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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夜:套裝2冊(春江花月夜+終章合集)》第54章 井中村(4)
  第54章 井中村(4)
  冰冷的水鋪天蓋地地擠壓過來,像是要把人的五髒六腑都壓得變形,頭頂的水瞬間合攏,隔斷了星輝滿天,明月高懸。

  以及唯一的一條生路。

  原本以為井底會是層層的泥藻,哪想卻出現了一條水道,陰暗而深沉,直通向更加漆黑的地底。

  蓮生靈活得像是一尾魚,明豔得像是一朵開在水中的花,輕輕巧巧地拉著王子進,順著水流,往水道的深處遊去。

  道路像是沒有盡頭,漆黑一片,偶爾有黏膩的水草,會纏住人的發絲。王子進像是被恐怖攫住了心神,完全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連大氣都不敢喘。

  只見水道盡頭有一團巨大的黑色的東西,宛如棉絮一般,隨著水流四處漂散。

  而再仔細看去,棉絮像是動物的觸角,絲絲縷縷地伸向更加遙遠的地方,居然是一個活著的生物。

  “這、這是什麽?”王子進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可怕的妖怪,不由瑟瑟發抖,一時居然忘了心中的顧慮,如常地說起話來。

  蓮生望著眼前的怪物,神色淒然,“這就是我的弟弟,他不到七歲,就落入河中死了,因為年紀太小,在這世上有很多舍不得的東西,靈魂不願得到超脫,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它、它明明不是一個人了……”王子進顫聲道,“妖怪我也見過,它們大都是因為對人世有所留戀,才會繼續存在於這個世上,但是大凡有人心,就會維持人的模樣,怎麽會變得面目全非?”

  “不許你這樣說它!”蓮生聽到這裡,似乎甚為惱怒,緩緩地遊到那團黑色的霧氣面前,伸手撫摸著如絲如絮的觸角,“它確實不是人,但是卻比很多人的心好得多。它沒有人的形狀,是因為已經舍去一切,變成了這個村子裡的神。”

  “神?”

  “不錯,”蓮生笑著對王子進說,“它在死的時候,骨血就托付給了井水,順著地下的水脈,蜿蜒流淌到整個村落,所有喝了它的骨血的生物,都要受到它的支配。”

  “難、難道?”王子進心中隱隱覺得不妙,想到了這個永遠也走不出的村莊,想到了那猙獰扭曲的恐怖藤條,心中一個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這、這個村子裡的人,都是被它困住的?”

  蓮生站在漆黑的冷水中,面目變得猙獰起來,陰森森地回答:“那是他們應該得到的報應。”

  “什麽報應?難道他們做了什麽壞事?”

  “呵呵呵……”蓮生的臉色越來越可怕,漸漸變得白裡泛青,宛如死人的顏色,“當然做了,他們把我困在井裡,活活淹死。我就要把他們困在這個村莊中,一輩子埋在墳墓裡!”

  王子進眼見她由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變成面色猙獰的女妖,不由暗自心驚。

  “蓮生,快點過來,想想江天碧波,想想月光萬裡,你剛剛不是還說過,比起這些亙古長存的東西,我們的那些愛恨又是何其渺小……”

  可是還沒等王子進說完,蓮生身後那團黑色的霧氣就一下暴起,一道黑線,瞬間擊破水流,如蛟龍出洞一樣,直奔他面門而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妖怪會突然發難,不由心頭一緊,閉著眼睛大叫:“緋綃……快點救我!”

  這一喊不要緊,手腕頓時被一隻冰冷而堅硬的手緊緊拉住,接著被迅速拽離了水面,帶出了井口,夾著繽紛的水花,直往璀璨的星空飛去。

  王子進隻覺得身體像是柳葉一樣輕盈,隨著春日的微風,在天空中緩緩地飛舞。

  不知飛了多久,才終於有了落到地面的感覺,身下冰冷而潮濕,似乎是躺在布滿露水的草地上。

  他急忙睜開雙眼,卻見頭頂一輪明月懸空,微風拂面,送來淡淡花香。

  而緋綃正一臉笑意地坐在他的身邊,伸出一隻玉手,正在雪白的袖幅之下,緊緊地拉著他的手腕。

  十二
  王子進見到緋綃明月下俊秀的臉,唇邊自信的微笑,頓時心安。

  他連忙從地上坐起來,揉了揉發痛的額角,哀號道:“真是太可怕了,我做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夢!”

  緋綃聽到他怨聲連連,點了點頭,“我當然明白,子進,你們吹笛唱歌,入井探險,我都在這裡看到了。”

  “什麽?”王子進不由大窘,“你可真是不地道,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位佳人說說體己話兒,卻都被你在一邊聽了去。”

  “真的嗎?”緋綃聽到這裡,又開始調笑他,“子進,你確定那是一位佳人?如果把所有接近你的僵屍妖怪都算上,你的桃花運還真是大盛。”

  “那又怎樣?這世事無常,今朝美人,明夕白骨。只要是美麗的,無分死活,我都樂於欣賞,總好過一輩子對著一個面目平庸的女子強。”

  或許他這話太過驚世駭俗,一向伶牙俐齒的緋綃,居然也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

  王子進的花癡境界,顯然已經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高度。

  但嘴上雖然這樣說,王子進還是覺得心中惋惜,如果自己好奇心不那麽強,非要去追根探底就好了。

  那樣的話,他一輩子都會記得那火紅的楓樹,楓樹下藍衫的少女,忘不了她清亮的草笛,感動於自己豪放而歌的那一瞬。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似乎只是一轉眼,那清秀的佳人就變成了猙獰的水妖。

  他想到這裡,不由搖頭歎息。

  “子進,你歎什麽氣啊?是不是在感慨美人雖然如玉,可惜卻已如謝了的花,零落成泥,隻余清香繞枝啊?”緋綃一邊拉著他的手趕路,一邊不忘調笑。

  “唉……”王子進聽他這麽一說,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難過,“緋綃,知我者莫若你也。為什麽美麗的東西總是這樣不長壽呢?”

  他說罷抬頭仰望天邊明月,搖頭晃腦地道:“真是我將此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緋綃沒想到他會把這首詩理解成這樣,但是見慣他花癡模樣,也只有低頭淺笑,生怕這個呆子說出更加驚世駭俗的話來。

  哪知他耳根還沒有落得片刻的清淨,就聽王子進又在他身後大呼小叫地使勁叫嚷。

  “哇哇哇,你這隻該死的狐狸,要帶我去哪裡?”卻是王子進感慨完美人如花,刹那芳華,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緋綃拽著前進,居然再次進了村子。

  緋綃是狐狸變成,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用“這隻”、“那尾”來稱呼他。

  但是今日他聽到這樣的話,居然不怒反笑,眼角帶風地看著王子進道:“子進,你怎麽不感謝我?我這就要去帶你見你的佳人呢。”

  “哇哇哇!”王子進在他身後大聲抗議,“那麽可怕的佳人,還是不要再見了。”

  “你不是還要帶人家去蘇杭看荷花,怎麽這麽快就變卦了?”

  王子進臉色一僵,被他一句話戳到軟肋,隻好耷拉著腦袋,訕訕地跟在他的身後往前走去。

  只見明月當空,月光清冷,一座小小院落,正矗立在如水的光華之下。

  那院落中樹枝掩映,木棉勝火,大門緊閉,正是兩人前日投宿的那方姓老人的家。

  緋綃毫不危懼地踏著月光,伸手推在門上,稍一使力,大門的鎖就咯的一聲,輕輕地掉到了地上。

  “喂,緋綃。”王子進見他這副架勢,知道進去必無好事,“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我們又何必去驚擾她?讓她當個妖怪存在於世上,難道真的是錯?”

  “子進,你怎會做如此想?”緋綃眼神清澈,在月光下打量著他,“你認為她這樣活著,真的會很快樂嗎?心懷恨意的人,不論走到哪裡,都無法找到真正的幸福。”

  王子進不由語塞,緩緩松開了拉著緋綃衣袖的手。

  而就是這麽一猶豫,緋綃的白衣翩然一閃,已經順著半開的大門,身姿輕盈地溜到了庭院裡面。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就來到了雜草叢生的後院。

  院子裡草長鶯飛,樹木儼然,顯是很久都沒人修葺過。而王子進見了多次的那口井,正孤零零地立在冷風荒草中,散發著陰森清冷的味道。

  “我們過去看看!”緋綃說著一拉他的衣袖,“先把井口那塊石板搬開。”

  “什麽?”王子進嚇了一跳,“你難道不知道那井裡的妖怪有多麽駭人?”

  “可是白日裡看你不也在賣力地搬石板,連扇子都別到了腰裡,現在卻教訓起我來了!”

  “緋綃,我們不要過去了好不好?”他的聲音裡已經帶著哭腔,“我那個時候,不是還不知道井裡會有那麽可怕的妖怪嘛……”

  但緋綃是永遠不會受人指使的,尤其當這個命令是已經被嚇得神志不清的王子進發出的時候。

  於是一時半刻之後,王子進隻好又把袍裾別到腰帶裡,齜牙咧嘴地上演著早上剛剛表演過的精彩好戲。

  “你倒是用點力氣啊,不能全指望我一個人。”眼看緋綃只是象征性地伸著手,懶洋洋地搭在石板上,他的氣立刻不打一處來。

  雖然知道緋綃向來愛耍滑頭,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滑頭到這種地步,居然連一分力氣都不想出。

  “子進,有你這樣的勞力在,又何須我動手呢。人說大凡頭腦不好用的人,力氣都會格外大。”

  “你給我閉嘴!”王子進怒吼一聲,化憤怒為力量,眼睛一瞪,腿一蹬,居然把石板硬是推開了一半。

  他推完了得意地偏過頭,想聽到緋綃讚許的誇獎,哪想月色中的緋綃望著自己的身後,一下就瞪圓了眼睛。

  “喂,你怎麽了……”他的話還未問出口,只見緋綃用力推了他一把。

  那突如其來的力氣格外大,推得他一個趔趄就坐在了草地上。

  與此同時,眼前滑過一道閃亮的弧線,像是天邊的流星,當的一聲就掠過他的天靈蓋,擊到了沉重的青石板上,迸射出精亮的火花。

  王子進劫後余生,急忙定睛一看,但見那竟是一把寒光森森的板斧。

  十三
  “哇哇哇!”他被嚇得不輕,連滾帶爬地起來便跑。

  但見月光中有一人如鬼似魅,握著鋒利的板斧,白發披散,正定定地望著他。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王子進急忙後退兩步,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號人物。

  “不、不要拿開石板!”老人朝他大聲威嚇,布滿血絲的眼睛也睜到了極致,看起來分外嚇人,“石板下有很恐怖的東西。”

  王子進聽著他沙啞的嗓音,看著他凌亂的白發,終於認出,這就是前日還與他們談笑風生、把酒言歡的方姓老人。

  不過短短的一天,就變得狀如惡鬼,面目全非。

  他越看越害怕,溜到緋綃的身後,小聲道:“緋綃,怎麽辦?這人怎麽變成這樣?”

  緋綃卻毫無懼色,一身白衣賽雪欺霜,被淒涼的山風吹得斜斜飛舞,更襯托得他卓爾不群,靈氣逼人。

  “你們……給我滾開!”方老頭怒氣衝衝地指著他們叫道,“離我們家遠點,再也不要想靠近這口井!”

  嗓門洪亮而霸道,令躲在緋綃身後的王子進都被震得抖了幾抖。

  緋綃一雙狹長的眼睛中,依舊蘊涵著春風般的笑意,滿不在乎地捋了捋漆黑的長發,輕輕巧巧地問:“井裡面有什麽嗎?竟讓老丈你如此緊張?!”

  這一句話問得方老頭語塞,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沒有什麽,只是據說前朝有人把一個害人的妖怪封到了井裡,我這才好心阻止你們。”

  緋綃嘴角邊蕩漾出一絲笑意,依舊心不在焉地玩弄著頭髮,“這世上的人,可真是奇怪得很,為什麽大凡有害人之心的人,卻都偏要口口聲聲地標榜自己是出於好心?”

  老人立刻面色一沉,眼中精光四射,“你這麽說,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只是這井裡,怕埋葬的不是什麽妖孽,而是一具少女的屍體吧!”

  這幾句話輕得仿佛隨時都能融入清冷夜風,消失無蹤。

  老人卻像是聽到了地府的魔音,渾身一震,臉色慘白,幾乎全無人色,過了一會兒,臉上竟然現出一副平和安詳的表情。

  王子進躲在緋綃身後,看得一驚一乍,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的臉孔能像這老人般瞬息萬變。

  “唉……”方老頭似乎滿腹哀傷,仰頭長歎,“既然你們都知道了,請隨我入室小坐,老夫自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與你們一一講解。”

  看他模樣,似乎又恢復到初見時的理智和沉穩。

  王子進看了看古怪的老人,又回頭望著漆黑深井,隻覺得心情忐忑不安,所謂前怕狼,後怕虎,大概就是指他現在的處境。

  “子進,我們走吧,且聽聽他要怎麽說。”緋綃似乎預見到了什麽,朝王子進使了個眼色,“看他能玩什麽花招。”

  王子進雖然百般不願,也隻好抬著虛軟的腿往老人身邊走去。夜風吹得老人的白發四散飄揚,襯著皺紋密布的發紅臉膛,幾乎沒有半分人的模樣。

  他鼓足勇氣,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兩步,卻見老頭也抬腿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哇——”王子進生怕他再發難,大喊了一聲,“你、你不要過來!”

  老人見狀立刻朝他露出安撫的笑容,“公子莫怕,老朽只是要過去把井口的石板蓋上。”

  王子進討了個沒趣,隻好低著腦袋,亦步亦趨地往前走去。任老人與他們擦肩而過,他都沒有勇氣再回頭看一眼。

  腳下的長草絆著他的袍裾,像是有生命一般,似在步步挽留。

  “這些草真是討厭,怎麽竟絆著人的腳?”眼見自己的長袍又被雜亂的野草掛住,王子進隻好躬身去弄自己的袍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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