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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誰負了誰:琉璃碎》第25章 幽州(1)
  第25章 幽州(1)
  抵達幽州的那一日起了很大的風,風是黃色的,黃的沙子揚得滿天都是,打在臉上,生疼生疼。市面倒還繁華,有奇裝異服的商人吆喝著賣東西,也有美豔女子輕佻地走過長街。

  柳洛同秦禰商量說:“我們去西林寺住吧。”秦禰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

  往西林寺去,路過一朱漆大宅,有好事人指點道:“那宅子便是違命侯的侯府。”容鬱隨行走得不慢,卻也看清楚門外兩尊石獅甚為威武,又有樹枝從侯府中伸出牆外,容鬱看得真切,竟然是鳳凰花——這荒蠻之地竟然能長出鳳凰花,卻不知花去多少人力物力。

  容鬱回頭看了許久,一轉臉,看見柳洛竟也在看,不由想道:是了,這原本是他祖母的住所,所謂睹物思人就是如此吧。卻沒想過柳洛根本沒見過他的祖母。

  違命侯府再往前行數十裡,便見一寺,紅瓦青牆,甚是整齊,容鬱以為便是西林寺了,要停步,孰料人馬依舊向前,又行數百步,見一塔,塔高百尺,直指蒼天,再前行十余步,有台階百步,朱色大門,入門見寶相莊嚴,正大光明,教人一見之下隻覺心頭一震,如有佛光普照,萬般念頭都無處遁形,方知佛門清靜之地,不容褻瀆。

  容鬱在京城居住多年,有重大節日隨眾嬪妃進廟上香,護國寺也是去得多的,卻也沒有這等氣勢。

  正想著,寺中有知客僧迎上來,問:“各位是來上香還是借宿?”

  秦禰雙手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道:“奉皇上之命,出使荊國,今日天色已晚,想在貴寺借住一宿。”他身居高位,卻難得謙和衝淡。

  知客僧人還了一禮道:“既是貴客,還請稍等,容小僧請方丈出來。”

  秦相道:“如此,甚為叨擾。”

  知客僧行了一禮轉身進去了,不過片刻工夫便出來一中年僧人,身材肥胖,面上油光發亮,眼睛甚小,稍不留意就會忽略過去。容鬱一見之下便想:這等名寺古刹,連知客僧都頗見風骨,怎嗎方丈竟是這等模樣?雖不言語,心自起了鄙夷之意。

  方丈稽首道:“各位遠道而來,容小僧安排。”邊說邊吩咐,片刻工夫已經將一路人馬安排妥當,尊卑禮儀絲毫不差,容鬱心道:原來這和尚如此精通世故,卻不知佛法如何。

  她是深宮中女子,對佛法雲雲根本不在心上,只是看這和尚不順眼,總想挑出毛病來。

  一行人也都累了,跟在知客僧後魚貫而入,柳洛也要進去的時候,方丈的眼睛在他面上稍稍一停,道:“敢問施主貴姓?”柳洛心裡一動,苦於秦相早遞上拜帖,他又衣飾華貴,氣度舉止與別人不同,要否認也來不及了,隻好認道:“免貴,姓柳。”方丈深深一稽首道:“柳施主慢走。”

  話中甚有敬意。

  容鬱多看他幾眼,心中盤算道:這和尚對柳洛這般看重,只怕是和柳家有些乾系,他能從柳洛的相貌上認出他姓柳,多半這和尚還見過琳琅。

  她原以為琳琅只在京城一帶活動,卻不知為著什麽緣故遠赴幽州,還在揚州立起那樣荒涼的一個廟,此中蹊蹺,似是越來越多,忽然想道:我和柳洛都是為著追查上一代的事才來到這裡,琳琅……琳琅會不會也是為著平懿王與公主璿璣之事才來的幽州呢?

  她之前從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或者是下意識不肯去想——如果是,琳琅所犯,又何止七出之條。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琳琅來此地替平懿王收屍——這也再正常不過,她與平留王同來,所以那和尚輕易就知道柳洛姓柳。

  容鬱往這方向想,心裡舒服很多。

  晚膳是在西林寺用的,雖然是齋菜,著實味美,每人面前只有極小的一碟,清淡可口,回味雋永,容鬱想起忻禹慣常愛吃的都是這一類口味,如果能向寺中師父學到一二,也是一件美事——她避免去想回宮以後會發生什麽,就好像她仍然是翠湖居的容妃,三千寵愛於一身,從前這樣,以後也這樣。

  ——一個人連未來都不敢去想,大概是極可悲的一件事,最可悲不過,只要去想,便是天荒地老的絕望。

  容鬱被安排在柳洛旁邊的廂房休息,廂房很整潔,諸般設施也都精巧有趣,難怪當初公主璿璣天之驕女的身份尚能常住西林寺而不覺委屈。

  容鬱胡亂想了一陣,著實累了,也就沉沉睡去。

  次日大早起來,眾人都到得齊了,獨獨不見平郡王柳洛,秦禰差人去請,不多時回來報告說:“平郡王不好了!”一語出,眾人皆驚,尤以秦禰為最,他三步兩步奔過去,緊跟其後的便是朱櫻。

  容鬱自知身懷六甲,不良於行,索性跟眾人後面慢悠悠踱過去,待她到時柳洛房中已經擠滿了人,朱櫻坐在床邊,按住柳洛的脈搏,表情十分嚴肅。因隔了遠,柳洛的表情卻是看不到,隻知躺在床上,旁邊有士兵形容說:氣息全無。

  容鬱心道:一夜的工夫,怎嗎突然這麽嚴重?是先前余毒未清呢,還是有人出手暗算?因柳洛一路表現極不穩定,容鬱倒覺得前者可能性更大,畢竟琳琅使毒,什麽後果誰都猜不到,至於暗算一事,以柳洛的性子,天底下除了他那個超級無敵的老娘,旁人要暗算他卻也頗費思量。

  他不是說,只要朱櫻在,便是孔雀膽鶴頂紅也不在話下嗎?這下可見真功夫了,容鬱幸災樂禍地想,她才不相信柳洛會一命嗚呼,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

  然而周圍的人臉色都很不好看,秦朝禰尤甚,可以看出來他仍是鎮定的,可是鎮定中有濃重的焦慮,他試探著開口問朱櫻:“朱侍衛,平郡王……如何了?”容鬱遠遠看見他如此慎重,也不由犯了疑。朱櫻過了很久才長歎一聲,放手道:“恕我直言,如無意外,煩請相爺替我家王爺準備後事吧。”言罷起身,跪下去給秦禰磕頭。

  這時候周圍極靜,容鬱聽得分明,朱櫻是說柳洛沒救了,她隻覺得轟的一聲,到處都在嗡嗡作響,她心裡有一千個聲音在反覆地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難過,竟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一樣呼吸不過來。

  ——有什麽關系呢,他的死皇帝不會怪罪她,也怪罪不到她頭上來;

  ——可是為什麽會難過呢,分明他恨著她,利用她。

  ——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了,以後的許多年裡,皇帝都不用再容忍這樣一個人,一忍再忍都舍不得殺他。他死了,皇帝身邊的危險就會小上很多,可是……可是他是琳琅留給他最後的念想啊。

  最後的念想……她想起見到蘇心月的那個晚上皇帝忽然抽出的刀,刀下血光,如果柳洛死了,他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她恍惚地想,仿佛看見皇帝眼中極悲哀的血色。

  身邊的人都矮了下去,有人拉她一把,她站立不穩,也和眾人一樣跪倒,他們都在張口說什麽,起先聽不到,只看到周圍人嘴唇一張一合,她努力去聽,終於聽清楚了,他們是在說:“煩請相爺替我家王爺準備後事。”她這才意識到,跪了這滿滿一地的都是平郡王府出來的人,他們面上都是極沉痛的神色,甚至有人失聲痛哭,可是並無一人質疑朱櫻的診斷。

  秦禰顯然被眼前這個事實震得一呆,他不愧是兩朝為相,立刻就反應過來,說道:“朱侍衛醫術高超,秦某本不該有異議,但是茲事體大,秦某久聞西林寺有岐黃聖手,容秦某求救於西林寺。”

  朱櫻直挺挺地跪在秦禰面前,聞言伏首去磕了個響頭,道:“如此,全拜托相爺了。”

  眾人亦拜,齊聲道:“如此,全拜托相爺了。”秦禰也不客套了,喊道:“來人,請方丈過來。”

  不一會兒方丈果然前來,聽了秦禰的請求之後道:“秦相如此說,是折殺小寺了。小僧師叔確實略懂得醫術,如相爺不棄,小僧這就去請他。”就要轉身,秦禰道:“我隨你去。”他雖然一直表現鎮定,但話說到這分上,焦慮與擔憂一覽無疑,雖然一路都有人看著,可以保證平郡王之死是他任意妄為咎由自取,可是當今皇上千好萬好,事關平郡王卻未必有那麽好說話,這是朝中共知的秘密,只怕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

  秦相催著方丈心急火燎地去找他師叔釋空,釋空在閉關中,聽得方丈所求,合十說道:“生死由命,富貴無常。”秦相以為他不肯出關,急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求大師出手相救。”

  他話未說完釋空已經開了房門,他向秦禰行了一禮道:“我不是不肯救,我只是事先告訴施主:生死由命,富貴無常。”秦禰咀嚼這八個字,前四字像是在說平郡王,後四字則直指自己,不由無語,佛之直指人心如此,可是誰能看透,誰能放下?他長歎一聲,匆匆跟了上去。

  廂房中自動讓出一條道來,朱櫻仍跪在距床最近的地方,釋空大步進去,一提柳洛的手腕,忽然間臉色大變,秦禰心道“不好!”果然,釋空合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秦禰隻覺得眼前一黑,連退幾步,腳步踉蹌,抓住門框方才不至於倒下,旁邊早有人喊道:“相爺!”

  忽聽釋空道:“相爺莫急,平郡王雖然脈象極微,卻也不是完全無救。”

  這句話一出,便似是普降甘霖,朱櫻帶頭磕頭道:“求菩薩救我家王爺一命!”滿屋子的人也都跟著磕頭,倒是秦禰還有三分清醒,問道:“大師要什麽藥,還是有其他條件?隻管說來,秦某絕無不應承之理。”

  釋空又低聲喧了聲佛號,道:“相爺冷靜,小僧方外之人,哪有什麽條件,只是平郡王的病需要一味極罕見的藥作引,原產於荊國,需要在一月之內取到,如若不能,則恕小僧回天無力。”

  秦相道:“我正要前去荊國,請大師將藥名,產地,性情一一寫來,秦某必然於一月內帶回。”

  釋空道:“有勞相爺,小僧雖然無能,也能保平郡王一月之內氣息不斷。”言畢取了文房四寶,刷刷幾行,交與秦禰,秦禰見紙上所書果然是稀罕物,生恐不能於一月之內取還,不敢多留,一揖到底道:“全拜托大師了。”點了十余人留在寺中照顧柳洛,自己一行快馬加鞭向荊國去了。

  平郡王府眾侍衛由悲轉喜揉揉腿要站起來,忽一人啊了一聲道:“容侍衛昏倒了!”朱櫻臉色一變,一步過去,一把脈,幸無大礙。

  容鬱覺得自己在天上飛,不知道飛了多久,總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她覺得累了,很累很累了,可是沒有地方讓她可以安然落下去,她看見自己的眼淚成串成串地滾出來,長長地垂下去,如一串珍珠,也像一串塵埃,更多的像滿天滿地的雨,湮沒於眾人中。

  並沒有人看到她的眼淚,或者說,並沒有人在意。

  她在恍惚中看見很多張面孔,父親,母親,弟弟,然後是忻禹,知棋,皇后,平郡王……他們起先都對她笑,然後冷冷看著她,看她掙扎,看她再沒有力氣繼續飛下去,看她從很高很高的地方掉落下來,她落得這麽狼狽和慘痛,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笑那麽放肆,讓她覺得冷,冰冷。從高空落下仿佛是一段很漫長的過程,長到連哄笑聲都漸漸聽不到了,耳畔只有風的聲音,還有大量的空白……全世界都是空白。

  “娘娘、娘娘!”有人在耳畔叫她,她這是在哪裡,在翠湖居嗎?容鬱黯然地想:以天地之大,最能教她安心的地方竟然是朝不保夕的翠湖居。她忽然又反應過來,她已經跟著平郡王離開京城,那麽她如今是在幽州還是荊國——為什麽有人叫她娘娘?她用力睜開眼,落入眼簾的是朱櫻。

  朱櫻道:“娘娘你醒了。”語氣平平,並沒有高興的表示。

  容鬱記起先前的事,她昏迷之前最後聽到的是釋空念的那句“阿彌陀佛”,不由抓住朱櫻的手道:“平郡王當真……沒了嗎?”朱櫻仔細端詳她的神情,尚未開口,門口已經進來一人,那人冷笑道:“原來娘娘這麽盼著我死。”

  容鬱聽出是柳洛的聲音,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柳洛道:“秦相已經去荊國了,我暫時留在幽州。”

  容鬱見他面色正常,心思一轉已經明白過來:他必是為了留在幽州所以玩這種病重的花樣,將王府中人和秦禰驚成這般模樣,實在可惡。容鬱心中有氣,當下冷笑道:“平郡王還真是神通廣大,連西林寺的僧人都被你買通——可苦了一乾下人。”

  柳洛調笑道:“可教娘娘擔心了。”他原是少年脾氣,難免風流,眼底瞥見朱櫻臉色一沉,也不在意,又去問容鬱:“娘娘可有心陪小王往違命侯府一遊?”

  容鬱記起上次揚州事,想板起臉來說:“妾身所知王爺無有不知,再叫妾身同行又有何意?”她隻管這麽想,拒絕同行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隻好微低一低眉道:“請平郡王暫且出去,容妾身整衣。”

  柳洛一笑而去,朱櫻後腳跟了出去,出門前低聲道:“娘娘莫要害他,也害了自己。”她把聲音壓得極低,可是容鬱聽得分明,她心中悚然,一時怔住,萬般滋味都到心上來,半晌方低聲道:“朱姨多慮了。”

  她換過衣,果然與柳洛同去,朱櫻卻不同去,容鬱心中奇怪,便問其故,柳洛答道:“朱姨隻救我性命,她不喜我插手前輩之事,凡是我摻和這方面的事她都不會幫我。”他們一路行去,回廊上遇見幾個西林寺僧人,僧人見了柳洛,隻合掌行禮,低喧佛號,並無一絲一毫驚奇之色,容鬱心道:難道他竟將整個西林寺上下都買通了?心中甚惑。

  出西林寺,走了不多時便到違命侯府。

  柳洛上前敲門,一口氣敲了數十下方有人不耐煩地問:“誰——呀?”緩緩開了小門,探出半個頭來,是一個枯瘦老人,他一見柳洛,當即叫起來:“你、你……你是什麽人?”顏色甚為驚恐。

  柳洛摸摸自己的臉道:“我姓柳。”

  老人啪的一聲把門關上,差點撞到柳洛的鼻子上,柳洛摸摸鼻子,轉過去看容鬱道:“你說他是認得我,還是不認得我?”

  話音方落,大門緩緩開了,先前那個枯瘦老人行大禮道:“見過孫少爺。”容鬱仔細打量他,他實在老得有些年頭了,須發皆白,一臉的褶子,眼力倒還好。容鬱心道:柳家下人無數,怎嗎竟派了這麽一人守著侯府?

  她邊想邊隨柳洛進了府。說來她在進宮也有四五年,可是乍見違命侯府還是小小吃了一驚,那廳中樣樣件件無不豪奢至極,莫說一般王府,便是皇宮大內也遠有不及。違命侯果然不愧違命二字,難得清珞帝能忍他二十余年。

  容鬱身在帝王之側,卻到底不知帝王心術,帝王絕不怕臣屬豪奢,只怕權力過大,又或者是對帝位有覬覦之心。而違命侯正是用豪奢迷惑清珞帝,讓他以為他胸無大志,方才換得十年平安。

  枯瘦老頭自稱宇文翼,是違命侯的家人,自違命侯死,公主璿璣回京,以後就一直由他守著侯府,因多年沒有人來過,侯府的下人也都遣散得七七八八了。

  柳洛帶容鬱在正廳坐了,宇文翼趕緊去沏茶,茶上來,竟是通體碧透,香氣撲鼻,容鬱淺嘗一口,心讚一聲“好”,柳洛卻皺了眉,說道:“沒有今春的新茶嗎?”容鬱知道他們世家子弟講究吃穿用度,自己多有不及,所以並不多話。

  宇文翼小心翼翼地道:“幽州地處偏遠,民生凋敝,已經幾年沒有收過新茶了。”

  柳洛仍皺著眉,但到底低頭淺啜一口,潤一潤唇,說:“行了,你先下去吧。”

  宇文翼應一聲是,又說道:“這府中孫少爺盡可以隨便看,唯有西廂蘭閣子,當少爺離開時候發了話,不許後人進去,還請孫少爺謹記。”

  柳洛冷冷看他一眼,再說了一次:“你下去吧。”

  宇文翼領命下去了。

  柳洛帶了容鬱在府中逛,他似是對此地極為熟稔,東閣西閣,南廂北廂,連細微處都能一一道來,容鬱面有惑色,直到一處,柳洛指點道:“這是寧語閣。”容鬱忽然想起,平郡王府中諸地,與此處地名似是一一對應,不由想道:莫非平郡王府便是依了這違命侯府造出來的?

  她這樣想,卻正是把因果給猜反了,事實上違命侯府才是照了宇文府的圖紙依樣建起來的。當初平懿王攜璿璣公主回京,清珞帝將宇文舊府賜了公主璿璣做公主府,婚後改稱平懿王府,也就是柳洛如今住的平郡王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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