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總務大廳內的運作幾乎呈癱瘓狀態，唯一工作的只有數百台電腦。在主控制電腦前，狄利斯十指飛快舞動著，其熟練的操作程度不下於專職人員，看得一旁的船員目瞪口呆。

  本來這事應由萊姆做，因為他是艦內電腦控制的最高指揮官。由於艦內中毒人員數量眾多，他已分身乏術。狄利斯不放心交予其他人，親自動手。這才讓眾人知道，除了萊姆副艦長外，他這個睿智的皇子所擁有的電腦技術同樣出類拔萃，其獨當一面的氣勢不愧為未來弗羅蘭帝國的繼承者。

  “好了。我已經把菜單調試好，不會再有危險。接下來，你們把各部門的內容全部仔細檢查一遍，我再派一些人來幫忙。”狄利斯起身，對總務司長交待。情況已被控制，剩下的就是中毒人員的治療工作了。

  “是，我們一定會小心謹慎的。這次不會再犯錯了。”總務司長面履薄汗，小心翼翼地接過狄利斯遞來的主控制晶體鑰匙。

  “那就行了，去忙吧！我還要去看看那些中了毒的船員。”接過蜜雪兒遞來的手巾拭著汗，狄利斯立刻準備去艦內的醫療中心。

  梅依滿臉愧色，忙止住他的離開，“皇……皇子，這次是屬下的錯。是我太大意，才把東西交給鏡音，沒料到她這麽疏忽……對此，我願意承擔全部責任。大家一直很認真的，請您讓我一個人承擔好了。”

  梅依的責任心在此刻受到周人的佩服，壓根看不到那親和外表下的險惡用心。

  狄利斯聞言，微微一震，“不，這不關你的事。若要追究責任，我也有。是我把她安排在這裡，並要你找些適當的事讓她做，才會弄到這個地步。你不用請罪，這件事我同樣會交給貝爾處理。相信一向公正的司法部會給大家一個圓滿的交待。”

  “可是，皇子……”

  “好了，此事已定。”說完，一行人離開，誰也沒看到梅依愧疚垂下頭時，眼中那抹陰鷙的笑意。

  狄利斯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點。任誰都不會料到，他那猛然一震，不為梅依的盡責，而僅僅為了她——展鏡音。他是在意她的，或許比他認為的更甚一層。那一刻他再次嘗到害怕的滋味，若她也誤食了那些東西……初聞此事，他真的希望馬上看到她，看看她是否安好。但，他的責任讓他分不了身，只能以她或許自己烹飪不至誤食來暫時安撫自己。萬一……他的眉頭蹙得更緊，壓抑著自己的衝動。

  “通知貝爾，以我的口諭，立刻調展鏡音。”

  “是！”一旁的副手立刻銜命離開。

  梅依傾慕的目光隨著狄利斯的身影消失才轉回控制台。主因已經解決了，控制船員的毒素是要務，她知道不會有人真的發生危險，可是這以冷靜著稱的弗羅蘭第一皇子、未來的皇帝，為何如此愁眉不展……看來那個地球小鬼真的對皇子的影響不小呀！

  不，她絕對不要他再被人奪走。

  美麗藍眸綻出一道冷光，堅定而固執。不知過了多久，鏡音被寒冷喚醒，肚子正好鬧空城計。打開烹飪系統想炒一盤火腿蛋炒飯。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片斷，接著身子仿若被蟲子一蟄，跑到床台前，打開錄音設備……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輸入疏忽……中毒……”

  刹時，鏡音猶如被人狠狠抽了一棍，頭痛欲裂。今天，她好不容易處理完的菜式，怎麽出現了錯誤？
  輸入錯誤？！怎麽會，她記得為了正確性，還核對了三次才啟動的呀？！
  突然，娜娜竊笑、蜜雪兒的眼光、梅依的笑臉混織成一團漩渦，噬得她一陣著疼。

  她明白了。

  她立刻衝了出去，腦中回播著幾個小時之前的情景，哀號、掙扎的人、醫生、護士機器人……完全亂成一團。

  跑在走廊上，仍能看見一個個被機器人床送回的病人，那痛苦的神色、憔悴的面容，如針扎疼了她的心。罪惡、愧疚、自責深深擄獲她。

  電梯一層層上升，來到了醫療大廳，門一開，鏡音刹時愣了。只見整個大廳內，一改平日冷清，變得熱鬧非凡，仿佛一瞬間所有的船員都聚集在這兒，此地已不是用“忙碌”兩字可以形容的。

  鏡音每走一步，腳仿佛也重了一份，心口的大石越壓越重，呼吸急促，心臟緊縮抽疼。

  路過特別看護間，她突然看到了泰奧多爾的身影，他正和一個醫師邊走邊談著進了一間房，神情凝重。她還記得，那似乎是每次可可一有事時，他必然出現的表情，這麽說可可她也……

  噢！不。

  鏡音靠了過去，剛好聽見裡面傳來的熟悉嗓音，忍不住推門而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毫無血色、仿佛正受著莫大折磨的可可。

  “可可，你沒事吧？”她撲了過去，掩不住深切的自責，連聲音都在發抖。

  “小音，我沒事。你呢？”可可顫著聲音，青灰的小臉強擠出笑意，她伸出手想握住鏡音。

  “我……我……沒……”鏡音忍住淚，想握住那伸來的小手……

  “展鏡音，你出去，這裡沒你的事。”泰奧多爾倏地摟住可可，推開鏡音，厲聲呵斥。

  那憤怒憎惡的眼神，令鏡音一連退了數步，差一點撞上房門。醫生則極力安撫另一方，害怕大個兒的泰奧真的忍不住上前揍鏡音一頓，現在可不是增加傷患的時候呀！

  “哼！你乾的好事，還有臉來看可可。出去，不準再出現在我面前，滾！”

  鏡音被他的樣子狠狠震嚇住，惶惑、不安、害怕籠罩她整個身心，刹時白了臉。

  “泰奧，你別這樣……”可可，勸道，她知道又他過度擔心了。

  “小姑娘，你快走吧！”為免事態擴大，醫生忙出面調解。

  這時候，門開了，又進來幾個人，是狄利斯、萊姆及醫療中心負責官。一眼見到完好如初的今音，兩個男人同時都在心裡松了口氣。

  “我……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鏡音垂頭道歉，一遍又一遍，淚水一串串滴落在地板上。

  任誰見了這麽清秀可愛的小女孩低頭認錯的樣子，都會心生不舍，兩位醫師忍不住搖頭歎息。可可想安慰鏡音，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單薄的身子，抖動的雙肩，深深映入平靜無溫的綠眸中，混著特護病房內刺目的白光，染上一層冰薄的霧色，隨著蒼白的小臉漸漸轉濃轉黯。

  “泰奧，可可情況穩定了嗎？”

  “還好，不過引發了舊疾，剛剛穩住，身子很虛弱。”

  “那好。你就不用跟著我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你留在這裡好好照顧可可。”

  “恩。不過，我希望你們馬上帶走她，我不想在見到這個女人。”泰奧多爾冷冷地瞥了鏡音一眼。無可厚非，除了可可外，他不會多關心其他人的心情或感受的。

  “我知道。”狄利斯轉過身，拉住鏡音的手臂，“走吧！你留在著兒也沒用。”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陳述事實，但卻不知，這近乎無溫的語調，再次讓她陷入更深的自責深淵。

  “喂！那個跟在皇子身後的女孩是誰呀？”

  “你不知道？她就是那個被錯擄來的地球女孩啦！”

  “是呀，是呀，我見過她。她好象叫展鏡音。”

  “聽說這回輸錯資料的事就是她做的。”

  “真的？那太荒謬了吧，怎麽叫她去做這事呢？”

  此起彼伏的議論，低咒，斷續傳入鏡音耳中，抬頭看向四周，一張張陌生的臉孔，都寫著蔑視、責難、憤怒，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仿佛眾叛親離，世界離她而去的可怕。

  突然，一個高大的男人擋住她，陰騭地盯著她，然後她感到喉頭一緊，耳邊傳來如受傷野獸般的低吼，“你這該四的小鬼，都是你的錯，害妮兒流產，差點保不住性命。該死的你，你怎麽沒中毒，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該死！！！”

  “唔……對……不起……”喉口的力道加大，鏡音說不出心底的痛與歉疚，幾乎淹沒了她，她並沒有掙扎一分。

  “放手！”一聲低喝，不大不小，卻頓時讓四周靜了下來。

  狄利斯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臂，將鏡音護在身側。男人痛得松了手，退出好一步，撫著吃疼的手腕。

  “任何人都不準私動武。這件事會由司法部審理，貝爾法官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說完，狄利斯拉著鏡音就離開了，在場的人沒有人敢有異議。任誰都知道司法部的嚴苛、公正無私。看來這小女孩子可有苦頭吃了！

  萊姆看著那捂手吃痛的男子，眼中一抹了然，“你的妻子身體還虛，回去照顧她吧！別再亂來，你的心情皇子十分了解。”

  “是。”男子垂頭離開，沒了剛才那份恨勁兒。

  萊姆歎了口氣，想起蜜雪兒也病了，才調頭回住宅區。心下明白，他是不能再慪氣下去了。不然那小妮子不知會變成什麽樣子。狄利斯那頑石的心不知道何時才會有絲裂縫，放開那些往的糾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