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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夜:套裝2冊(春江花月夜+終章合集)》第101章 花月夜(5)
  第101章 花月夜(5)
  這下變故太突然,王子進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見黑衣男童惡狠狠地望向緋綃,咬牙切齒地道:“算你厲害,竟將這啟動封印的符咒,刻在他身上!”

  八

  王子進此時才明白,緋綃為什麽會將他劃得滿身傷痕。

  只見男孩惱羞成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要讓你們二人都葬身這裡……”

  他的身體飛快地變化,稚嫩的臉龐上嘴咧到了耳根,四肢合攏,體型變大,眨眼間又變回一條大蟒。

  但它卻並不傻,吐著血芯向緋綃襲去,顯然是害怕了王子進身上的符咒,不敢隨便出手。

  王子進遠遠地見緋綃拄著長刀立在雪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額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顯然方才他畫出封印消耗了太多法力和體能,不要說念符咒,連避讓的力氣都沒有。

  王子進再也忍不住了,發狠地大喝一聲,抓起手中的寶劍,縱身一躍,就抱住了大蟒的尾巴。

  但懷中一片滑滑涼涼,腥氣撲鼻,無處著手。大蟒急速爬行,一甩尾巴,便將王子進甩脫了,他在雪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待停住一看,果然離緋綃已經近了好多。

  黑蟒揚起積雪,怒氣衝衝地叫囂:“殺不了他,殺了你也行!累我吃了如此多的苦頭!”

  王子進見緋綃垂手站在白雪中,並不抵抗,不由急道:“緋綃,快逃啊!”

  說罷,他拿起寶劍就衝了過去。

  緋綃卻在冷風中回過頭,戀戀不舍地望著他微笑,“子進,你一個人快逃吧……”

  他的秀發遮住了白玉般的臉龐,白衣飄飛,像是在冰雪中綻開了一朵花,只是這白色的花即將凋謝。

  “緋綃!”王子進大喊一聲。

  就在此時,黑蟒已經來到緋綃面前,一口就朝他的頭頂咬了下去。緋綃無力抵擋,只能側身躲避,卻還是沒有躲過。

  只聽撲哧一聲輕響,蟒牙貫穿了他的肩膀,血瞬間就染紅了他一身如雪白衣。

  他艱難地舉起刀,撐住了蟒口,總算沒有被吞入口中。即便如此,他仍望著王子進的方向,紅唇微動,不斷地說:“子進、子進快逃啊,不要磨蹭了……”

  王子進心中激憤,提起寶劍便衝了上去,大聲喊道:“逃什麽逃?我王子進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冷風如刀,吹得他面頰生痛,轉眼就凍凝了熱淚。

  他想起了跟緋綃的約定,想到兩人說好了春暖花開時要一同遊山玩水,怎麽眨眼間就化為了泡影呢?

  都是因為它!這可惡的怪物,如果沒有它,他跟緋綃一定在逍遙快活地喝酒吃雞!
  他滿含怒意,全部力氣都貫注在長劍上,一劍便刺向蟒頭。

  黑蟒冷冷地看著他,似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它輕輕避讓,就躲過了王子進拙劣而漏洞百出的攻擊。

  哪知王子進劍鋒一偏,居然繞過它的頭顱,長劍劃破鱗甲,刺入巨蟒如燈籠般巨大的眼睛中。

  之前一劍,竟是虛招。

  只聽撲哧一聲輕響,一股溫暖的黏液噴到了他的身上。王子進見得了手,心中一喜,剛要拔劍出來,卻覺得整個人如騰雲駕霧般飛起來。

  只見黑蟒吃痛,居然把緋綃吐出來,昂起身子,拚命甩動著腦袋,要將他甩脫。

  蟒蛇本就龐大,一立起來如三層樓那般高,王子進被晃得頭暈目眩,抓著劍柄的手漸漸松脫。

  不知為什麽,他眼前浮現出柳兒柔美的面龐和她那件如愛情般熱烈的紅鬥篷。

  這是他唯一對不起的女人,而最終,他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終將負她。

  “子進,你萬萬不可松手啊!”緋綃在地上叫道,他半邊衣襟被鮮血染紅,長發披散,甚是狼狽可憐的樣子,不複平時的風流瀟灑。

  “緋綃,我抓不住了,你快走吧!”王子進在空中顛簸,隱隱感到自己命已快絕,但只要緋綃能活下來也是好的。

  緋綃卻搖了搖頭,再次朝他露出平時慣見的、自信的微笑。

  “子進,你要抓住,我這就啟動那封印,將他封起來……”他說罷十指尖尖,在胸前擺成蘭花的姿態,默默地念咒。

  巨蟒在雪地上翻滾,痛苦不堪,瞬間便將幾個雪丘打散。王子進已經握不住劍柄,手漸漸滑脫,如風中敗絮般即將掉落。

  恰在此時,他突然覺得身上暖意融融,無數道刺目金光從棉衣中射出來。

  他嚇了一跳,精神不由一振,只見方才緋綃砍過的溝壑中同時迸發出刺眼光束,足有方圓十幾丈那麽大,輕易將巨蟒的身形籠罩在金光之中。

  “你、你為何要這樣?”巨蟒似乎十分痛苦,聲嘶力竭地叫道,“我是河神!你便是拚了命也不過封我百年而已!又有何用?”

  緋綃卻不理他,仍埋首念咒,王子進見他如觀音化身,亦男亦女,既有男子的偉力,又隱含女子的堅韌。

  他的面容迸發出光芒,似變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強大得近乎神的人。

  可隨著他不斷地念著咒語,身上的傷口就迸裂一分,白衣上的紅色漸漸擴大,這犧牲的場面,宛如寺廟中佛祖舍身的畫像。

  王子進知道他在耗盡生命啟動符咒,突然覺得自己無比渺小。

  他只是個平凡的、心軟的、毫無建樹的書生,怎麽值得他犧牲性命去救?王子進心中難過,突覺萬念俱灰,一松手就從半空跌落下去。

  如果自己的死,能換來緋綃的生,便是死了也沒什麽!
  然而他的身體尚在半空,就聽緋綃大喊了一聲:“成了!”

  突然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光的海洋,他身上的光,地上的光,如有生命般匯聚成一團,直衝天際,照亮了黎明前的天空。

  “你這狐狸,將來我再出來,定然不會饒你!”黑蟒的身影在金光中掙扎扭動,但任憑它如何掙脫,仍然被金光一點點吞噬了。

  就像陽光下的影子必定消失般,不留一絲痕跡。

  王子進砰的一聲重重跌落在地,而金光噴湧到極處,驟然收縮,如一條金龍般隱沒到了地底,世界又變成了一片平靜,只有陽光在雲層後,露出了蟹殼般的青色光輝。

  “不錯,我只能封你一百年,可是百年之後他便轉世,你又到哪裡找他?”緋綃靜靜地回答。

  “你這般為了一個凡人,卻是何苦……”冷風送來一聲嗚咽,卻是那巨蟒的最後一句話。

  緋綃疲憊地提著刀,拖拖拉拉地向王子進走來,邊走邊笑,“子進,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啊!你看到了嗎?”

  王子進卻躺在地上,望著漸漸變成青藍色的蒼穹,連動也不能動一下,他隻覺周身無一處不疼,身體越來越冷,十分難過。

  緋綃見他不答,蹲在他面前問道:“子進,你這是怎麽了?”

  王子進見他一張俏臉沾了鮮血,就在自己面前,兩行清淚順著臉龐滾了下來。

  “緋綃,我此番不成了……”他竭盡全力地說,可才說了幾個字,喉頭一甜,就噴出一口鮮血。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關於春天的約定中,爽約的竟是自己。

  緋綃焦急地望著他,語氣已經帶著哽咽:“子進,不要緊,我一定會將你治好……”

  “不成,我是不成了……我剛剛又看到沉星了,她還在等我……”王子進斷斷續續地說,“我不能讓她等得太久……”

  “子進,你不要說話,我這就帶你回家……”緋綃伸臂要去抱他,哪知這一抱,王子進又吐出幾口鮮血,染紅了衣襟。

  見此情狀,他的心立刻變得冰冷,只怕王子進的內髒都已經摔碎,真的活不成了。

  他隻好將王子進又放在地上,低聲道:“子進,你放心,你一定不會有事。”

  但說出的話卻沒有半分把握,玉雕般的臉上,滿是落寞。

  王子進眼含淚水地望著他,“緋綃,你不要難過,我與你相識,還未見過你如此傷心……”他頓了一頓又說,“我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便是與你在一起的兩年,便是死了也無憾了。”他歎了口氣,又咳出口血,“可是我最對不住的,就是柳兒了……”

  冷風蕭瑟,卷起地上的細雪,緋綃跪坐在將死的王子進面前,兩行清淚,順著他白玉般的面龐滾落而下。

  他鳳眼微紅,面容淒楚,讓人看了為之心碎。

  王子進見了,伸出一隻手替他拭去眼淚,“緋綃,你怎麽哭了?我還從未見你哭過……”

  “子進,你過去問我有沒有傷心過……”緋綃握住他的手,輕輕地說,“我告訴你,我這一世,最傷心的就是看見一個男孩被人亂刀砍死,那時便發誓定不要他再死在我面前!”

  他兀自傾訴,王子進的神志卻逐漸模糊,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隻覺身體越來越冷,風雪彌漫,似乎就要將他吞噬了,最終他留戀地看了緋綃一眼,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所以,子進,我定不會讓你死的!”緋綃說著,拿起手中的長刀,口中念念有詞,須臾之間,長刀就在他手掌中飛快旋轉起來,越轉越快,越來越小,最終化為一個血紅色的圓球。

  王子進有氣無力地看著他,眼中滿是疑惑。

  只聽緋綃道:“子進,這是我全部的修行,你吃了它,定可活命……”

  王子進的意識即將消失,他怔愣地望著天空中飄飛的落雪,緩緩變白的天色,目光戀戀不舍。

  哪知就在這時,有人撬開他的嘴巴,往嘴裡塞了什麽東西。那東西帶著一股清涼之氣,直衝口鼻,一入口就消失了,滑入五髒六腑,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緋綃眼見他吃下去,滿意地笑了。他伸出一隻長指,沾染了自己的鮮血,按在王子進的額頭上。

  “子進,我最後的法力都用在你身上了,今後你將忘了有關我的一切,平安地活下去……”

  他紅唇微翹,鳳眼卻含著淚光。

  忘掉?什麽忘掉?王子進想要搖頭,卻連動一下都不能。

  “千年之後,若是有緣,你我再重逢吧。”緋綃說著,指上加力,王子進不覺頭中一陣眩暈,神志越發模糊。

  只見亂花飛雪中,正有一隻白狐蹲坐在他面前,眼如黑玉,偏著頭望著自己。它似受了很重的傷,雪白的皮毛被鮮血染紅。

  白狐戀戀不舍地看了他一會兒,拖著一條瘸腿走了,走時一步三回首,似通人性一般。

  王子進覺得這白狐甚是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它,卻又想不起來,心底只希望它不要走遠,但那抹白影還是消失在雪中。

  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染了血的腳印,如梅花初綻,豔麗而寂寞。紅梅開在雪中,也綻放在王子進心底。

  他心中難過,一時氣急,竟然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冰冷的雪凍醒了他,只見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落雪淹沒了河床、殘柳、碎石以及一切能銘刻下記憶的痕跡。

  “我怎麽會在這裡?為什麽沒在家中歇息?”王子進十分納悶,但又覺得心中難過,空落落的似是丟了十分重要的東西。

  對了,回家!也許回到家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麽了!

  他爬起來,跌跌撞撞,一路踩著雪向家中走去。冷風蕭瑟,細雪飄零,他像是失了魂魄,心中盡是揪痛,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悲傷之事。

  他走到天光大亮,遠遠地可看到自家院落,那烏漆的大門,還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曾幾何時,曾有人身穿白色大氅,站在門外朝他揚眉輕笑?
  他正疑惑,見柳兒身披一件猩紅色的鬥篷,正焦慮地站在門外等他。

  那紅色在雪中鮮豔美麗,似是給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點上一點朱砂。

  柳兒遙遙見他過來,跑過來撲到他懷中,輕輕哭道:“你可回來了!”

  “柳兒,這是怎麽了?”王子進茫然地問。

  “不知道……我也不知為何站在門外等你,好像你不會再回來了一樣。還好你回來了,我好高興啊……”柳兒說完,又止不住抽噎不停。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王子進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當年去東京赴考,是誰站在青石堤、綠柳岸上等他?
  秋夜朗朗,又是誰跟他並肩坐在畫舫上欣賞歌舞?
  夜闌人靜之時,又是誰笑著抱出美酒和燒雞放在他的面前?
  “子進”、“子進”、“子進”……腦海中似乎有個少年的聲音回蕩,清脆響亮,或開心,或失落,或痛苦,綿綿不絕。

  那個名字,那人形貌,呼之欲出,可他偏偏就是想不起來是誰。王子進心中激憤,一下蹲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柳兒見狀急忙問道:“子進,子進你這是怎麽了?”

  “我、我也不知道……”王子進哭得越發傷心,“我好難過啊,好像剛有什麽人離我而去,可是我偏偏忘了他是誰……”

  淚涕橫流,淒慘至極。

  柳兒也越發難過,忍不住流淚,憐惜地捧起王子進的臉,“子進,子進,還有我呢。”

  卻見王子進的額頭上多了一個紅色的痕跡,似是顏料,又似鮮血,她抹了兩下,竟然怎麽也抹不掉。

  王子進望著她皎潔的面孔,點漆般黑亮的雙眼,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隻覺答案就在這張臉上,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他哇的一聲哭得更急,隻覺這蒼茫大雪,似乎帶走了他最為重要的東西,最為珍惜的人。

  柳兒急忙抱住他,王子進委頓在她懷中,兩人坐在門外,似乎時間就此停駐,不再前進,將這一生一世,都濃縮在這皚皚雪景中。

  這世上滄海桑田變幻,又有誰,曾記得,春江花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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