  我看向蘇南的腦袋,蘇南的頭髮黑而濃密,摸上去非常柔軟。

  我掬了一捧水,打濕他的頭髮,有幾滴水順著他的面龐落下,滑落下巴。我順著水珠的方向望去,不經意瞥到他漂亮的鎖骨,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許是我吞咽口水的聲音太大了,蘇南疑惑地側頭看我:“你乾嗎咽口水?”

  我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將他的腦袋扳正:“別動來動去。”

  “輕點。”蘇南不滿,“我的腦袋不是機器。”

  “可不就是機器嗎?”我說,“做事一板一眼,跟設了程序一樣。”

  他低低道:“如果我是機器人,就沒那麽多煩惱了。”

  “啊,你說什麽?”我只顧著揉搓泡沫,沒聽清他的話。

  “沒什麽。”他淡淡地道。

  我專心致志地揉搓蘇南的頭髮,蓬松潔白的泡沫出現在他的頭頂上。

  我頓覺好玩,一會兒把他頭髮捋成一根電線,一會兒又扎成羊角辮,玩得不亦樂乎。

  前面就是鏡子,蘇南長得高,當然將我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難得他竟然沒有阻止我,這讓我十分好奇。

  又把他頭髮捋了一個形狀,我忍俊不禁,他問我:“很好玩哦。”

  蘇南所說的“很好玩哦”有好幾種意思。

  如果是在我犯錯的情況下,這句“很好玩哦”相當於警告,意思就是我不想死的話,就趕緊停手。

  還有一種情況,那便是蘇南心情好的時候,這句“很好玩哦”便毫無殺傷力,只是淡淡的揶揄罷了。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蘇南的面色,自顧自猜測,眼下應該是第二種情況,於是我更加大膽了。

  想到蘇南家裡有相機,我就去取了相機。蘇南見狀,有些無奈:“你怎麽比我還熟悉我家?”

  “那是,我可是從小在你家鑽來鑽去的人。”

  蘇南一臉好笑地看著我:“我可不是在誇你。”

  “我當你是在誇我了。反正相機都取來了,你就讓我拍一張吧,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蘇南頂著兩個衝天辮,朝我一笑,在我以為他答應之際,他突然拉下臉:“你想都別想。”

  “別這麽小氣嘛!”我說道。

  他輕而易舉地將我手裡的相機奪了過去,命令我:“快點洗,我冷。”

  “小氣鬼。”我嘴上這麽說,但也不敢在老虎嘴裡拔牙,隻好乖乖幫他洗頭。

  幫爺爺奶奶洗過無數次頭髮的我,早已練就一身純熟的洗頭技巧,蘇南顯然很享受,閉著眼睛,呼吸平穩均勻。

  突然,他睜開眼睛,長睫微顫:“看來你也不是一無是處。”

  聞言,我沉默地掬了一捧泡沫,趁其不備,抹在他的臉上。蘇南冷不丁被偷襲,倏地轉身來抓我,但我溜得比泥鰍還快。

  但是我忘記浴室滿地泡沫,而我還沒穿拖鞋,因為跑得急,腳下一滑,整個人朝前面滑去,最後以一字馬的姿勢坐在地上。

  蘇南顧不得滿頭泡沫,急忙來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好吧?”

  我撇著嘴,欲哭無淚:“蘇南,小時候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想學舞蹈?”

  蘇南愣了下,實在不明白我怎麽還有心情問這種毫不相乾的問題。

  但他還是很快回答:“有,在你的強烈要求下,阿姨不得已送你去舞蹈班,結果舞蹈老師測試過你之後,很委婉地告訴阿姨,你並沒有學舞蹈的天賦。”

  我哽咽:“蘇南,我小時候想劈一字馬的願望沒實現,現在實現了,可真疼啊。”

  蘇南又心疼又覺得好笑:“你別亂動。”

  最後蘇南頭髮都沒衝乾淨,便火急火燎地送我去醫院,醫生檢查過後,憋著笑問:“沒受傷,下次注意點就好。”

  蘇南難得不放心:“可她都劈叉了。”

  我想,蘇南想表達的意思是,我這把硬筋都能劈完美的一字馬,事情肯定沒這麽簡單。

  醫生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你要相信人的潛能是無限的。”

  我突然覺得,這醫生和袁老師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們該不會是師兄弟吧。

  一字馬事件之後,我收獲了方曉靜和方子聰的嘲笑,我表示這段友誼可以暫停了。

  對蘇南來我們小組的事情,我以為葉顏會找我算帳,畢竟蘇南原來是她隊伍裡的,現在半路出了我這麽個程咬金,就此截和。

  可我等了一周,也沒見葉顏找我談心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周五下午有一節自習課,蘇南爭分奪秒地利用這節自習課給我們開小灶。輔導結束後,他被老班叫走,讓我先回去。

  我收拾書包正要回去,卻被方子聰和方曉靜神秘兮兮地拉住。

  “乾嗎?”我問。

  方子聰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

  我狐疑地看著他,見他從口袋裡頭掏出一個白色的藥瓶,我接過一看,瓶身上有著“救心丸”三個字。

  “你從哪裡拿來這瓶藥的?”

  方子聰回答:“是從周承光身上掉下來的,他自己沒注意。”

  我怔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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