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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世無雙》第27章 出降無雙(5)
  第27章 出降無雙(5)
  卓印清自始至終一直懶洋洋地半靠在榻上,看著俞雲雙將榻前的帷幔挽起,勾在一旁的床柱上時,清眉彎起,對著俞雲雙輕喚了一聲:“夫人。”

  “怎麽了?”俞雲雙收回了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卓印清道:“拉我一把,起不了身。”

  八月中旬已過,即便經過這幾日的悉心調養,卓印清的身體比起兩人剛成親時已經好了許多,除了偶爾的氣力不濟,與依然沒有什麽血色的面容,其他似是已經恢復得如常人一般。

  俞雲雙每日比卓印清起得遲,雖然不清楚他往日裡起身時是如何應對的,卻並不疑他。將長發盤到了身後,俞雲雙牽住了卓印清伸出的手。

  俞雲雙本以為憑著她的力氣,將卓印清拉起來應是輕而易舉,未料到卓印清卻在使壞。

  哪裡是讓她拉他一把,他分明便是將她往床榻上牽。

  眼看著自己隨著他的動作又被拉近了幾步,俞雲雙索性放棄了掙扎,任由著卓印清將她拉到了身邊,黛眉一挑道:“方才還說我撒嬌耍賴,你這又是什麽?”

  卓印清眼尾描出一縷精致的弧度,坦承道:“就是撒嬌耍賴。”

  俞雲雙原本還想趁機調侃他幾句,卻被他的坦白噎了噎,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到一聲輕笑傳來,風流肆意。

  眼前驀地一黑,是卓印清蓋住了她的雙眸:“你猜我又要做什麽?”

  “我怎麽能知——”俞雲雙的話還未說完,便感覺到自己的唇覆上了一片溫熱,輾轉繾綣。

  呼吸之間盡是他的氣息,清爽好聞,而唇齒卻是另一番感觸。

  俞雲雙努力睜了睜眼,入目之處卻是一片漆黑。

  眼睛看不見,其他地方的碰觸便愈發得強烈,俞雲雙撐在床榻上的手臂有些莫名的發軟,就著一片漆黑想要重新尋一個支撐,便被卓印清準確地捕獲,十指相扣之間,將她穩穩撐住。

  門口響起一陣動靜,是聽到了兩人動靜的映雪端了熱水進來,本打算立在內室之外問兩人是否要起身,剛來到廳口,腳步便倏然頓住。

  圍繞著床榻的帷幔早就被俞雲雙盤起,此刻兩人的模樣全部被她看在了眼中。

  卓印清抬眸掃了她一眼,映雪匆忙垂下了頭,端著木盆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半晌之後,兩人終於分開,卓印清也松開了覆住俞雲雙眼睛的手,看著她眼角掛著一層淡淡櫻色紅暈,輕笑道:“這是你方才欠我的,我要回來了。”

  俞雲雙低咳了一聲直起身來,外強中乾道:“既然是我欠你的,那不應該是我來嗎?”

  卓印清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似笑非笑道:“確實應該你來,要不你再來一次?”

  俞雲雙恨得牙癢癢,卻拿他沒轍,便只能從床榻上起身,將映雪重新喚了進來。

  因為早上兩人在床榻上的這麽一攪合,待到俞雲雙與卓印清都整理完畢,坐著馬車入宮時,巳時已過。

  把守宮門的侍衛驗過了牌子,兩人方才入宮。

  當今聖上俞雲宸年紀未滿十五歲,還沒有到大婚的年紀,而自俞雲雙的母后薨逝之後,先帝便再未重新立後,是以如今后宮之中地位最尊崇的,是俞雲宸的生母季太妃。

  俞雲雙今日攜駙馬歸寧,是要去季太妃的寢宮中覲見。

  領路的內侍是季太妃宮中最為得力的內侍高誠,見到了俞雲雙與卓印清相攜走來,匆忙迎了上去,對著二人行了個禮。

  俞雲雙在季太妃的膝下長大,與高誠十分相熟,見到了前來領路的是他,笑道:“太妃是不是覺得本宮許久未入宮,記不得宮中的道路,才會派了你來為我領路?”

  高誠憨笑道:“季太妃娘娘從一早上起來便候著長公主呢,一直念叨著雖然長公主不到午時必然不入宮,卻還是吩咐我早早便在這裡候著長公主。”

  俞雲雙聞言一頓,而後頷了頷首道:“我知道了,你且在前面帶路吧。”

  話畢,俞雲雙又補充道:“走慢一些,駙馬今日身體不適。”

  高誠的視線隨著俞雲雙的話,落到了立在她身側的卓印清身上。

  與俞雲雙的一身繁複宮裝不同,卓印清一襲黛藍色的文官服更襯得他長身玉立,清俊的面容上,神色一派舒逸文雅。

  饒是高誠在宮中見過了各色佳公子,對於卓印清的容貌氣度,也不禁暗自在心中讚歎了一番。

  向著兩人行了個禮,高誠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走到了前方帶路。

  季太妃的寢宮位於皇宮的西南側,名曰養安殿。

  養安養安,便是先帝駕崩之後,那些為先帝生過子嗣的太妃頤養天年的地方。

  只可惜先帝子嗣單薄,到了如今只剩下了俞雲雙與俞雲宸兩人,其余沒有子嗣的宮妃都被送到了宮外,如今這養安殿中,就只剩下了季太妃一人居住。

  身為當今聖上的生母,又兼有撫育元後的嫡女無雙長公主之功,若論這后宮之中誰是地位最尊崇的人,季太妃當之無愧。只可惜先帝一生傾心於俞雲雙的母后,自她薨逝之後,鳳位便一直為其虛懸,雖然最後迫於無奈將皇位傳給了俞雲宸,也並未將他的母妃抬為皇后。

  如今的季太妃沒有太后的頭銜,無法入主皇太后才能居住的長樂宮,便只能住在養安殿中,看起來倒十分不倫不類。

  俞雲雙知道俞雲宸必然也有將自己的母妃抬為皇太后的心思,只是如今他新即位,腳跟還未站穩,無法頂著朝中群臣的壓力敕封季太妃為皇太后,便也只能苦苦壓抑至今。

  思忖到這裡,俞雲雙不禁搖了搖頭。

  即便位極峰頂之人,也無法隨心所欲。譬如先帝於帝位的傳承,再譬如俞雲宸於皇太后的敕封。

  卓印清走在俞雲雙的身側,似是察覺到了她情緒的波動,側過頭來看向她,目露詢問之意。

  俞雲雙搖了搖頭,輕笑道:“應是許久未入宮,一時間倒有些百感交集。”

  卓印清一頓,眉目柔和道:“物換星移,人心常在。我們即便無法事事遂心,卻可以做到無愧於心,不讓光陰虛過。”

  “遂心”這二字,俞雲雙只在隱閣之中與卓印清提過一次,如今從他的口中再次聽到,便懂了他已然看出自己心中所歎所想。聽了他的安慰,俞雲雙心頭暖意融融,對著他勾唇一笑。

  走在兩人前面的高誠在這個時候轉過頭來,看著他們二人恭維道:“方才小的雖然沒有聽懂長公主與駙馬的話,卻也能覺察出二位琴瑟和諧。一會兒太妃見到了二位,定然會十分寬慰。”

  俞雲雙自與俞雲宸生了間隙之後,便再沒有入宮拜見過季太妃,聽到了高誠的話,沉吟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我前些日子入宮的時候,聽聞太妃身體不適,如今可已經大好了?”

  高誠“嘿嘿”笑道:“因著那些日子凌安城中陰雨綿綿,太妃娘娘氣血虛,確實沒有緩過勁來。如今天氣好轉,太妃娘娘的身體已然大好了。”

  俞雲雙點了點頭,卻再沒有什麽其他的言語。

  三人一路緩慢前行,待來到一處輝煌大殿門口之時,俞雲雙抬起頭來,果不其然看到“養安殿”三個鎏金大字在正午燦爛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高誠停下腳步,對著兩人行了一個禮,眉開眼笑道:“我們這就到了,還請長公主與駙馬爺在門口稍後,小的去通稟太妃娘娘。”

  話畢,高誠轉身向著養安殿內走去。

  俞雲雙趁此機會打量了一番卓印清,她有些擔憂地說道:“一會兒見到季太妃,少不了三跪九叩,也不知道你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卓印清故作詫異道:“吃不吃得消,你早上不是已經知道了?”

  俞雲雙睨了他一眼。

  卓印清勾了勾嘴角:“以前我為秦隱時,你可以與我在隱閣之中談笑一個下午而不拘束,現今知道了我是卓印清,我沒怎麽變,你卻愈發小心翼翼了起來。”

  俞雲雙凝眉想了想,似乎還真的是這樣。

  “不如這樣。”俞雲雙開口建議道,“反正一會兒出宮之後,你我二人便會直接回到長公主府。到時候我向府中的下人吩咐一聲,以後你我若要見面,中間便再置一個屏風,這樣我見不到你的面色,也不用再顧忌那麽多了。”

  卓印清凝視著俞雲雙頗為認真的神色:“長公主倒也學會自欺欺人了。”

  “我倒是覺得這主意甚是不錯。”俞雲雙鳳眸之中含著一絲柔媚,睨了卓印清一眼。

  兩人正這般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著,高誠便從季太妃的寢殿中走了出來,躬身對著二人道:“太妃娘娘請長公主與駙馬爺進去。”

  俞雲雙應了一聲,與卓印清一同走進了養安殿。

  雖然季太妃自先帝駕崩之後便換了寢殿,可如今寢宮內裡的布局卻與她以前身為貴妃時所居住的霜白殿如出一轍。就連俞雲雙兒時喜愛玩的那一把檀木做的小短劍,也被季太妃重新懸掛在了外殿的朱紅木柱上。

  俞雲雙猶記得當時自己的身高還未抽條,季太妃便命人量著她的身高,在木柱上釘個青銅釘子來懸掛那小劍。而後隨著俞雲雙漸漸長高,季太妃為了方便俞雲雙摘取那木劍,便也將青銅釘子慢慢釘高,即便到了俞雲雙換了真正的鐵劍的時候,她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依著她的身高來釘釘子。

  俞雲雙也曾問過一次季太妃,自己都不用木劍了,她為何還要如此。

  那時的季太妃嘴角掛著溫婉的笑意,瑩潤的手指輕輕撫過木柱上一個個釘出的痕跡道:“待你出宮立府,我便不能像這樣日日見到你了。到時候我每每看到這一溜痕跡,都能憶起你這般高的時候長什麽樣,再長高一些又是什麽模樣,也算是給我留一個念想……”

  視線劃過那被檀木劍遮在下方新釘出來的一排痕跡,俞雲雙眼眶微微發澀,仰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慢慢吐了出來。

  今日的季太妃身著一襲紫檀色宮裝,莊重威嚴的顏色,卻將她的容色襯得更加慈祥、和藹。溫婉的眉目下,依然是一片風華盛顏,只可惜即便她保養得再妥帖,眼角卻還是留下了歲月留下的痕跡。

  說來季太妃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恬淡清雅,與世無爭的,這也是當初先帝會將俞雲雙交與她來撫養的原因。

  只是自俞雲雙與俞雲宸分道揚鑣之後,俞雲雙卻寧願先帝當初將她交與其他人撫養,也好過與她變成今日這般。

  季太妃原本坐在正殿上首處會客的四方扶手椅中,看到了俞雲雙與卓印清二人並肩走進殿內,竟然從扶手椅中站了起來,親自迎向二人。

  俞雲雙向著季太妃躬身行禮,禮至一半便被她上前扶住,聲音喜悅道:“哀家從清早便開始等候,終於將你給盼來了。”

  俞雲雙卻還是堅持將禮行完,口中恭敬道:“今日出門遲了些,讓太妃久候了。”

  其實俞雲雙與卓印清抵達養安殿的時刻正好為午時正,談不上遲或者不遲,她這般說,只是嘴上的客套。

  這般的客套在后宮之中最為常見,季太妃又怎會不懂。眸中因為見到俞雲雙的到來而閃動的光彩一黯,朱唇張張合合,最終強擠出一絲歡顏道:“也不算是久候,那日你成親的時候,哀家只是在東華門遠遠地見了你一面。許是因為太久未見你,所以有些心急罷了。”

  俞雲雙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卻以沉默回答。

  話畢,季太妃又轉向了佇立在俞雲雙身旁的卓印清,上上下下將其打量了一番之後,開口道:“想必這位便是懷安公家的嫡長子了?確實如陛下所說的那般一表人才。”

  俞雲宸在將俞雲雙指婚於卓印清時,其實並未親自召見過他,直至今日,俞雲宸甚至連卓印清是圓是扁都不清楚,更別提什麽一表人才了。

  季太妃這句話一出口,在場的俞雲雙與卓印清倒是都懂了,俞雲宸在賜婚之前,季太妃必然也開口詢問過此事,否則俞雲宸不會給她這般敷衍的答覆。

  卓印清眉目清朗,對著季太妃聲音嘶啞道:“太妃謬讚了。”

  聽了卓印清的聲音,季太妃一怔,但也沒有多問什麽,喚來了宮侍為兩人添茶倒水,然後請兩人分坐在了自己下首的位置。

  因著俞雲雙方才的那屢若有若無的疏離,幾人後面的談話便也不鹹不淡了許多。季太妃向俞雲雙詢問了那日離開東華門之後在懷安公府中的事情,當聽到了卓印清並未親自與俞雲雙行拜堂之禮時,不由得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駙馬的身體既然不好,還需多多調養才是。”季太妃話畢,對著卓印清問道,“哀家聽聞宮中的張太醫素來擅長醫治體弱之症,可需要哀家將他宣過來為駙馬診診脈?”

  卓印清搖頭謝恩道:“多謝季太妃關懷,只是家父在臣生病之初亦請過張太醫來診治,並沒有什麽結果。”

  季太妃頗為失望地點了點頭。

  俞雲雙抬眼一望窗外,站起身來道:“天色確實已經不早了,聽聞太妃前幾日身體抱恙,無雙與駙馬便不再打擾太妃休息,這便告退了。”

  季太妃面露不舍之色。

  俞雲雙垂下了頭避開她的目光,對著她行了個禮正要退下時,便聽到季太妃的聲音複又響起,帶著一絲慌張:“雲雙……”

  俞雲雙腳步一頓。

  季太妃看了與她一起的卓印清一眼,掙扎了一瞬,卻還是開口問道:“你如今對我如此疏離,可還在因為那件事情而怨我?”

  俞雲雙轉過身來,搖了搖頭道:“太妃娘娘對無雙有養育之恩,無雙從來都不會怨您。”

  季太妃聞言,腳下卻是一軟。

  俞雲雙眼疾手快地撐住了她的胳膊,見她站穩了之後,立即撤去了手,神色恭謹道:“如今聖上還未大婚,后宮還需太妃掌管,還望太妃保重貴體。”

  季太妃卻一把攥住了俞雲雙的胳膊:“季家聯合朝中言官,聯名上奏勸阻先帝傳位於你時,哀家並未讚成季家。”

  站在俞雲雙面前的分明是一個身材纖細窈窕的中年婦人,攥著她手臂的氣力卻十分大,生怕她會隨時拂袖而去一般。

  俞雲雙注視著季太妃塗著丹蔻的瑩潤指甲漸漸發白,神色一片複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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