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不清的心(下)
從城東到城西,葉雨笙飆車二十分鍾跑完,目的地只有一個,張翊天的家。紙條上就兩個字:等你。他連他家的地址都沒有跟她說過,就要她去找他,還真是……當然,葉雨笙既然堅定了要追求張翊天的決心,自然知道他住哪裡。
葉雨笙直接把車開進了他家小區的地下停車場,轉悠一圈,在保安的引導下,找了一個非私家車位的空地兒。
那保安一看是個開豪車的漂亮小妞,又不是住戶,還是個生面孔,隻道這個點兒來這裡不是陪睡的“外圍女”,就是剛傍上了有錢人的“外圍女”,開的也肯定是金主給的車。這不,還在車裡補妝呢!
偏見一上來,再想到平時有些女人仗著有幾個錢就對他趾高氣揚的樣兒,他頓時有些不耐煩了,“小姐,你慢點倒,慢點倒,這車位有點窄呢……”心裡鄙視道:要是給你那車剮上一點,還不知道要陪睡幾個晚上才賺得回來。
葉雨笙從副駕上的包包裡拿出化妝鏡,瞧了下妝容,這才一隻手掛了倒擋,一隻手握住方向盤打方向,速度都沒減一下,直接進了停車位,不偏不歪。
連貫流暢的畫面,加上開車的又是個大美女,保安怔了半天,竟然看得心情好了一些,美女、豪車、好車技果然賞心悅目呀。他不僅不煩了,還迎接她下車,笑道:“小姐,你要去哪一棟呀?我給你帶路、開門。你知道的,這裡都要刷密碼卡的,我幫你刷……”
葉雨笙抬頭看著電梯,數字一直停在“9”上不變,左等右等,那“9”字就是不變,她又伸手按了幾下向上按鈕,還是沒反應。難道是壞了?還真是你急的時候,天都要和你作對的節奏嗎?
她實在等不了了,心道張翊天就在九樓,反正也不算高,不如走樓梯,就轉身去了樓梯。她穿著高跟鞋噔噔噔跑了兩層,實在承受不住,就把鞋脫了下來,一隻手提著高跟鞋,一隻手扶著欄杆,三步並作兩步朝九樓跑去。
她跑得面紅耳赤,氣喘籲籲,眼見九樓越來越近,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加快了腳步。
如果說她已經預想過任何一種今晚會和張翊天發生什麽事情的可能,那麽接下來她看到的畫面,只能證明生活永遠比想象狗血。
葉雨笙神經病一樣地跑出了樓梯,然後又像神經病一樣,絲毫沒有猶豫地轉身要跑回去,可是剛跑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電梯那裡。
真的沒有看錯。
九樓的電梯,一直不動,不是因為壞了。
是因為一個穿著正裝的女人和張翊天正站在電梯門口。那個女人一頭黑長發幹練地束起,一米七幾的個子,媚眼如絲,頭輕輕靠在張翊天的肩膀上,臉上似乎還掛著淚珠。
“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可能嗎?”那女人低低地問了一句。
張翊天沒推開她,也沒說話,沉默著讓她靠著,長手撐在電梯門邊。
畫面很美好,身高很和諧。
那就是不讓她走的意思了,既然他都擋住了電梯門。
這畫面好似一盆冷水把葉雨笙從頭淋到腳,不知是因為一下跑了九層樓,還是因為看到這個畫面,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和困難。這種從高高的樓頂突然跌落到地下冰窟窿的感覺,太難受。
難怪張翊天約她來他家,原來是為了讓她看這個。
她靜靜地又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幸好脫了高跟鞋,可以走得悄無聲息。
那保安還站在葉雨笙的車子前面,回味剛剛那個好像拍電影一樣的倒車畫面,嘖嘖感歎果然好車、美女一樣都不能少,要是美女還開得一手好車,那就更絕了。
他回味了半天,正準備離開去其他區域巡邏,結果一看,剛剛那個漂亮小妞提著一雙高跟鞋,慢慢地走了回來,臉上還透著紅暈,可是目光卻灰蒙蒙的,透著霧氣,整個人就像一個被霜打了的蘋果。
不,是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一頭柔軟漂亮的褐色卷發,一雙白嫩細長的美腿,略微豐腴又玲瓏有致的身材,保安上下打量她,心下有些意動,再瞧葉雨笙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想是不是剛上樓就被金主甩了。
男人一旦起了色心,哪裡還顧得了什麽犯罪不犯罪。保安隻道說好聽點這就是個“外圍女”,說難聽點也就是“賣肉”的,被他佔佔便宜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心頭癢癢,克制不住,就走過去伸手扶她。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他一邊假意問道,一邊借機伸手摟腰佔便宜,“你是摔倒了,還是怎麽了?”說著又將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手不自覺地往下摸去,心下狂喜。
葉雨笙被他這麽一碰,像是觸電一般,猛然一下回過神來。她用盡全身力氣將保安推倒在地上,又胡亂踢了他幾下,把手中的高跟鞋扔在他身上,嘴裡喃喃道:“別碰我!”這話是在對保安說,眼睛裡卻看不到焦點。
她怔了幾秒,轉身跑去開了車門,跳上車,鎖了車門。車門外,那個惱羞成怒的保安拉著車門又是踢又是吼讓她開門,說什麽自己好心扶她,卻被她打了一頓,要她賠錢,一直喋喋不休地罵個不停。
車裡的葉雨笙卻充耳不聞,一種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的感覺湧上來。
保安的罵聲漸漸地模糊起來……
她低頭抱住方向盤,真正地,傷心地,完全無法控制地,號啕大哭起來。
包裡的手機因為調了靜音,屏幕一直在亮著,她也遲遲沒有發現。
來電顯示:傅子衡。
還是小毛孩的時候,葉雨笙就喜歡跟在傅子衡和張翊天后邊轉悠,男孩子的遊戲打來打去,風裡去泥巴裡滾,她可是一樣都沒有落下過。
只有郝恬恬不願意和他們這樣玩,就連看似文靜的傅子璿有時候也會興致勃勃地玩幾把,唯獨圓滾滾的郝恬恬,總是一個人站在不遠處,“哎呀,這裡風好大,我們回去吧?哎呀,這泥巴太髒了,你們別打滾了,不好洗!”
後來再大一點,傅子衡進了中學,就不帶他們玩了,他忙乎了起來,學習、打球、練書法、下圍棋,各種事情把他綁得死死的。之後,葉雨笙跟他進了同一個學校,可是也開始有了自己的事情,跳舞、畫畫、彈琴一樣沒少,她媽就是愁她的男孩子性格,所以致力於把她打造成淑女。
兩個人不同屆,即便在同一個學校,見面的機會也不多,偶爾見了面可能會高興地聊上幾句,就算見面不說話也不覺得有什麽。
葉雨笙初三那年,有次她在前面走著,拿著書低頭複習,為直升高中的校考做準備,傅子衡和冰球隊的男生從後面走來,當著那麽多男生的面和她打招呼一定會被起哄,所以他遲遲沒有跟她打招呼,直到快要超過她時,他才放慢了幾步,讓隊友都走到了前面,經過葉雨笙身邊的時候,伸手把一個蘋果放在她的書上,目不斜視地抬手拍拍她的腦袋,以示加油,然後走到她前面。
全校都知道葉雨笙和傅子衡玩得好,所以大到學生會的競選風波,小到女生之間的鉤心鬥角,只要是她不喜歡的,都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因為傅子衡他就是有能力把每一個他想照顧的人照顧得很好。
有時候,葉雨笙會想,也許她對傅子衡的依賴,就是緣於他對自己的照顧和關心。有一種羈絆,不是男女之情,那是——人生才走過二十多年,而他和你一起走過了大部分的路,在你人生唯一的一次跌倒中,是他拉了你一把,讓你不至於摔得太慘烈。
……
此刻,在張翊天家樓下的停車場,關在車裡的葉雨笙已經是哭得昏天暗地了,這架勢可謂是好多年沒怎麽認真哭過,一哭必定要認認真真地哭幾個小時,好把多年積攢的眼淚統統哭完。就像她爸說的那樣,“我家雨笙一哭起來,任何話都聽不進去,哪裡還聽得到那可憐的手機振動?!”
那保安本來瞧她哭得有些暈乎乎的,就在車外又敲門又大罵,心道便宜佔不到,也要讓這小妞賠點錢,反正這裡是監控死角,他那些小動作攝像頭也拍不到,反而這小妞對他又踢又打的,不讓她拿點錢出來,怎麽對得起自己挨得這幾下。
剛開始保安還很有鬥志,可是見車裡面的那人兒哭了快半個小時了還那麽帶勁,比他還鬥志昂揚,他就有些泄氣了。剛剛興起的那點色意退了下去,他人就清醒了一半,想想那小妞打的幾下也不算是太重,氣惱也少了幾分,竟然開始有點內疚後怕起來:第一,怕那妞兒不依不饒,要是搞得自己被物業問責,事情就不好辦了,雖然那妞兒沒憑沒據,可是也會很麻煩;第二,對漂亮女人,是男人都會多讓幾分。
“算了算了,你走吧。”他口氣軟了幾分,讓出了一個身位,瞧車裡面的女人沒有要走的意思,還在繼續哭,便道:“這果然是個麻煩精,還是快快離開的好。”要是被物業負責人問起,他就說看見這女人光著腳跑下樓,神情不對,以為她是出了什麽事,想去幫助她,反而被她打了一頓。
保安正準備離開,但不知是因為剛剛關注點都在那個女人身上,還是自己想說辭分了心,一輛黑色A8從過道那邊開過來他都遲遲沒有發現,要不是喇叭聲和車燈閃爍幾下,他還真就差點被撞了。那車的速度至少有60邁,沒減速地開過來,一個急刹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保安面前。
車門一開,一個穿著簡單白T恤和灰色運動褲的高個兒男人從駕駛位下來,他反手關了車門,朝葉雨笙的車走去。
“哎!先生,這位先生,你的車不能停在路中間啊,請跟我走,我帶你找個空位吧。”保安瞧這男人雖然穿著隨意,身上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竟讓他生出幾分畏懼,直覺此人非富則貴,自己絕對不能怠慢了去,連連哈腰點頭。
“謝謝,不用了,馬上就走。”傅子衡一邊走著,一邊抬手揮了揮,示意讓他離開。
保安跟著他走了幾步,一抬頭才覺得大事不好,看樣子這男人是來找這個女人的!一想到剛剛自己頭腦發熱乾的好事,他立刻覺得自己的確應該馬上離開才是,顧不得再說什麽,轉身快步離開。
傅子衡走到葉雨笙車前,抬手輕敲了下車窗,低聲道:“開門。”
葉雨笙沒聽清楚外面那人的聲音,她早已被那個保安弄得煩不勝煩,剛以為他走了,沒想到他又折回來敲她車門,頓時就爆發了出來。
“滾開!等我哭完再來收拾你!”她放下車窗,惡狠狠地罵道,哭得紅彤彤的小臉上到處都是淚水,精致的妝容被淚水暈染得亂七八糟。
結果,在淚水模糊的視線中,發現竟然是傅子衡,葉雨笙霎時目瞪口呆。
傅子衡彎下腰,一手扶在窗框上,偏了偏頭,說:“出來。”
葉雨笙猶豫了幾秒,一邊胡亂擦了擦臉,一邊開門從車裡下來,抽搭著道:“你……你怎麽在這裡?”
傅子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問:“鞋呢?”
葉雨笙這才發現自己還光著一雙腳,頓時想起剛剛自己用高跟鞋打了那個保安,她低頭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抬手指了指不遠處,“在那裡。”
傅子衡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走過去,把高跟鞋拿了起來丟給葉雨笙,看她整個人失魂落魄的,便說:“走吧,我看你這樣也開不了車,送你回家。”
葉雨笙鎖了車,跟著傅子衡上了車。見到他後,她的情緒一下就平複了。其實,喜歡大哭的她是非常好哄的,只要信任的人及時出現,她就會立刻雨轉晴。
“你怎麽找到我的?”她坐在副駕上,一邊彎腰穿鞋,一邊心虛地問道。按理說,沒人知道她來找張翊天。
“你家傭人說看見你被人送回家後,又開著車出去了,你爸媽聯系不上你,就打電話問恬恬,恬恬又找到我。”傅子衡雙手握住方向盤轉向,皺了皺眉,“打電話你也不接,就用了手機定位。”
葉雨笙歎了一口氣,心道回家肯定又要被老媽訓斥了。她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有好多她爸媽和恬恬的未接來電。
傅子衡沒過問她和張翊天的事,這些情情愛愛的事,他向來不會多問,況且看她哭得那麽傷心,便知她和張翊天之間肯定沒好事,所以他更不會再問,免得又惹她傷心。
當他的車開過收費閘時,葉雨笙一眼就看見了那個保安,那保安似乎也看到了她,神情有些慌張,馬上轉身進了辦公室。
“再幫我一件事吧。”那個保安的臉在她腦海中晃了一路,她眼神黯了黯,發現自己還是無法不去在意。
傅子衡轉頭看她,並未說話,似乎是在等她開口。
她省去了張翊天的部分,隻把保安對她動手動腳的事簡單說了下,語氣生冷得像在說一件別人的事。
“還有,不要讓張翊天知道。”她補充道。
傅子衡怔了半天,臉色有些難看,卻沒說話。良久,車速慢慢地緩了下來,他伸過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事就算告一段落。傅子衡做事乾淨利落,滴水不漏,那保安第二天就被物業公司開除了,後來還莫名其妙地被卷進一起經濟犯罪案件。其實,那是傅子衡和對手較量下爆出的案件。那保安的銀行帳戶被人動了手腳,被懷疑是經濟犯罪同夥,懵懵懂懂就被抓了。他當然不認罪,那就少不得挨打,加上是傅氏的人打了招呼,他吃了不少苦頭才被放出去,後來在北京再也找不到工作,待不下去了,隻好打包回了老家。
至於張翊天,他第二天就飛去了香港拍戲,而葉雨笙的車半夜就被傅氏的司機開走了。如果沒人告訴他,他永遠不會知道那晚葉雨笙的確來找過他,葉雨笙光著腳興衝衝地跑了九層樓來找他,結果看見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糾纏在一起,葉雨笙在他家地下停車場哭了很久,葉雨笙……
很久之後,當他知道後,他恨不得當場給他媳婦跪下,那節奏簡直是跪斷幾個搓衣板他都覺得不為過。
那天之後,葉雨笙萎靡不振了幾天便好了,她安慰自己,既然是看見那個女人靠著張翊天哭,再聽她說的話,那應該也是一個被拒絕的主兒,所以不如等張翊天回來再看情況。可是,她仍然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畫畫,哪兒也不去,直到周末,她爸媽讓她一起去傅家吃飯。
原來,很早之前就約了郝家吃飯的傅世伯,知道葉雨笙回來了,就又約了她爸媽,因為葉雨笙高中沒讀完就去了美國,這些年見面的機會實在少,所以再三叮囑要帶上她。傅世伯本來就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心下一想,既然都約了郝家和葉家,乾脆連張家也叫了吧,四家好久沒有聚在一起吃個飯了,這次就在他家開夥,既熱鬧又能見到孩子們。他簡直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拍掌叫好了。
這幾家人雖然都不差錢,可是偏偏湊在一起,就喜歡自己在家做飯,還不讓傭人幫忙。因為幾個老爸都喜歡混廚房,三不五時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菜,每每吃得那叫一個開心。如今孩子們也大了,各自搬出去住了,也有了自己的事業和生活,賦閑在家的各位爸爸更是經常聚在一起,釣魚、打牌、做做菜。
尤其是傅爸,最為沉迷號召大家來自己家吃飯,每次都得意揚揚地想弄出一點名堂,結果每次都只能找張爸救場,連他老婆都忍不住埋汰他沒有天賦,說連郝爸的廚藝都學得有模有樣的了,就他這麽多年沒進步,有這點精力真不如用在廣場舞上,說不定都能當群舞領頭羊了。
得知葉家、張家都要去傅家吃飯的消息,最高興的莫過於郝恬恬了。
這幾天,她只要一閑下來就會糾結一件事:到底有沒有把大姨媽弄到傅子衡的褲子上。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她就開始狂躁,只差用頭去撞辦公桌,連她的助手小李都經常看見她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站起來就歎氣,坐下去就抖腳,簡直就是被逼債的節奏,越是臨近周末,越是嚴重。好在現在柳暗花明,峰回路轉了!
小李跟了郝恬恬一年多,知道老板沒有男朋友這事兒已經是郝家的心頭之患了,郝太太表面上不催女兒,不給她壓力,可是私下裡都問過小李好幾次“有沒有不錯的男生約老板呀”之類的了。只是這些都沒讓老板知道而已。
老板現在這樣興高采烈卻又緊張兮兮的,到底是什麽節奏?小李暗道:不會是有約會對象了吧?那得趕快去向郝太匯報呢。
“郝總,你的咖啡。”小李抱著文件進去,把一杯咖啡放在郝恬恬的桌上,又把懷中的文件給她放下,“這是傅氏公關部送來的項目意向書,說是給小傅老板打了招呼的,小傅老板讓拿給你看。”
郝恬恬瞧了一眼,穩了穩情緒,點了點頭,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郝總,你遇到什麽高興事兒了啊?”小李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道。
當然是四家人一起吃飯,可以緩衝一下她面對傅子衡時的壓力!有那麽多長輩在,他就算想說她,那也得找得到機會啊。郝恬恬可不敢想象傅子衡面無表情對她說“你一個女生,怎麽不細心一點,弄到我身上就算了,要是弄到別人身上呢”的情形。
“沒呀……”她抬手拿起那個文件,翻了翻,又喝了一口咖啡,見小李還沒出去,正一臉八卦求解密的樣子盯著她,她嘴角便翹了起來,“不過這回是真的有高興事了,傅氏給了一個不錯的案子。”心道傅氏有自己的公關部,卻一直找她們做,這肯定是傅子璿搞的鬼。
到了周末吃飯那天,張家最先到。張爸是個有操不完的心的人,知道傅爸不擅長做菜卻又愛在朋友聚會時露幾手,所以就提前到了,看有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傅爸一邊啪啪切著菜,一邊問:“小天兒呢?真是一天到晚都見不到他的影兒,可一開電視都是他。”
張爸皺眉看他一副要把肉片切成肉塊的節奏,忍不住想搶菜刀,心不在焉地說:“我也見不到他呢,那小子搬出去後就不著家了,說是安排的檔期都排到了後年。”
正說著,葉家和郝家的人也到了,傅爸連忙放下菜刀,和張爸一起出去。一見到葉雨笙,他就樂得花枝亂顫了,“喲,雨笙真是越大越漂亮了!怎沒給我們幾個老的帶個男朋友回來看看?兩個妹妹都看著你的風向標呢,趕快結婚生個乖孫子,讓我們也有樂子可找呀,不至於讓我們總是做菜吧!”
幾個長輩都圍著葉雨笙問長問短,葉雨笙笑著與他們問好,陪他們坐下聊了起來。
幾個媽媽想到不能沒人做菜啊,這傅爸又打發家中做菜的傭人休假去了,便說是要去廚房做菜。
“你別去啊,你又不會做水煮牛肉。”張爸不忘喊住自己老婆,道她手笨,比傅爸更讓人放心不下。
“老婆啊,調料包,調料包!”葉爸知道每次來傅家吃飯,都必須得帶調料包,這次也不例外。
郝爸也不叮囑他老婆什麽,因為他老婆是全方位女強人,郝家的生意都是她在打理,她做什麽他都放心,便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去吧。”
“你們都別去了,這麽久沒見雨笙姐,都和她說說話吧。”郝恬恬一看這肯定是幾個爸媽的說教時間,聽傅爸開的那個頭,提什麽帶男朋友、結婚生子,她也跟著頭大了,寧願躲去廚房做飯,也不要在這裡和葉雨笙一起被長輩催婚。
“對啊對啊,我也去,你們都別來喲!今天好好嘗嘗我們小輩的手藝。”傅子璿一看,趕緊圈著郝恬恬的手去了廚房。
一進廚房,郝恬恬就開始切傅爸還沒切完的肉,雖然她廚藝不算好,但是愛好美食的她,還是有幾個絕活的,切肉片自然不在話下。傅子璿抄手在一旁看著,站了一會兒也沒動靜。
“對了,我車裡還有兩箱水果和一些其他的東西,我去搬過來再來幫你。”傅子璿看這才是剛開始切肉片的節奏,也沒什麽她可以幫忙的事,趕緊找借口開溜,做飯這事兒,她還真的不在行。
郝恬恬來不及埋怨,傅子璿就走了。她搖了搖頭,繼續認真切肉片,心道這次廚藝一級棒的張叔也在,她要好好弄才行,能得到張叔的表揚,那可是莫大的榮幸。結果,不知是不是太過小心翼翼,導致物極必反,居然把手指給切傷了。
鮮紅的血立馬溢了出來,雖然只是小傷口,但十指連心,她痛得驚呼一聲,丟了刀,皺著眉,低頭捂著手指,轉身跑出了廚房,結果剛跑到門口就迎面撞上一人。
“討厭!都是因為你不幫我,我切到手指了!還不速速來幫姐吸吸!”她以為是傅子璿回來了,嘟著小嘴撒嬌埋怨道,語氣中帶著一點委屈,想讓傅子璿產生一點內疚感。當然,她並不是真的要傅子璿給自己吸手指,這只是閨蜜之間的一些小調戲而已。
白嫩嫩的手指翹著伸出去,抬頭一看,她就傻了。
郝恬恬翹著一根流血的手指,心中咆哮:吸你妹啊!不不不,我是想讓你妹吸!你妹啊!
站在門口的不是傅子衡這個煞神,還會是誰?!
“子衡哥哥,我……我……”郝恬恬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一大顆血珠頂在指尖,欲滴不滴,顯得格外醒目,“我以為是傅子璿……對!我以為是傅子璿,剛剛她說出去搬東西,我以為……”向來口齒伶俐的她,竟然有些結巴起來,畢竟大姨媽那事兒還沒個定論,又碰上這麽一茬,簡直讓她窘迫得不行。
傅子衡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指上,不知想到了什麽,眼角帶過一絲笑意,嘴上卻帶著一點責備的意思,蹙眉道:“切到手指了?”
他一邊說一邊轉身出了廚房,留下郝恬恬一個人愣在廚房。
這算什麽?就這麽輕輕一句帶過,然後轉身離開?郝恬恬心裡對他不滿起來。她就是這樣,傅子衡管她太多,她嫌煩,傅子衡不管她了,她又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回過神來,默默地把手指放進自己嘴中含住,心裡暗想,到底從何時起,傅子衡開始不怎麽管她的。好像是從上次她和向榮在傅氏門口吵架開始,就算後來她再三道歉,一口一個子衡哥哥地叫著求他原諒,他似乎也是勉強答應而已,從那以後,他就不怎麽管她了。
就連上次她發信息給他報平安,他都沒有回復她!後來葉叔他們打電話來問雨笙姐的去向,她一時沒了主意,隻好主動打電話找他。他找到了雨笙姐,也沒跟她說一聲,還是雨笙姐給她發信息說是出去買消夜,手機落在車上了。
“怎麽還像個小娃娃?”不知何時,傅子衡又折返了回來,他看著含著手指站在廚房中間走神的郝恬恬,頓了下,道:“……吸手指。”
郝恬恬抬頭看他,隻覺得有些不對勁,傅子衡的聲音比往常低了一些,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說話間有些微微不平的呼吸,她都能感覺到他……他在緊張?但是那樣的感覺稍縱即逝,消失之快讓郝恬恬以為產生了錯覺。
“手拿過來。”傅子衡低著頭,一邊把一個創可貼撕開,一邊說道。
郝恬恬一時沒了言語,她默默地把手指從嘴裡抽出來,慢騰騰地翹著遞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