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扣,相遇的另外一種方式
踏上回美國的飛機,十幾個小時落地後,溫時被帶進了美國海關小黑屋。這是她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頭腦短路,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應。
睡了一路,放在書包裡的眼鏡還沒來得及戴上,高度近視的緣故,讓溫時看著周圍都是模糊一片根本分辨不清。
被工作人員帶進小黑屋後,她頭皮發麻,脊背繃緊,眯著眼睛試圖看清楚,結果都是枉然。
這是褚景西第二次遇見溫時,最初,他還沒有認出來眼前這個人,簡單的連體牛仔褲,小白鞋,柔順的長發垂在腰間,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
安靜地站在角落裡,雙手局促地放在胸前,不說話的時候,給人一種困久了迷迷糊糊的感覺。
“幫她倒杯水。”
褚景西吩咐了一句後,率先走上前做自我介紹:“您好溫小姐,我是海關邊檢工作人員Simon。”
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在溫時聽來瞬間變成靡靡之音,要知道方才對著那些特警跟工作人員,她快把半生會的英文單詞都用光了,大部分力氣花在了組織語言上。這時候出現一個會說中文的,即便發音不是很標準,她也覺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您好,我想知道究竟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把我扣在這裡?”
就差雙指並立對天發誓自己是個良民了。
褚景西把溫時的著急看在眼裡,拿過同事遞過來的水杯舉到她面前:“是這樣的,我們查出來您的行李箱裡裝有熟食品,是不能過關的。”
帶熟食品出國是有一半的幾率會被扣下的,拚的是人品,來之前溫媽媽還再三提醒她要不別帶了,不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把行李箱打開,從裡面拿出這一大袋辣條跟牛肉干,畫面著實有些丟人。
那時候她還強嘴說同學上學期帶過,她不至於這麽倒霉。
可實際上,她是真的倒霉。
工作人員嚴肅批評了這樣的行為,除了沒收以外,還得交一定的罰金。那一刻,溫時整個人都是蒙的。
“你們就是想吃辣條才故意把我扣下的吧?就知道你們惦記很久了。”溫時握著手裡的水杯,咕噥了一句,一肚子不愉快。
褚景西離得很近,把碎碎念聽在心裡笑了一聲,察覺到溫時嘴角沾上的水珠,隨手抽過一張紙巾,提醒了一下:“這裡,有水。”
溫時倉皇地後退了一小步。
褚景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似乎太親密,連忙收回:“抱歉。”
“沒關系,謝謝。”
很快,工作人員遞過來一張稅單,思想教育跟金錢教育輪番上陣,為的就是讓她長記性。
“溫小姐,我們是依法辦事,希望您下一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否則將會面臨驅逐出境的處罰。”
工作人員將行李箱還有護照還給溫時。
辣條跟牛肉干沒收了,錢也罰了,最後還被警告一番,剛回來,溫時的心情可以說是糟糕透了。
溫時上前接過行李,跟褚景西擦身而過,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隔著這麽近的距離,一股淡淡的香氣竄入鼻間,褚景西眼簾一掀,猛地回過頭去。
人的嗅覺可以記住的味道很多,但深入大腦皮層根深蒂固的,卻只有那幾種,源於喜愛跟追求。
對於褚景西來說,有那麽一個夜晚,一雙明眸,一陣清香,一個拘謹而又羞澀的笑容將他的記憶鎖了很長一段時間。
重複著想起,重複著回憶,重複著一個信念那就是找到她。
在這短短幾秒鍾時間裡,閃過很多種可能,無數個懷疑,可下意識的神經反應還是令他確信,眼前這個女孩就是那一夜,跟他一起跳舞的女孩。
面具可以遮擋住一個人的容顏,但擋不住熟悉的感覺。
“等等。”
褚景西喊住溫時,有些突兀,以至於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過來。
嗓音裡的性冷感猶如燃燒了一根大衛杜夫的煙,嫋嫋升起將人裹住,模糊的視線裡摸索不到開口之人的神態,一時間,溫時做不出反應。
“我需要再確認一遍您的身份信息。”
這一句話不同於之前官方的英語表達,褚景西用著他僅有的中文詞匯表達了一下。
溫時不假思索,拿出了身份證。
溫時。
是她,UC Berkeley校友。
“謝謝。”
褚景西將身份證還給溫時,乾燥的指尖觸及她溫熱的掌心,僅有一秒的時間,卻讓他腦海裡光速閃過那一夜牽著她手時的畫面。
比起他的記憶深刻,溫時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任何反應。
離開機場已是深夜,多帶了些熟食品結果就折騰到這麽晚,溫時真是憋了一百多句牢騷結果都不知道對著誰喊。
等出租車的時候,她拿起手機隨手發了一條微博,沒注意點到了定位,所以顯示了機場的名字,很快就有粉絲在評論區問她,小仙女是不是回美國了?
溫大寶:“是啊,剛回,帶了辣條全被沒收了,哭。”
不少網友安慰溫時,還搬出自己之前登機前做過的傻事,例如花高價買了一瓶酸奶結果不讓過安檢,還非要跟工作人員理論,最後不得不撐著肚子在那裡喝完一瓶。
溫時一邊刷評論一邊忍不住笑出來。
褚景西從機場出來時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路邊等出租車的溫時,大路上車流並不是很繁忙,也有空車從她身邊經過,似乎是手機上的信息太過吸引人,導致她投入得半天都沒有抬起頭來觀察。
準點下班後做完工作交接,換好便服才出來,他也沒想過還會碰見。提著手提包走過去,剛準備打招呼,就見溫時收起手機往路邊招手跑去。
原來是看見空的出租車了。
“你好,我是褚景西。我見過你,在校慶晚會上。那個,真巧。”
未能說出口的話都堵在了嘴邊,剩下的不過是隨著出租車消失在夜色裡的眷戀眸光。
褚景西低下頭笑了笑,許是察覺自己的模樣像極了那些二十剛出頭的莽撞小夥子,對待感情的表達還很生澀,不由得無奈地捏了捏鼻梁。
出租車往東,他往西,距離越來越遠,但他相信這不會是兩條平行線,有緣的話,總有一天會再遇見。
不是嗎,溫時?
熟食品被扣這樣的瑣事頂多影響她幾天心情,很快溫時就忘記了。微博上晚安故事越來越火,比起從前只是安靜地寫故事,現在她偶爾還會分享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小事情。
一個人出門在外留學,異國他鄉,遇到的困難根本不是一件一件能數清楚的。不論是生活上還是學習上,總會有傷腦筋的難題。
從前的溫時會跟林為安還有池亦然傾訴,後來發現,閨蜜們也有自己的生活,她總是說些負能量的話只會徒增她們的擔心。
可現在不一樣了,生活中有什麽煩惱跟不開心,寫成小故事發到網上去,評論區裡總是有不少熱心的小仙女幫她想辦法,即便是沒什麽切實意義,但也能讓她覺得很溫暖,這是以往從未感受過的。
溫時開始有些喜歡這樣的生活,她能感受到虛擬世界裡互相不認識的陌生人給予她的溫暖,不論是多麽無厘頭的問題,也有小仙女樂此不疲地給建議——
溫大寶:“新學期開課,不得已選了最嚴厲的教授的課,他問我為什麽要來,我要怎麽回答?因為他迷人?”
網友A:“不不不,為了不掛科,你得正直地說你熱愛他的課!”
網友B:“無路可退啊哥們,黨和國家告訴我們要實事求是地回答!”
溫大寶:“眼看著學費漲價,手機費也還沒交,我不知道的破財還有多少?掏空我吧,除了靈魂我還剩什麽?”
網友A:“還剩容顏啊大寶!做美妝博主吧,跟我們好好分享一下你的化妝教程?感覺你的化妝技術是真的很好啊,化腐朽為神奇?”
網友B:“樓上會不會說話?什麽腐朽?說誰腐朽?大寶,咱別出賣色相,做美妝有什麽意思,代購吧!做代購,發家致富走上康莊大道啊!”
代購?
發家致富?
溫時頭頂上仿佛出現了一團雲,雲上是她坐在一堆鈔票中間,隨手抓一把往天花板拋去,樂呵呵笑出聲,低頭還有身旁散落著的名牌化妝品……
“如果真的能賺錢,那就美滋滋了。”
溫時托著腮幫子細想。其實,對於代購她並不陌生,周圍有不少同學都在做。剛來留學那會兒,國內不少同學也問她代不代購化妝品跟包包,每次她都搖頭拒絕,覺得太麻煩,說得乾脆點,就是太懶。
既沒有做代購,又沒有找其他兼職,溫時的留學生活說白了就是鹹魚,除了學習,還是學習,面對高額的費用,束手無策。
但不得不說,網友的建議她還是聽在了心裡,從前朋友圈裡愛發代購的同學都被她屏蔽了,這會兒也修改了權限,慢悠悠地觀察起他們的朋友圈。
現階段,海外代購的確是很火的一個自由職業,溫時身邊也有不少同學在做,一有時間就要跑去購物進貨,平日裡微信消息提醒不斷,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不是記著今天花了多少錢又或者教授交代了什麽作業,而是某某訂了一件什麽東西。
在美國,經濟消費總能成為令人頭疼的問題,溫時的家境不比閨蜜林為安跟池亦然,溫爸溫媽也沒有給過她壓力,希望她去勤工儉學。但現在提起了代購,她有點躍躍欲試。
溫媽媽打電話過來詢問溫時的近況,得知她想試試做代購,語氣裡滿是懷疑:“你沒有生意頭腦,做什麽代購,可千萬別虧錢了。”
“我怎麽就沒有生意頭腦了?”溫時很不服氣。在國內上大學的時候,她可是選修過會計專業的,怎麽說,在算帳這方面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鑒於她此時過於高漲的熱情,溫媽媽不敢再潑冷水,只是警告她不要花太多時間在這種事情上,還是要以學習為主。
家裡人沒打消溫時的積極性,這使得她渾身上下充滿乾勁,下定決心後每天晚上都在做著發大財的夢。就連跟林為安、池亦然她們一起的微信群名也改成“今天溫時小富婆賺到錢了嗎?”,生怕全世界不知道她擁有一個發家致富的偉大理想。
有哪些進貨渠道,又該選擇哪一種物流,怎麽做廣告,短時間內這些都需要計劃周全。溫時開始找做代購的同學幫忙,詢問他們怎麽定價格,去哪裡購買商品,又有什麽包通關的渠道。
幸得平日裡溫時的人緣不錯,在這種時候大家都很是熱心地教她,沒有說因為害怕競爭而遮遮掩掩。
就在溫時美滋滋地期待著靠代購走向發家致富道路的時候,第一單生意,她就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為了光顧生意,第一波買家總會是親戚。堂姐要了一款最近風靡的眼霜,溫時跑了很多商城才買到,價格貴得離譜。照著小票拍給堂姐的時候,她自己也有些震驚,這款眼霜要這麽貴?
堂姐嘴上說著是有點小貴,但還是第一時間給溫時打了錢,也沒有多說什麽。直到後來,溫時在朋友圈裡看見代購夥伴貼的小廣告,同款眼霜,價格比她便宜了整整三倍。
怎麽會這樣?定這樣的價格不怕虧嗎?
再三確認了小票上的原價並且真的沒有打折,溫時問了一下做代購的同學才知道,自己去的是一家高檔型商場,裡面所有的商品都要比市面價格貴一些。而且像他們這種,都是在品牌做活動宣傳打折的情況下團購囤貨,即便平日裡降價賣也不會虧。
這第一樁生意,溫時就栽了跟頭。
雖然對方是自己的堂姐,可她每每想起來總覺得特別不好意思,真的沒有賺半分錢照著原價賣,可就擔心別人會亂想。
如果說,價格只是她做代購遇見的第一道障礙物,那麽海關,就是最大的攔路虎。
包通關這條渠道,必須在商品達到一定重量的情況下才可以合作,對於溫時這種剛剛入業的小年輕來說,不可行。
所以她壯壯膽子後選擇了普通海外郵寄,很快,她就收到了海關的通知書,要她親自過去一趟,交稅後,商品才能放行。
“哇,早知道我這麽倒霉,我就不乾這個了!”去海關總署的路上,溫時給閨蜜打電話。
同樣遠在海外,在芬蘭的池亦然偶爾也會幫朋友買東西,關稅這個字眼,她可一點都不陌生。
如果說代購的生意不是想要做大的話,可以選擇在回國前招攬生意,然後人肉帶回去,既不用冒著扣關稅的危險,又省了一筆郵費。
池亦然的建議在溫時看來,十分可靠。
“留學生身份不是可以多帶一個行李箱嗎?你可以一個箱子放代購的化妝品,臨近期末的時候打廣告,不用郵費的話,你賣的價格也可以往上提一提,不會吃虧。”
溫時一聽,眉毛頓時往上挑,嘴角都快碰到耳朵了:“可以啊老池!簡直了,你這一招!早知道我應該先來問問你,就知道你肯定能給好建議。”
“小事情,先處理好關稅的事情吧。吃一塹長一智,下一次寄東西的時候多放點零食什麽的,別單一化妝品或者包包,很容易被查出來。”
“好!”溫時應了一聲,仿佛先前還一臉苦兮兮的人不是她一樣,轉眼又笑嘻嘻。
閨蜜三人裡,池亦然是雙商最高的人,平日裡沒少幫林為安跟溫時處理事情,但凡她們有什麽困惑的點,很多時候都會第一時間找池亦然。
到了海關總署,交稅的流程並不煩瑣,從排號交錢到拿單據,花了不到一小時時間。對於這效率,溫時還是滿意的。
就是單據上的數字,令她心如刀絞,心如刀割,心如……
真是多看一眼都有種心頭挨了一刀的感覺。
“溫小姐?”褚景西剛從車上下來,手裡拿著文件夾,看見溫時從總署門口走出來,劍眉微擰,“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哇!
青天白日大街上強硬撩妹?溫時瞪圓了眼睛,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自來熟的男人,雖說有點臉熟,但實在沒記起來是誰。怎麽辦怎麽辦?溫時心理活動正豐富,就聽頭頂傳來一聲疑惑——
“稅單?”
身高優勢的緣故,褚景西只要一低頭,就能看見溫時手上拿著的單子,熟悉的字眼,他第一時間就認出來。
溫時愕然,旋即回過神來,將手中的稅單收起:“請問您是?”
她的確記不住褚景西,在機場時,她沒戴眼鏡,不過是萍水相逢也沒有去刻意記住。以至於這句話問出來,讓原本意外見到她時有些欣喜的褚景西,如墜冰窟,面上的神情也發生微妙的變化。
“你忘記我了?”
視線掃過她泛著紅暈的臉頰,日光下,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這麽近的距離,隔著那副黑框眼鏡,他還能看見眼底屬於自己的倒影。
上一次這麽近,還是在舞會上牽著她的手時,光線昏暗,唯有小心翼翼緊咬著的紅唇令他記憶深刻。
褚景西的注目讓溫時覺得很不舒服,她何曾被一個男人這樣盯著看過,後退幾步,抱緊手中的包包警惕地看著:“你認錯人了吧?”
溫時越緊張,褚景西越覺得好笑,不禁起了捉弄她的小心思。他板起臉來,用醇正的美式發音問她:“上一次我分明提醒過你,不能夠再犯同樣的錯誤,你不僅沒記住,才隔多久,你就直接來總署繳稅單了。溫小姐,錢多得沒地方花?”
語速太快,再加上這刻意壓低的嗓音實在撩人,導致溫時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什麽意思,誠實點的話,還是怪她聽力不好,英文實力差。
可是,這個人無端端一見面就指責她做什麽?前一秒還覺得是被撩,這一秒,拳頭癢癢。
“那個……”溫時抿了抿唇,騰出抱著包包的手托了一下鏡框,眉頭愁得皺緊。
就在褚景西想要放棄的時候,忽然——
製服領口被人一把攥住,不得已俯低身子。
“你!”
“嗯?”
“想訛我?”
褚景西:“……”
人生第一次被人拽住領子,還是個女人。
褚景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邊溫時都快把自己當成英雄了:“我警告你,別仗著這張臉比別人帥了一點點,就在大街上隨便撩人知不知道?小心我報警!”
總署大門口上演拉拉扯扯的一幕,即便沒有爭吵之類的大動靜,仍舊是引來了不少人曖昧的目光。
特別是褚景西還穿著一身製服。
趁著他愣住,溫時用力推了一把,然後抱著包包快速跑下台階,一溜煙消失在了褚景西的視線中。領口都皺了,他一邊低頭整理,一邊重新抬頭看路口,回想著方才某人的小動作,不由得笑著搖搖頭。
為什麽每次遇見,總是這樣唐突又狗血?
被反射的陽光映得眼前一片模糊,溫時舉高了稅單遮擋,眯著眼一路小跑。等到了大路口,距離總署也有一段距離,這才停下來扶著膝蓋彎腰喘氣。
回過頭看一眼,長長的街道滿是陌生的人群,來往的車輛沒有一秒停留。會下意識去看那個人有沒有跟過來,溫時覺得這個反應簡直傻掉了。
她一拍腦袋,將稅單折疊好放回包包裡,走向地鐵口的路上自言自語:“錯覺錯覺,可能真是錯覺。”
她怎麽會傻到以為,那個男人是看上她了?
就這樣,接下來的學期裡,溫時沒有再做廣告,除了專注學業以外就是花心思在微博上更新小故事,等到期末再在朋友圈發消息。
果不其然,很多人聽到不用國際郵費,都找上門來。一下子,溫時寫了滿滿三四頁的商品訂單。
然而,很多時候,人要是倒霉起來,真的找不到什麽理由跟借口去怪原先那個看似不錯的主意。
例如辦理登機手續卻直接被扣的溫時,怎麽也想不到,人肉代購也會遭殃。茫然地看著將她圍住的美國人,用著三流英文手忙腳亂地比畫著,直到看見有人將她原本辦理好托運的行李箱給推了進來,心裡“哐啷”一聲。
“溫小姐,麻煩您打開一下您的行李箱,我們要做檢查。”美國警察倒是很客氣,左手叉腰,右手持槍地看著她,還能保持嘴角微笑。
想著一箱子的化妝品,溫時多少有些心虛,努力用著最簡單的英文解釋她這一箱行李裡並沒有違禁品,他們這樣將她帶到小黑屋並且要求開箱檢查,是侵犯個人隱私的。
興許是她的英文太差,費力地講完,就看見幾個美國人面面相覷,很快,其中一個人拿出對講機,言語間應該是聯系什麽人過來幫忙。
等待的時間裡,溫時唇線緊緊繃直,垂在身側的手也是緊張地重複握緊又松開的小動作,掌心都是汗,這些化妝品要是被扣下來,會不會被罰巨款,甚至是終生禁止她入境?
不要啊!她還沒畢業呢!
“Simon!”
就在溫時忐忑不安的時候,走進來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一身製服將他的禁欲氣息襯得相當明顯,而那張典型的華裔五官,令溫時瞬間怔住。
居然是他?
褚景西進來後看見溫時,目光稍稍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便很快移開。他低頭聽著身旁同事的解釋,不時回應幾句。
沒去細想褚景西怎麽一會兒在機場一會兒在海關總署,只知道這時遇見個認識的人,心裡多少存有僥幸,希望他能夠幫幫自己。
了解完情況,褚景西走了過來,視線落在身旁那個深藍色的行李箱上,又注意到她局促的表情,抿唇緩聲開口:“溫小姐,現在我們懷疑您代購大量奢侈品,需要開箱檢查,請您配合。”
一口性冷感的嗓音惹得溫時脊背酥麻,對上那雙毫無溫度的眸,心底湧起一陣陣不安。對方一副談正事的模樣讓她不得不懷疑,之前在海關總署門口的小調戲,是錯覺?
“溫小姐?”褚景西看得出溫時出神,礙於周圍都是同事,只能再一次出聲提醒。
溫時有些著急:“先生,我發誓我真的不是代購,我就是一個普通的研究生,也沒有那麽多錢買大量奢侈品。”
她還特意強調了“大量”兩個字,指了指自己的箱子:“我一學期回家一次,這是我送給親戚跟朋友的禮物,你們不能扣我的東西!”
就怕保不住自己這箱子東西,溫時講著講著,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身旁的同事都在看著,褚景西控制著想要揉揉她緊皺的眉頭的手,輕咳了一聲,換成一口流利的英文公事公辦地解釋,他們只是要求開箱檢查,並不是要扣下她的東西。
“那,萬一美國人想要扣下,你能幫我保住嗎?”
“……”
同胞情誼啊!此時此刻旁邊若是有一首《愛我中華》的伴樂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見溫時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褚景西隻覺得頭皮發緊,但態度上仍舊沒有什麽變化:“很抱歉,請不要耽誤我們的工作時間,請配合。”
就……很氣!
一點都不退讓的態度讓溫時覺得方才的示弱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得不到任何回應。明明都是中國人,為什麽就不能通通情理?委實有些生氣。
這人平日裡都是不看國際新聞,不聽外交部部長發言講話的嗎?邦交邦交,友好相處互幫互助,這本就是小事情偏生被他的大公無私弄得僵持尷尬。
生怕再磨蹭下去耽誤了登機時間,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溫時隻得認命蹲下身去開行李箱,內心嘀咕著一定要在朋友圈裡數落發泄,哪有這種人。突然想起收拾的時候,怕玻璃瓶碎掉,她特地在外面一層包上了內衣,現在要怎麽辦?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一塊欣賞米老鼠卡通款內衣?她開箱的手立馬頓住。
都說做賊心虛,溫時偷偷抬眼的小動作,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心裡有鬼,工作人員紛紛嚴陣戒備。
“那個,能不能讓我整理一下?”溫時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漲紅了臉,“我貼身衣物都放在表層了。”
褚景西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點頭後轉過身,跟身旁的同事解釋後,他們也紛紛轉過頭去。
溫時光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後攤開行李箱站在一旁,看著工作人員例行檢查,欲哭無淚,這無疑是她二十多年來最窘迫的時候了。
眼看著工作人員又是翻看,又是登記,又是低頭竊竊私語,溫時只能耐心地站在一旁,盯著行李箱祈禱著順順利利。
“怎麽樣?”
過了一小會兒,褚景西詢問情況,緊接著工作人員劈裡啪啦說了一通。溫時站在一旁很努力地集中精神,可也沒聽懂多少,就一臉茫然地看著褚景西等結果。
被她盯麻了,褚景西暗自深吸一口氣,腦海裡編輯了一遍中文後,很是吃力地跟她解釋:“溫小姐,您行李中的化妝品跟名牌包很多,但因為是送給家人的禮物,這次我們就不扣了。不過,還是要警告您一下,根據美國出入境管理法規定,下次再這樣,我們會視為非法代購並直接扣下。”
由於溫時沒有給予回應,褚景西以為自己的中文表達出了什麽問題,又用英文重新解釋了一遍。
“你是中國人嗎?”溫時昂起頭,睜著兩個圓溜溜的眼睛看他。
褚景西收斂起嘴角客氣的弧度:“抱歉,這跟公事無關。”
溫時了然地點點頭,蹲下身收拾好箱子。出了這樣的小插曲,被拉進這黑屋裡耽誤了幾小時,再不走的話怕是飛機都要耽誤了。
經過男人身邊時,她先是說了聲謝謝,後又用英文說了句:“您的中文,有時間的話再練練吧。”
“……”
眼眸微掀,閃過一絲驚訝。前一秒鍾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的人,一下子變得渾身是刺,攻擊力十足。
再練一練?
褚景西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他明明幫了她不是嗎?修長的手指背在身後摩挲著摁了摁,抿住唇,目送溫時離開,直到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收回視線。
她發起小脾氣的模樣,可比服軟示弱的時候來得可愛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